这都是一群非常傲气的人。别看廖姑姑那把嘴巴油嘴滑舌的,舌锋之间饱含的,无不是一股谁都看不起的傲然。
听许飞云说,死士,大多数,还真的是像这伙人一样唯我独尊,连皇帝老子都不被看在眼里。
拿了皇帝的银子办事的死士,比比皆是,比如说,之前潜伏在太白寺里,据说是给万历爷收买来办事的弘忍,被揭穿以后一路逃命,逃回到了组织里来。
不过,不要就此想着,这个弘忍就是万历爷的人了。不是,死士从来不是任何人的人,死士,只是拿人钱给人办事而已。像廖姑姑,做完了静妃jiāo代的事儿,拿静妃和三爷的影子,私底下因为拿了大皇子的贿赂,所以把她李敏卖了,算是一举两得。
廖姑姑也不怕后来事qíngbào露以后三爷想拿她怎样,因为,她早就逃之夭夭了。三爷不见得肯费那么多劲儿来找她。
只是这桩买卖,到底没有能做成。让廖姑姑郁闷了好一阵子。黑风谷被护国公端了,害得她快要到手的银子全飞了。
弘忍也一样,中间陆陆续续收取了万历爷不少银子,结果,这会儿一穿帮,没有收入了,只得另谋出路。
死士做事的原则就是在这,可以轻而易举地换主子,不管之前的主子对待自己如何,反正,不认主子的。弘忍永远不会因为这个,回头去找万历爷谈判,说是要万历爷补偿他。做死士的,真的像出家人一样,把什么事qíng早看透了,看的一清二楚了。
弘忍噶了杯里一口茶后,感叹着说:“这会儿溜也好。京师里那位主子,说不定为了以防万一,早想着法子把我先灭了,杀人灭口。”
“你这些年,没有从皇上拿到银子,也应该从行贿的富贵人手里,拿到不少回扣,中饱私囊,赚了不少。”廖姑姑酸溜溜的口气说,总觉得弘忍接的这个买卖,无论如何都轮不上吃亏。
“你不用羡慕我。”弘忍说,“我这都是听少主安排的。你的那桩买卖,其实也不错,只是,你没有把事qíng办好,怨不得人。”
廖姑姑鼻孔里哼一声,不予置评。她这个活儿好不好做,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说句实话,弘忍是比她艰苦多了,在太白寺呆那么多年,不能吃ròu,天天吃素,熬到今天,实际上真是不简单。
盘坐在他们中间的屠少,一直是采取闭目养神的姿态,好像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等屋子里都安静了,冰冷地张开那对刻薄的嘴唇:“找个人,去通知买方。”
“少主是决定和东胡人做这笔生意了吗?”屠二爷问。另外两个人,弘忍和廖姑姑,却都是没敢吱声的。
“不做吗?”屠少抬起左边那条眉,眉头上方的红疤像是青筋弩张。
屠二爷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下去,假笑道:“是的,要不是,我们把人绑来做什么?”接着,屠二爷慎重地再问:“少主应该是不准备把人jiāo给东胡人吧?”
“jiāo给东胡人做什么?”屠少反问他们所有人一句。
如果他们想把人质卖出去,买主一定不止东胡人,京师里的那位主子或许开价更高,而为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朱隶更是全力以赴。
“到了冬天,东胡人的收入不见得是好的。”廖姑姑说的最实际,“他们自身在糙原上养牲畜的,到了冬天,冻死的冻死的,饿死的饿死。再有之前,得罪了燕都的城主,不被允许进入燕都做生意。这笔损失可大了。可能到现在,他们都找不到法子来弥补这笔亏损。他们的可汗,对于隶王,算是要恨之入骨了。”
“恨?”屠少嘴角上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让廖姑姑嗖的没了声音。
什么恨不恨的,对那些统治者来说,永远只有利益相争,所谓的爱恨,根本不成立。当然,对于他们死士来说,更谈不上什么爱恨了,永远只有眼前的金银财宝,以及自身的安危。
屠二爷走了出去,拉住了院子里拴着的一匹马,骑上马,扬鞭出门。
廖姑姑继续煮茶。弘忍诵经。
躺在屋里头的长图睁开了眼,看着屠少,说:“少主,那个女子,不简单——”
屠少闭紧的面孔,看不出表qíng。
弘忍听到这里,接上一句:“太白寺的方丈,都力挺她。”
“少主真要把她还给隶王吗?”廖姑姑一样发出质疑。
隔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通过墙壁传过来。古代的墙,隔音效果,肯定是很一般的。只要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一点,基本对面的声音,稍大一点的,都能传到耳朵里,大致隔壁的人在议论什么话题,都一清二楚了。
朱琪贴在墙上听了半天,发现,人家根本都不把她老十一看在眼里,张口闭口,谈的都是李敏。本来,人家要抓到人就不是她十一,只不过她十一自个儿撞进来的。
听完,朱琪回头对李敏说:“他们把你绑起来,好像是因为东胡人给了他们报酬。”
“你都说他们是死士了,要做生意的,没有买主,无利可图的话,他们何必冒这个险?”李敏掰指头都能掰出来,能雇佣死士抓他们的人,不也就那么几方人马。
朱琪想的也是,这样说,这群人是暂时不会杀她们两个的了,但是,终究得想法子从这里逃出去。
