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诺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扑过去就和陆航扭打在了一起。
回过神来的陆航一见来人是丁诺,瞬间也被激怒了。他躲开了丁诺的一扑,闪身站起来回头就给了丁诺一拳。丁诺应声倒地,半跪在了地上。
可是,丁诺很快又反转身接住了陆航的第二拳。两个人好像积了几世的仇怨,眼睛里都喷出了火,仿佛恨不得把对方烧成灰烬或者撕成了碎片才好。
我看得呆了。丁诺虽然比我们大几岁,可陆航的个子也并不比他矮。两个人都不是壮硕的身材,可似乎都有无穷的愤怒和力气。
我知道,我不能再呆愣下去了。现在只有我能阻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我大叫着冲了上去,我不知道应该冲向谁,可我知道我必须要阻止这场“战斗”。
当我冲到了两人之间的时候,正好挡在陆航的前面,丁诺的一记重拳端端正正地挥了过来。那拳头在我眼前急速放大,看样子已经来不及收回。
下意识地,我闭上了眼睛。
忽然,我感觉有一个力量抱住了我,然后我就被那个力量拉到了一边。
咚——
那一拳终于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当我的身体因为那个力量侧摔下去的时候,这个撞击的声音像击鼓一样沉闷地在我耳后响起。而我,却撞在陆航软软的身体上。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放缓了播映的速度。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感觉那盏路灯一直在闪烁的光幻化成了无数的花点,密密麻麻的,散布在我的眼前。
丁诺愣住了。
我挣扎着转过身去,为了保护我,陆航的头撞到了墙面上。他已经昏了过去,额角涌出一股殷红的血。
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在深夜的小巷里显得凄厉又惨烈。
(5)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陆航很快被送到了医院。那帮穿着白大褂的人不由分说便把陆航推进了急诊室,却把我拒绝在门外。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丁诺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急诊室的红灯显得那么刺眼,明晃晃的,扎得我的眼睛生生地疼。陆航额头上流着血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闪动,小巷那盏破灯似乎还悬在我的头顶。我的眼前产生了幻象,那幻象的风格完全就是一部老电影。
一个医生推门从急诊室里走了出来,我还没有做出反应,丁诺马上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语气显得不紧不慢:“脑部撞击的qíng况很复杂,不能马上判断出具体的症状,需要抢救后再进行进一步检查。”顿了一顿,他急忙就要走,走之前又回头问,“你们是他朋友?”
丁诺没有回答,我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通知他家人来吧!”
我看着那个医生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丁诺则转头看着我。
可是,我的肚子却忽然闹起了qíng绪,眨眼的功夫,里面就像有千万根针扎一般难受。难以抑制的疼痛让我浑身骤然冒起了冷汗,那股疼似乎瞬间便直冲进了我的脑袋,就像千军万马在我的脑细胞里冲刺着。
那一瞬,我的脑子忽然变得特别清醒。我知道,我的老毛病又犯了,都是因为晚上在“碧枝”我根本没有好好吃东西。
然后,我的眼前便出现了晓芮天真无邪的笑脸,还有她说起陆航时骄傲的神qíng……
再然后,我腿下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医生!医生……”
丁诺的喊声实在很急切,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容不得我再继续昏迷,我很快恢复了神志。
这个茫然无措的大男孩,正横抱着我向医生求助。
“这是医院,别嚷嚷!”
一个胖胖的女医生走上前来,她翻了翻我的眼皮,很快得出了结论:“没事,典型的低血糖反应,打两支葡萄糖就行了!”
我就那么近距离地看着丁诺,他那张原本俊秀gān净的脸,竟然一下子就变得那么憔悴。而且,刚才我也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血迹。
都是因为我,他们才变成了这样——一个在急诊室被抢救着,一个焦急无措地忘记了自己的伤痛。
那一刻,我很想伸手抚去丁诺嘴角的血,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6)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安置在了病chuáng上。丁诺则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
我忽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可剧烈的头疼很快又提醒了我,于是我坐起来就想往外走。
不知道我昏过去了多久,不知道陆航有没有从急诊室里出来。
虽然丁诺迅速上前来摁住了我,可我的脑子里却只有陆航。
“米朵,不要动!你还在输液!”
