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夜没有给他正面回答,但风林已明白了一切。血海深仇又岂能随意一笔便勾销的,就算他们可以不计较,可白竹国的公主,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么?风林不敢想,也是不能去想,只要想到他那般喜欢的月姐姐欺骗了他,欺骗了所有人,他的心便开始狠狠抽痛。
“朕敢带她回宫,便能承受一切,如若她只是沙迷蝶,那么朕有信心感化她,如若她真的是半月弯,那么朕欠她的,便由朕一力承担,你们便不要担心了。”
他确实震惊,那个被他扔进láng群的孩子,那个曾经对他说一定会让他后悔的孩子,没想到,她竟真的活了下来。他后悔了吗?他仔细地想了想,竟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后悔,如若她真的就那么死在láng群之中,也许才是他最该后悔之事。
“皇上,末将如何能不担心,你是大周的天啊。”风林有些急,风家的耿直xing子在他身上再次体现。
君卿夜淡淡一笑,铿锵而语:“风林,朕是大周的天,但月儿是朕的天。”
闻言,风林震惊了,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崇拜的君卿夜,竟是如此痴qíng成狂。人人道他残bào冷血,可在风林看来,却是天生的qíng痴。抖动着双唇,风林试着想说些什么,却被君卿夜摇首制止,“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守住这个秘密便可,可以做到吗?”
“末将,遵旨。”简短的四个字,是服从,是尊重,更是向君卿夜承诺着自己一生的忠诚。
第二十八章 太子认母
群臣bī宫之事仍旧传到了半月弯的耳中,好几次她都想要问问君卿夜,到底为何朝中大臣都看她不顺眼,但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咽了下去。至少自己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问得太多,反而会让他为难。她不愿让他为难,是以,她总是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回想着他们在药谷时的快乐时光。
枯坐窗前,她安静得可怕,每日的生活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似乎永无休止,也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每当此时,她总是忍不住低叹,似乎越来越讨厌在深宫的日子,但她却适应得极好,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清冷日子一般。这让她费解,不由得又想到了某些她一直不敢去触碰的东西,或许,她真的曾经对这里很熟悉也说不定。
“娘娘。”
身后,幽幽传来梓桐的声音,半月弯并未回头,只懒懒问道:“梓桐,皇上今日又不过来了么?”
梓桐低着头,模样有几分为难,“是,皇上说今日太忙。”
“知道了。”淡淡而语,声音缥缈得不尽真实。
不记得他有几日未来栖梧殿了,忙,他确实忙,但若是以往,他一定不会用忙这个理由来推托自己,那些大臣们想来也是有些分量的,居然也能把他bī成这样。不过,即便他不来,她也不会生气,因为只要他没有去别的妃子宫里,对她来说结果都一样。她相信他,所以只会心疼他的处境,而不会盲目地怨恨他的薄凉与无qíng。
“娘娘,要不要去芳丹苑散散心?”
“不去了,省得那些宫妃们见了本宫又心生不满,不爱惹那些闲气儿。”倒也不是她小心眼儿,树大招风,她虽高居皇贵妃之位,但毕竟独宠后宫,其他的宫妃有所怨恨也是自然。是以,为免麻烦她甚至免去了那些宫妃的晨昏定省,为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就不去芳丹苑,奴婢陪你随便走走,挑些僻静之处,不会遇到那些娘娘的。”梓桐仍旧坚持。
可半月弯只是懒懒摇头,“还是不想去。”
梓桐轻轻摇头,固执地过来拉她的手,柔婉道:“娘娘,别总是窝在房间里,会闷出病来的。”
“闷出病来才好,生病了,他就会来看我了。”自嘲般开口,言罢,又是一阵轻笑,“瞧瞧,本宫果真是闷出病来了,这么傻的话也说出来了。行了,就依你,出去走走好了,也换个心qíng。”
“娘娘,这就对了嘛,在宫里要是自己不会给自己找乐子,那该多寂寞啊!”
寂寞,初闻这两个字,半月弯不禁一愣。是啊,她这才进宫多久啊,却已感觉到寂寞如影随形了,若是日后不能想开点,又该如何坚持下去?摇摇头,甩掉那些可悲的思绪,半月弯终于缓缓起身,率先朝栖梧殿外行去。
“人之初,xing本善,xing相近,习相远。苟不教,xing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琅琅读书声传来,半月弯不禁微微一愣,侧目问道:“梓桐,这是何处,为何会有读书声?”
“回娘娘,这儿是尚书房,是小太子识字学礼之地。”梓桐垂首而答。
只一语,便已掠去了半月弯眸间所有笑意,“小太子?谁的小太子?”
“娘娘,天底下还有谁的孩子能称之为太子?当然是皇上的小太子喽。”
梓桐的话有如利箭,瞬间穿透了半月弯的身心,几乎不能自制,她突然面色苍白。小太子,君卿夜的孩子,为何她从来都不知?
见其神色有异,梓桐连忙上前来扶,紧张道:“娘娘,你怎么了?”
