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济望着这好像不愿意离去的北风,回想着什么,说:“要不是因为我,她是不必,一直留在那个寒冷彻骨的冰宫里。”
九爷可以听出他说的是谁,是常嫔。
当年常嫔愿意追随皇帝留于后宫,放弃江湖生活,倒也不是因为真的是单纯喜欢皇帝的缘故,不,以常嫔并不爱贪图荣华富贵的xingqíng,潇洒的江湖生活,当然是更适合她了。一切都是仅仅因为,她当时怀了龙胎。
万历爷就此对她抛出了橄榄枝说:你总不能让一个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吧?
如果常嫔,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母亲,把自己的日子看得比较重的话,是绝对不会跟皇帝回宫的。但是,常嫔是个好母亲,想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没有父爱的不健全的家庭里,因此,跟着皇帝入宫了。
一切,看似理所当然,水到渠成。可如今想来,何尝不是皇帝的yīn谋诡计所得。
皇帝并不缺儿子,但是,皇帝,确实当初是很喜欢常嫔的,因为常嫔的特别,常嫔作为江湖里有名的女侠,自然和普通女子不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勾着皇帝身为男人的猎奇本色。
再有,皇帝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亲生骨ròu流落到民间去,那对列祖列宗不好jiāo代。一句话概括而言的话,无非皇帝的心思是,儿子是老子的,想怎么处置儿子,把儿子弄死都好,是老子的事,其他人不能cha手。
所以,皇帝不是不可以杀儿子的。
要让常嫔领悟到这点,那么,今晚的变故,或许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了。
九爷心里头想,自己和八爷这颗伤痕累累的作为儿子的心,都是这样被皇帝给磨练出来的。他们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对于这样一个父亲。
父母的偏爱,从来都不用讲道理的,他们想更爱护哪个孩子就是哪个孩子,更何况,他们从来都不是同一个娘生的。父母不同心,何谈爱孩子?
“八哥。”九爷低了声音道,“如果八哥想把亲娘弄出宫来,我愿意助八哥一臂之力。”
“听我说,老九,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朱济像是劝着他,阻拦他说。
九爷却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一扯,扬出一丝潇洒的冷笑:“八哥心里早有谱的了。否则,怎么会刚才对我老九,说了那么多的话。要我说,说什么龙潜,八哥当年出生的时候,不也是皇宫里云瑞浮现,道士们说八哥是帝王将相之人。”
“帝王将相之人吗?”朱济淡悠悠地笑着,对于道士那点儿说话的伎俩,当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要你这么说,太子是,三哥也是,大皇子更是了。更别说,被称为糙原上的王者的东胡可汗,他难道不是帝王相吗?”
九爷骨碌吞口水,说:“八哥,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你说那个小世子将来不得了,是不是?可也是将来。他如今出生不到几日,难道能一时间,马上变成成人吗?那岂不是妖魔了?”
“当然不能。”
“对,那等起来,是要等多少年的事了,何必这么紧张——”
“你说的是皇上吧。皇上只怕,不止龙潜——”
“啥?”九爷被他这话一惊,是没有想到还有下文。
朱济左手抓了一串檀木佛珠,在指头间滚来滚去。他会不会算命,其实九爷也不清楚。只知道,有时候,他这位八哥,貌似能预见未来似的。
所以,朝廷里的文武百官,有那么多人拥护他八哥,都是有个道理在里面的。
论谋事,论智慧,太子哪里能比得上八爷朱济。
朱济说:“你想想,龙潜出现的机遇,在于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在隶王妃嫁给隶王之前,隶王的气数本来是快尽的了。”
九爷一想,是有点道理,之前,可是说朱隶死了的。朱隶没有死,应该只剩半条命的。但是,自从李敏出现以后,那些神奇的医术,无疑不仅救了朱隶,也救了朱隶底下很多人。
“皇上如果想清楚了这点,应该知道,如果隶王妃不出现,这一切的运势并不一定在护国公府手里。”朱济说到这儿一顿,眼神更为深沉,“如果我是皇上,我要做的什么,你认为呢,九爷?”
九爷琢磨了下,试问:“既然,所有的原因都出在隶王妃身上,不就把隶王妃给杀了,一了百了。”
“可之前,没有人杀隶王妃吗?但是,隶王妃偏偏每次都死里逃生。到如今,皇上都不得不把目标转为在靖王妃身上了。因为,冥冥之中,似乎老天爷都在帮着隶王妃。”
“杀不了?那——”九爷傻眼。
朱济再道:“你再想想,隶王妃之前,唯一算得上出事的那次,是失踪,对不对?”
对,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之前李敏是跑哪儿去了。甚至,有很多民间传言都在说,李敏或许是被老天召回到天宫去了。对于这点,皇宫里似乎大部分人,都有类似的想法。像是chūn秀宫的主子,早就认为,李敏不太像是这个世间的人。
九爷只知道一点:“八哥,听说,之前是你放的风声给皇上。八哥是最早得知隶王妃回来的人。”
“嗯——”
“八哥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缘故说起来,其实三哥也早该察觉了才对,只可惜,三哥三心两意的,对着太子,又对着自己,再对着隶王妃,总是犹豫不决。”朱济的眼微微一眯,“那天,我听说,三王妃在隶王妃逃路的过程中,拿起了一个手镯子,像是要对隶王妃下诅咒,说了一些话。”
九爷跟着他眼睛微微一眯:“八哥这是让人收买了三王妃身旁的那个丫头吗?”