这时我才发现,在我被丁诺按着的那个手背上,还cha着输液的针头,一股冰凉的液体汩汩地顺着我的血管流进我的身体,难怪我感觉那么那么冰冷。
可是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让我去,让我去!”说我发疯也行发狂也罢,如果陆航出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隔壁chuáng的病人吃惊地看着我们。我挣不脱丁诺的手,于是动口在他的胳膊上咬了起来。我咬得毫不留qíng,只一瞬,我便感觉到了齿间浓烈的血腥味。
“米朵,够了!”丁诺的脸白得似乎没有了血色,却依然没有松开我正在输液的那只手,“他没事了,现在正在隔壁病房休息。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了……”
我松开了口,丁诺衣袖上被我咬过的地方透出了血。
“对不起,米朵,如果你怨我伤了他,你怎么样都可以!”丁诺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可眼睛里却蒙上了隐隐的水雾,“可是,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没有做声,看着丁诺的伤口,恨不得就这样立即死去。
哥哥,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却大声地响了起来,那个纯稚的声音依然懵懂——
“像我这样的女孩,有一点奇怪
像我这样的女孩,有一点难猜
像我这样的女孩,有那么点不乖
像我这样的女孩,你不能随便爱……”
我拿起了电话,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米朵,怎么办啊?这么晚了,我哥哥还没有回家!”
电话那端的晓芮急得快要哭出来,或许一切都是老天爷剧本中设定好的qíng节。虽然我还在犹豫要不要通知晓芮,她却已经主动找到了我。我不敢想象晓芮知道一切的样子,可是,我没有不让她知道这一切的权力。
“你来医院吧,你哥哥在这里……”
我的心里升腾起难以形容的难过,没等我说完话,电话那头已经只余下了单调的“嘟——嘟——”声。
(7)
在我的极力坚持下,医生替我中断了输液。丁诺默默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每当我固执起来,什么都无法阻止我的决定。而那时,对我而言,低血糖根本无关痛痒,陆航才是我的呼吸。
可是当我终于站在了隔壁病房门口,我却没有了勇气进去。原来,无畏地面对已知并不是勇敢,只有豪迈地面对未知,才是真的需要勇气。
陆航安静地躺在病chuáng上,好像只是熟睡了过去。
我很害怕,怕走过去他却再不会醒来。
“哥——”
晓芮的速度快得惊人,她几乎无视站在门口的我和丁诺,径直便冲到了陆航的chuáng前。她像发疯一样抓着陆航的手大喊着,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那个样子。
是呀,对我来说,陆航是爱人;而对于晓芮来说,却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我的心痛得流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上前拼命拉着晓芮,希望她能平静下来。
“晓芮,他没事了!没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我自己心里也不肯定陆航是不是真的没事。而晓芮根本就不回头,反而直接扑到了陆航的身上。虽然不再喊叫,却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想抱住她,却被她推开。
“晓芮,陆航他需要安静和休息,好吗?”
我试探着这个几乎是最后的办法,还好它奏效了。向来心疼哥哥的晓芮终于缓缓站起了身子,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直到这时,她似乎才注意到我和丁诺。她看着我们的眼神,疑惑又尖锐。
其实,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当我告诉晓芮我和陆航之间关系时的qíng景。想象中,她或许会惊喜,或许会嗔怒。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qíng况下向她袒露这一段似乎已经出了一些差错的恋qíng。
我不得不从头至尾对陆航出事的原因进行了解释。这不仅对我是种煎熬,对晓芮,似乎也造成了巨大的打击,甚至对于一旁的丁诺,也是一种伤害。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简要地讲述完了一切。晓芮看着我,浑身都在发抖。
看着她的样子,我难受极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对别人来说,隐瞒其实并不会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善意。
“晓芮,就是因为我,是我害你哥哥成了这样,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我朝着晓芮走了过去,抓起了她的手。我一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边却做出了如此幼稚又荒唐的举动——我曾经以为,这样的动作只有无聊的肥皂qíng感剧中才会出现。
但是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晓芮能给我一个耳光。要不是我和丁诺去“碧枝”吃饭,要不是我非要回去找到陆航,要不是我非要上去阻止他们,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8)
可是晓芮挣开了我的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看着晓芮的眼睛,她向来澄净如洗的眼神现在竟然变得浑浊不清。我试图看清她眼底的qíng绪,可终究什么都没能dòng悉。
只是有一种感觉,很复杂,很复杂。
那感觉似乎又和我的心qíng如出一辙——心痛yù裂。
看着晓芮的样子,我脑子里的念头忽然变得很清晰。像我这样的始作俑者,的确应该受到惩罚。于是我举起了手,毫不留qíng地往自己脸上扇去。
可是,我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丁诺快步上来抓着我的手腕,眼睛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米朵,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这样对待自己!”
我无声地挣扎着,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那一刻,我不是乖巧的富家小姐米朵,也不是yīn暗孤独的妖妖,我就是疯狂的我。我唯一能剩下的意识,就是不能再叫嚷出声,否则会惊扰到安静躺在病chuáng上的陆航。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意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现在的一幕。
我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却也很快地被丁诺抓住。他看着我的眼神,痛苦又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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