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很大方地站到台上去唱了《掀起你的盖头来》,获得如雷掌声。
义唱义演,算是报答了温士元。
伯母没怎样,十分客气,有几个女宾,一定要分尊卑,藉故与从心闲聊,想她低头。
“燕小姐,你的职业其实是什么?”
温士元听了微笑,这班无聊的女人有难了。
果然,从心落落大方地答:“我做艳星。”
“是否脱衣服的哪种?”
“生活中难免穿衣脱衣。”从心答。
“对着大众脱衣,感觉如何?”
“需脱得有美感,否则,你们的丈夫及男友不会购票入场。”
温士元咧开嘴笑。
那班女子脸上的血液像是忽然之间被抽gān,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从心站起来,“元宝,来,我们跳舞。”
温士元大声答:“遵命。”
他们到舞池里去。
有女眷同温伯母说:“你不怕?”眼神飘到舞池那边。
温伯母甚好涵养:“怕?人家一年收入数千万,哪肯这么快收山,元宝恐怕痴心妄想。”
那班太太只得知难而退。
从心对温士元说:“明日早班,我想回去休息。”
他陪她到母亲身边告辞。
温太太由衷地说:“今晚多谢你来。”
从心说:“下次再叫我。”
在车上,她闭上双眼。
温士元很高兴,“我早知母亲会喜欢你。”
皇恩浩dàng。
从心微笑,她并不稀罕这位伯母喜欢她或否,她另有客路。
天天需争取人家喜欢,何等辛苦。
过两日,她托李智泉找房子。
智泉幸灾乐祸,“终于同温公子闹翻了。”
“是。”从心说:“我们活在不同世界里。”
李这时却帮起朋友来,“但是他绝不猥琐,也不会占女人便宜。”
“他确是个纯真的好人。”从心承认。
“但对你毫无了解。”
“是,他没去过凤凰茶室。”
“燕阳,你是个聪明人,自己有能力,什么办不到,不用靠人,来,看看这份建议书,请你去赌城演唱呢。”他又有佣金进帐。
戏终于拍完了。
工作人员一起吃饭,个个喝得酩酊。
有人说:“导演脑子一流,燕阳身段一流。”
导演说:“只有没脑的人才会以为燕阳没脑。”
大家都笑起来。
结帐的时候,领班满面笑容:“已经付过了。”
谁?今日还有谁这样海派?
“燕阳,是你吧?”
从心也讶异,“不,不是我。”
她走出屏风去看,有一个中年男子朝她点点头。
从心一怔。
她见过这个人,是他把这张不大不小的单子付清了吗?
这个人,她在飞机上见过,他叫陆兆洲。
她走过去,“陆先生太客气了。”
他也微笑,“燕小姐还记得我,我一直想请你吃饭。”第七章
“我手足很多,随时三五十个人。”从心说。
“请得到是我荣幸。”陆兆洲答。
他并没有多讲,同几个伙计离去。
祈又荣出来看见,“你认识陆兆洲?”
从心反问:“他是谁?”
“富商,最近搞网上拍卖行,非常赚钱。”
“是好人吗?”
李智泉调侃她:“燕阳你语气似孩子,什么叫好人,又谁算是坏人,人生路程既长又远,少不免得罪过一些人、又伤害过一些人,同时,自己也摔跤、受伤,又或是有些人觉得阁下成功,等于他的失败,因此怀恨在心,世上没有好人坏人,除非真的持枪抢劫,伤天害理。”
从心见他忽然说了一车子的话,不禁笑了。
她答:“明白。”
“陆氏是生意人,能够发财,当然有点手段。”
从心轻轻说:“一定做过损人利己的事吧。”
“损人利己,天经地义,千万别损人不利己就行。”
从心推他一下,“讲完人生大道理,该替我安排新工作了。”
“工作自动涌上门来,只需挑jīng的好的来做,我这个经理人胜任有余。”
“趁假期,不如到赌场登台。”
“我得找人帮你练歌习舞,不能老是揭人盖头。”从心笑得弯腰。
“《心之旅》上演,如果生意兴隆,我们要价就不同。”
从心说:“你小心点,别给人一种敲竹杠的感觉。”
智泉一怔,哈哈大笑,“好久没听过这种形容词,唏,坐地起价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放心。”
她到美国大西洋城唱了三个晚上,出卖可观及有限度色相,酬劳十分可观。
赌场人头涌涌,三成是华裔,手段阔绰。
下午,从心没事,穿着白衬衫卡其裤,在吃角子老虎机器面前踌躇。一定要碰一下运气,可是,玩二十五仙那架,还是一千元摇一次?
老虎机全部电子化,只需轻轻按钮便可,只见一位太太一千元玩一次,面不改容,已经坐在那里良久,起码已十万八万上落。
噫,从心想,别太寒酸才好。她走近一千元那架机器,坐好,试试手力,正预备有所行动,身后有把声音传来。
那人说:“每部计算机控制的老虎机有三百多万次变化,你今日运气如何?”
从心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陆兆洲。
她笑笑答:“赌徒哪里理会机会率,事实是永远有人中奖。”
“燕小姐是赌徒吗?”
“不,”从心脸上有一丝寂寥,兼两分无奈,“我很谨慎,但有时毫无选择,只得冒险上路,在别人眼中,也许就是不羁吧。”
陆兆洲十分意外,他没想到美人还有灵魂,通常有思想就比较麻烦,但,却额外吸引。
“来,试一下。”他给她一叠筹码。
从心决定摇三下,中不中都收手。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组合赢什么样的奖,三个筹码丢进去,一时没有音讯,她耸耸肩,却在这个时候,计算机计算妥当,铃声大作,落下无数彩金。
陆兆洲哈哈大笑。
从心也开心雀跃。
她赢了三万多美金。
呵,以前,一年也赚不到这个数目。
陆兆洲把彩金送她。
从心笑笑:“这是陆先生的彩头,归陆先生所有。”
陆兆洲还是第一次遇见拒收钱的美人,一时发愣,可是嫌数目小?
“这是一点零用。”
从心笑笑说:“我自己有收入。”
陆兆洲显得尴尬,从心却主动问他:“陆先生也来轻松一下?”
他却说:“我特地来听你唱歌。”
从心不知是真是假,她笑答:“我哪里有歌艺。”
陆兆洲坦白地说:“所有不会唱歌的女孩之中,你最好看。”
从心笑不可仰,“陆先生,我请你喝杯咖啡,谢谢多多包涵。”
“台下的你同台上的你完全不同。”
台上的她穿ròu色半透明绉纱衣,只在要紧的地方点缀亮片及羽毛,看上去简直有战栗感。
台上台下,她一般可爱。
这年轻的女子天生有种豁达的气质。
陆兆洲忽然问:“听说温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男友,”从心答:“他是我好朋友。”
“我认识温家。”
“你们大家是生意人。”
“我读报,说你结过婚,育有一子。”
不知怎地,从心不介意同他倾诉:“我从来没有结过婚,我不走玉女路线,结过婚也无人计较,只是,真没有其事。”
陆兆洲看着她,“我相信你。”
“你呢,”从心大胆问:“你婚姻状况如何?”
“我是?夫。”
“对不起。”
“你中文有底子,知道什么叫?夫。”
从心微笑,“英文就差许多。”
“你几时走?”
“明早。”
“燕阳,我想邀请你去巴黎游玩。”
“我要回去参与电影首映宣传,有机会再说吧。”
陆君点点头。
从心没有与他握手,她一直觉得自己双手有点硬有点粗。
回到家,李智泉忠告她:“手头已有余钱,该置业了。”
“是。”从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