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_亦舒【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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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她是例外,”忽然之间,这人眼珠子险些掉出来,“哗。”

    原来众女生已换上泳衣彩排,大家眼光落在燕阳身上,几乎一阵晕眩。

    那种只有在外国艳女杂志才能见到的三围叫他们惊叹,这个女子拿什么名次已不重要,她一定会成为全城焦点。

    从心仍然没有见到王书娴,这样漂亮的住宅只得她一个人。

    客人用的生间真别致,洗面盆边沿绘上攀藤玫瑰花,有英文字写着:“公主睡了足足一百年”。

    哪个公主?从心对外国童话不熟悉。

    在另一边这样写:“终于,一个吻唤醒了她”。

    有这样的事,由一个吻破了魔咒?

    客厅里,饭适且徽牌古仪蜃溃可是六张椅子古色古香,不知是外国哪个朝代的古董,唉,配搭太别致了,从心啧啧称奇。

    王小姐本身一定是个不平凡的女子。

    从心走到电话边,发现传真机上一盏小小红灯不住闪亮,她心血来cháo,轻轻按下钮键。

    一把动听的女声立刻传出来:“是燕阳吗,欢迎你,我是王书娴,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我需往新加坡开会,迟些才见面,好好照顾自己。”原来如此。

    听过屋主人留言,从心比较轻松,拾起送来的日报,吓一跳,厚厚一叠,五颜六色,字体巴掌般大,头版刊登车祸照片,血淋淋的伤者坐在路边等候救护车……从心看得呆了。

    打开翻阅,有些内容令从心尴尬。

    有人说,要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看它的报纸,这肯定是个充满刺激光怪陆离的都会。

    忽然,她看到彩照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看仔细一点,从心哎呀一声,丢下报纸。

    这是周从心她自己!不不不,是燕阳才真。

    泳装照片放得足有四分之一版大,红色大字套绿边,拳头大“头马”两字。

    呵,从心嗟叹,变成马了,幸好不是狗。

    从心忽然觉得害怕,照片登得那样大,会被人认出是冒牌货吗?她无疑是太大胆,太扰攘了。

    电话铃响起来,是电视台保母嘱她准时出席记者招待会,公司车会在某一地点等她们。

    从心到了目的地,数十名记者一涌而出,像bào动群众似争位置,场面惊人。

    从心想,争拍什么人?她也好奇地探头察看。

    不料-那间所有记者的镜头都对准她,从心吓得立刻跳上旅游车。

    记者仍不放过,对牢车窗按快门,从心眼睛被闪光灯摄得一阵花,睁不开来,只得别转头去。

    结果,那天在车里,谁也不同她说话。

    化妆更衣的时候,别的参选者向保母投诉:“燕阳的便装是大红色,最讨好,全场只有一套红色,为什么?”

    “燕阳有专人梳头,我们得轮候,为什么?”

    “燕阳喝矿泉水,我只得汽水,喝得肚胀,为什么?”

    “她垫胸。”

    “她鼻子整过形。”

    “全身都是假的。”

    从心十分难堪,只是忍耐。

    招待会中,保母叫她站在中央。

    回到后台,立刻被人用手肘推撞,从心本能反抗,用力推回去,立刻有人痛哭失声。

    “燕阳你妒忌我。”

    “你就是看不得有人取替了你的位子。”

    “你心中充满仇恨。”

    从心代表燕阳嗤一声笑出来。

    保母一一看在眼内,出来调解,把所有女孩,连从心在内,好好教训一顿。

    那天傍晚,自公寓出来,有人看见她立刻趋向前:“燕阳,我是宇宙日报记者,”他递上一张名片,“我们想访问你,拍摄一套照片。”

    从心一怔。

    “八号岑祖心已经偷步替杂志拍泳装照,你切莫落后。”

    从心一声不响往前走。

    那人跟住她不放。

    “燕阳,听说朱冠生导演已向你接触,可有这样的事?”

    从心不发一言,只是微笑,“哪有这样事?”