相比朱琪在屋子里一直来来去去没有停止的动作,李敏是几乎没有动作。
没过多久,负责联络东胡人的屠二爷,骑着马儿回来了,回来时,在他身后带了一辆马车。
朱琪再次在窗户上的糊纸用指头戳了个小孔,向外偷窥着。见马车停在院子里以后,从车里面走出两个汉人打扮的东胡人。一个年纪老一些,一个年轻轻一些。年轻轻的,她像是在哪里见过。
当她和李敏描述外面的场景时,李敏不假思索道出这两人的身份:“二汗乌揭单于,十一爷应该在万寿园里见过。另一个,据说是兰氏部族的长老。”
“二汗都来了,看来这回东胡人又是想闹出什么动静。”
乌揭单于到燕都来,其实有些出乎李敏的意料。因为,这个二汗,上回受了她老公那一脚,据说伤的挺严重的,养伤需要时日,亲自带队到这里,是不是有些拼过头了。不过,联想到上回东胡人来劫囚,想把呼延毒救回去,结果无功而返。再派人来接呼延毒的话,也只能是派出二汗了。
走下马车的两个东胡人,打量四周的环境时,几乎是一眼,都发现到了李敏所在的屋子。
兰长老不禁和乌揭单于对了个眼神:这群死士,确实有那么一点本事。竟然能在隶王的地盘上,把隶王的老婆都给抓了。
“请进。”屠二爷对两个东胡人掀开了另一间屋子的棉帐,道。
两个东胡人倒也不敢在这些听说是阎罗王都不怕的人的地盘上造乱,规规矩矩地进入了那个屋子里。
随之,屠少带着人,先到那个屋子里与东胡人进行第一步谈判了。
杀价砍价,朱琪用力地竖起耳朵听,似乎能听见双方人马都有bào跳如雷的兆头。她心里只紧张一点,不会为了银子,这些死士真把她们两个jiāo给东胡人了。如果真是如此,她必须抢在前面,告诉他们,她的父皇万历爷,出的价钱绝对比东胡人高。
在紧张的要死时,朱琪转头一看,见李敏还是安然地坐在椅子里,不禁都有点困惑了:“隶王妃,你不怕?”
“怕什么?他们不会把我们jiāo给东胡人的。东胡人出不了那么高价钱。”
“可是他们把东胡人找来了——”
“可能是说另一桩买卖吧。”
朱琪听她这话,真是一头雾水了。买卖不就是,他们劫持的人质吗?就她们两个。难道,他们还劫持了谁?
屋子里,兰长老把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在了谈判的桌子上,说:“这是之前说好的余款,该把人jiāo还给我们了。”
屠少冷漠的目光,扫过那一袋金子,像是毫无兴趣。
“怎么,嫌少吗?”兰长老不悦地说,“听说你们做买卖最讲究诚信,否则,我们二汗也不会找上你们。”
“诚信不是我们没有,是你们没有。”屠少冷清地打断对方的话。
“这袋金子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余款,怎么是我们二汗不诚信了?”
屠少不说话,可见是懒得废话了。屠二爷嘴角弯弯,眸子里却是犹如箭一样,锐利地扫过眼前这两个狡诈的东胡人,道:“我们屠少和你们二少做的jiāo易,说好了,是要你们东胡人的战马。你们拿huáng金来,算是什么意思?”
“按照市价,我们的战马一匹值多少银子,我们二汗亲自算过的了,你们可以自己再算一算,绝对没有坑你们一两。”
“说好了,要战马。huáng金我们屠少没有兴趣。你们只管把最好的战马送过来,我们屠少亲自验过了,马没有病,没有其它异常,达到我们屠少想要的标准,我们自然会把人送回给你们。”
对方huáng金都不要,只要他们东胡人的战马!虽然江湖里早有传言,这群死士有点怪,和人做生意,都是最jīng打细算的。应该说这群人是过于聪明了吗?知道他们东胡人的战马,是最好的,一匹汗血宝马,价值连城,哪里是huáng金可以买到的。但是,普通人买战马做什么?
死士不是都靠伏击吗?靠战马?战马应该是在战场上的价值最高。
乌揭单于的眼光,在对面的男子深刻的五官以及额头上那条红疤来回打量。
对于东胡人的质疑,屠二爷更是放声大笑:“拿了你们的战马做什么事,用得着你们管吗?我们屠少反正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兰长老对此都咒骂起来了。亏本?这袋子huáng金,够他们不亏本的了。竟然还说亏本,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我劝你们,不要因小失大,捡了石头丢了头牛。我们屠少,本来还想给你们再介绍一桩你们感兴趣的买卖的。但是,凭你们这种信用——”
两个东胡人身子骤然一凛,不用说,都是想起了关在另一个屋子里的李敏了。
转过身,乌揭单于和兰长老小声密谋了起来。
看这个qíng形,也知道这群东胡人上钩了。
半柱香以后,廖姑姑先到了李敏她们所在的屋子里报信,说是有个病人要过来,想请李大夫为其看病。至于李大夫的诊费方面,廖姑姑说不用担心,屠少会分一些给李大夫的。
这大概是李敏听过的,最有意思的绑架案了。绑匪绑了她们来,不是为了jiāo换赎金,而是把她李大夫当成给人治病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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