勉qiáng摇首,半月弯拒绝了梓桐的搀扶,“不用了,我没事。”
梓桐怯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娘娘……”
不知何时,琅琅读书声已然停歇,一名粉雕玉琢的孩童身着三爪游龙缎、头顶东珠织玉冠,静立于尚书房门前,痴傻了一般,呆呆地望着半月弯的脸。许久,才惊醒了一般,猛地奔跑而来,一头便扎进了半月弯的怀中,“母妃,母妃……”
“彻儿。”怀中柔软,稚嫩童音在耳边徘徊,一个声音蓦地划过脑海,半月弯试探着叫出了他的名字。当那声“彻儿”离唇,她的心亦随着那个名字而微微发颤。
倏地,君启彻抬起了头,兴奋地望着半月弯的脸,“母妃,你记得彻儿?”
记得,这两个字从未像此刻这般伤人,半月弯的脸青白变幻着,好不难看。君启彻怯怯地瞅着她的脸,像是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紧张而不安。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小脸、那样心痛的眼神,让半月弯有些眩晕,但仍旧qiáng撑着意识不让自己动摇。
他们就那样僵立着、对望着,直到气急败坏的太傅冲出了尚书房,“殿下,还未下课,你可不能再跑了啊。”
君启彻终于离开了半月弯的怀抱,小心翼翼地问她:“母妃,儿臣下了课后,可以去看你吗?”
那一个字似卡在喉间,许久才犹豫着说了一声“好”,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答应他,但面对着这么一个小小人儿,似乎连拒绝都已没了勇气一般。
太子终于离去,依依不舍的回眸间,半月弯的眼前似闪过无数破碎的片断,唯有那渴盼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执着。她突然逃也似的离开了尚书房,一路急奔着回到了栖梧殿,扑倒在锦榻之上,早已泪如雨下。
“娘娘,你怎么了……”梓桐追奔至前,正要安慰她,却猛地被她一把掀翻开来。
未及防备,梓桐扑倒在地上,惊愕间,却听得半月弯清冷而拒绝的声音,“你走吧,本宫这里容不下你这等奴才。”
梓桐猛地跪了下来,一脸惶恐,“娘娘,奴婢知错了,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
霍然打断她的话,半月弯冷冷而语:“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本宫进宫时日不久,你也是吗?尚书房是什么地方?太子是什么人?这些本宫不懂,你也不知吗?带本宫去散心,竟然带到了太子跟前,梓桐,本宫当真小看你了。”
“……”
“你是皇上亲派之人,本宫不罚你,但栖梧殿不需要多心的奴才,趁本宫还未改变主意,马上离开。”
梓桐面色灰败,却脊梁挺直,言语间,早已不复平日温暖,“娘娘,既然你已猜到一切,奴婢也就不瞒你了。奴婢求你,若是你心中真有皇上,就离开锦宫吧,离得越远越好。”
腾地一下,半月弯霍然而立,“放肆!本宫离不离开,还轮不到你来指使。”
梓桐的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已抛开一切,她无qíng而语:“锦宫、奴婢、太子,还有这儿的一切,娘娘不觉得都很熟悉么?你已经装了太久,难道不累么?”
梓桐字字如血,刀一般剜在半月弯的心头。那些莫名的熟悉感她确实有过,一直以为只是错觉,可今日种种已让她彻底明白,原来这繁华的锦宫她真的曾经熟悉过。
蓦然抬眸,半月弯环顾四周,曾经洒满欢笑的栖梧殿似已变成魔鬼厉shòu,狰狞着向她扑来。她闭了眼,痛苦地溢出一丝笑意,再回首,眸间杀机已现,“说出你想说的,否则,本宫会让你明白,本宫是什么样的人。”
“娘娘本名沙迷蝶,与奴婢一样,曾经是皇上的贴身宫婢。”梓桐似要豁出一切,原本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此一句。
“迷蝶,迷蝶……”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半月弯的耳边,似又飘过风赢低沉而浑厚的声线。
“风赢也不瞒你,但我想月军医可能要失望了,我认识的应该是另一个人,只不过你们长得很像而已。”
“她是谁?”
“一个宫女而已。”
“我们真的很像吗?”
“是,很像。”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
她早该猜到一切的,只是从不愿正视这个问题,只要君卿夜心中有她,只要君卿夜疼她怜她,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放下。只是为何当真相终于揭开,她竟脆弱如斯。痛苦地闭上了眼,她清冷而问:“本宫一入宫,你便认出了本宫是吗?是皇上让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的么?”
“是。”
“既然要你瞒着,为何又要告诉我?”她很累,宫中之人是否都如她一般想法,明明很简单的事qíng,为何要弄得这般复杂,实在是太复杂了啊!
“因为娘娘的存在让皇上为难了,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毁在娘娘手里。娘娘难道真的没有想过皇上为何没来栖梧殿么?还是说娘娘根本无心顾及皇上的死活,只要自己逍遥自在即可?娘娘的心从来都是那么狠的,或许娘娘回宫的目的,本就是要害死皇上的,是吗?”梓桐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让她那张永远都带着笑的脸已变了形,但她的话却是半月弯所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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