    “记者与名女人一向互相利用,燕阳,说话呀。”

    从心不敢出声。

    记者忍不住说:“你真笨。”

    这对,从心忽然嫣然一笑,“是,我是笨。”

    记者看见她雪白整齐的牙齿,不禁呆住。

    从心已经走到对面马路去了。

    他盯着她拍照,她买了水果与报纸杂志,她在小店吃云吞,她站着看橱窗,她扶一个老太太过马路,她回家去……。

    这些都不算新闻,回到报馆,恐怕要捱骂。

    记者灵机一触,有了主意。

    从心回到住所,沐浴洗头,坐在客厅里读自己的新闻。

    “燕阳受到群体杯葛”。

    “燕阳被怀疑整容”。

    “燕阳成为众矢之的”。

    她叹口气放下报纸。

    正想除下包着湿头发的大毛巾,忽然公寓大门被人推开。

    从心大吃一惊,立刻霍一声站起来。

    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进来,看见屋里有人,也怔住,他们不约而同大声喝问:“谁?”

    那男子答:“我是书娴的男朋友温士元。”

    从心说:“我是她客人燕阳。”

    “我来替书娴喂鱼。”

    他想起来了,眼前这穿着浴袍的女郎正是新闻人物。

    啊,她真人比照片更好看——刚梳洗完毕,素脸,眉目如画,大眼璎栌猩瘛

    半晌,她说:“我去换衣服。”她进房去。

    那温士元喂罢金鱼,不想离去,坐在乒乓桌前看报纸。

    从心换上T恤长裤出来。

    温士元觉得这可人儿怎样看都不像已经过了二十一岁。

    她斟一杯咖啡给她。

    “书娴在新加坡。”

    她说:“我知道。”

    “她有否跟你提起过我?”

    从心答:“我还没见过王小姐,我由朋友介绍来。”

    “啊,原来如此。”照说,已经没他的事了,他可以走了。但是,脚像粘住似的。

    半晌,他说:“你可想四处观光?”

    从心笑了。

    “让我介绍自己:温士元,家里开制衣厂,我本身在伦敦大学工商系毕业,现在厂里任职,我工作勤力,身家清白,无不良嗜好。”

    从心看着他。三言两语,便知道他同她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从心想念祖佑,啊!她想听他的声音。

    温士元见她脸上忽然露出寂寥的神色来,更觉楚楚动人。

    他放下一张名片。

    “还喜欢这间公寓吗?”

    从心点点头,“骤眼看家具组合有点奇怪,但是却非常实用。”

    这句话说到温士元的心坎里去,他笑说:“这里的室内装修,全由我负责。”

    “你?”从心意外。

    她对他不禁另眼相看,只见年轻的他身穿便服,剪平头,笑容可亲,虽不算英俊,却有他自己的气质。

    从心称赞,“客房里的洗面盆十分可爱。”

    “啊,《睡公主》的故事。”

    从心笑:“怪不得我那么好睡。”

    他推开主卧室的门,“请进来参观。”

    从心探头一看,只见全室雪白,没有一点颜色,落地窗对牢蔚蓝大海,家具简单,地毡上有一道彩虹,看仔细了,原来是放在茶几上的一块三菱镜折光引起。

    浴室非常大,毛巾特别多,从心去看洗面盆,啊,这次,盆里绘着一个huáng头发的可爱的小男孩,穿军服,肩膀上各有一颗星。

    从心抬起头。

    温士元微笑,“小王子。”

    这些典故,她都不知道,她需好好学习。

    温士元再也找不到借口留下,他说:“我要走了。”

    “温先生-”

    “喊我名字得了,或者,叫我元宝,我祖母与同学一直那样叫我。”

    从心?腆地说:“我可否打长途电话?”

    “当然可以。”温士元诧异,“当自己家一样没错。”

    走到门口,他又说:“你几时有空,我陪你逛逛。”

    从心点点头,关上门。

    他是屋主的男朋友,从心怎可与他兜搭,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从心拨电话到张家,子彤来听,认得是她,立刻哽咽,“妈妈-”

    张祖佑的声音接上来:“怎么样,还适应吗?”语气故作平常,其实十分盼望。

    “一切都好,放心。”

    “你有苦处,也不会讲出来。”

    “真的没有,天天像玩游戏一般,唱唱歌,跳跳舞,要不就见记者及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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