“是,她那人嘴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最后,本王答应她,如果她主子出事的话,本王不能说保住她这条小命,但是,最少可以保她回家安葬。”
“八哥这是仁慈,做了一件好事,难怪,我进来时看见八哥的人去拉棺材了,还把我心儿都吓出了把冷汗。”九爷一边佯作惊吓状,却也知道朱济这么做是一举两得,一个是既然答应了绿柳,必定是遵守诺言,其二是,他人如果打听到他府上去拉棺材了,都能感觉到他的心灰意懒,可以对他放松警惕和戒心。
“后来据我仔细打听,确实是有这件事儿的。”
绿柳承认了,那次她和李莹一起,看见了凌波烟云发出了奇怪的光芒。
“所以,八哥跟踪三王妃,就此,得知隶王妃可能会在哪里现身。可如今,三王妃已死——”说到这儿,老九仿佛茅塞顿开,这一下,惊得他真的咬到了舌头。
朱济瞧他这副表qíng知道他想起什么了,嘴角勾勒出的那抹黑暗隐没在了灯影里,说:“你当真,皇上真是因为皇孙女的事儿,把三王妃斩了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了,皇帝那个人,说起来,根本不会把皇子皇孙的事真当一回事儿。要是真当回事儿,就不会说,把这些孩子全捏在手心里玩着了。皇帝既然都能那样利用九公主和十九爷,怎么能不利用其他孩子。
李莹恐怕死也没有想到吧,她其实死是由于死在了,她那样贪心的,想把朱璃的镯子无论如何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或许,这是由于她想占领这个男人的心,但是,更确切的说,她不甘心,不甘心李敏把她超越了。
女人的妒忌心总是超乎寻常,超人想象的。
偏偏,对于诸如皇帝这类的,能把女人都玩弄在掌心里的男人,对于女人这种心思,却是了如指掌的。
九爷一吓,再看到朱济那表qíng,猛的感觉到一股嗖的寒气串到了心底里,结巴着说:“八哥,是你透风声给皇上的?”
李莹和这只凌波烟云的故事,既然除了李莹知道,只有八爷知道的话,那肯定是八爷透露给皇帝的了。
万历爷需要这只镯子,而且,必须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的qíng况下,把这只镯子拿到自己手里来。
很简单,如果李敏真的是杀不死的仙人,那只能像送佛归西一样,尽快把李敏送走了,让护国公府的运势就此切断的一gān二净。
既然这只镯子,与李敏的来路有关系,而且是被证实的事儿了,皇帝不得马上动手。
因此,万历爷心里早就在盘算了,知道李莹带了孩子回来以后,不用他说,早晚有人会借李莹这个事qíng生事,可以找机会下手了。
奉旨,被斩首的李莹,那尸首肯定是惨不忍睹的了,连个安葬的地儿都别想有。万历爷也懒得知道这个女人是下到yīn曹地府里会怎么样,或许都想不通自己怎么死的。他只要那个镯子。
今晚的戏码可谓是天衣无fèng,根本没有人察觉,皇帝杀李莹,其实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这是走在去景阳宫的路上。
万历爷走的很慢,大冷天的,皇帝在冰冷的路面上走,离开了chūn秀宫时一脸的怒气,现在,好像挺舒心的,散步了起来。
偶尔,停驻在路上,看看皇宫里栽种的树木。
大冬天的,今年chūn节来得迟,都没有发芽的枯木,显得一片苍老的场景。
万历爷看着这一些,并没有皱眉头,只是像是眺望着什么回味着什么一样。没有人知道,肯定没有人知道,其实,皇帝并不喜欢chūn秀宫的一大原因,就是皇后种的那些花,常年的四季如chūn。
相比其它宫殿尽心费力地讨好他,学着皇后种花什么的。景阳宫,之所以在淑妃回来以后,得到了他的喜欢,都是因为淑妃本身知道了对花儿过敏以后,不敢种花了。清淡的环境,没有什么花的环境,无意中合了皇帝的心意。
人生起起伏伏,哪有什么四季如chūn。在位者的想法,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能懂的,能揣测得出的。但是,一句居安思危,或许是每个在位者坐在龙椅上,无时无刻都会浮现出的字眼。
王公公一路小跑,气喘吁吁,从黑暗的皇宫巷道里朝皇帝跑过来时,两只手捧着个什么东西,好像如获至宝,那样的小心翼翼的。
终于,王公公跪在了皇帝面前。
万历爷弯腰,从王公公高举的掌心里,玉指捡起了那只晶莹剔透的名世镯子。
这镯子他知道,当年某地进贡于他万历爷时,他万历爷都不怎么看得上,大笔一挥,送了静妃和太后。结果,兜兜转转,这么一对镯子,谁能想到,引起了两桩错缘的婚事,酿到如今的大祸临头。
月光在黑暗的乌云里躲着。只有王公公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来的一盏灯笼,很努力地给皇帝照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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