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两边的互相chuī捧却越演越烈,老爸听着别人夸他的女儿,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fèng,急忙站起来要和丁伯父gān杯。丁伯父也急忙迎了过来,两人不像商场上的劲敌,反而像刚一起战胜归来的战友。
“老丁,说实话,你们喜欢我家米朵不?”老爸的确是醉了,可一旁根本没喝酒的老妈也不出手阻止,只有我在一旁gān着急,不知道话题接下来在往哪里扯。
“那当然,我儿子喜欢的,我们还能不喜欢!”
丁伯父倒是豪气云天,我不怕他天高海阔的夸奖,却因为这句话被bī红了脸。没想到,看到我如此反应,老爸更像吃了兴奋剂,一口饮下杯里的酒,转身朝向了丁诺。
“丁诺,米朵还小,可能她还不懂我们的意思,但是现在伯父只要你一句话!”
丁诺急忙站了起来,不顾我拼命朝他挤眼睛,对着老爸很正经地说:“伯父,您就放心,我会一辈子照顾好米朵的!”
丁伯父似乎觉得话还没有说得够透,于是直接打开了天窗:“老米,说实话,我可是一直把米朵当未来儿媳妇看待的!”
霎时间,席间皆大欢喜。
我没料到老爸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女儿“卖掉”了,可刚才丁诺眼神里的坚毅确实打动了我。
这段日子,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所有的幼稚都成为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和丁诺待在一起的感觉。虽然没有心跳加速,没有激动,但却很平和。我想或许这才是最实在的感qíng,没有担心,没有恐惧,只有从骨子里缓缓流出的踏实。
(1)
今年的chūn节,因为有了四位欢欣雀跃的家长,我们的大屋显得特别喜庆。仿佛已经很久,我都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家的温暖。我珍惜这感觉,于是也就任由他们去畅想我和丁诺的“美好未来”。
直到他们离开,大屋里又只剩下了我和丁诺,我才感到了一丝冷清。
生活又回到了常态,丁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嘴上从来不要求什么,却依然对我呵护有加。我终于按捺不住了,趁着晚上和他吃饭的时候,想让彼此都彻底jiāo出底牌。
“哥哥,你真的打算一辈子这么照顾我?”
丁诺放下了手里的叉子,微笑着看着我,动作从容,语气却特别坚定:“是的,米朵。”
我的心扑扑跳了起来,忽然不敢再看丁诺,说起话来也有了些慌乱。
“可是我很麻烦……”
“我不觉得。”
“可是我还没有想好……”
“没关系,我等你。”
“可是,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巴黎找你……”
“这和我们在一起有关系吗?”
……
说这些话的丁诺,的确很迷人,我的心里有些温暖,有些骄傲,有些踏实,甚至,还有些紧张。在丁诺面前,我就是一个被宠爱呵护的女孩,他确实给了我他能给的一切。我知道,以后有关这样的话题,都不用再问再说了。
“哥哥,再过两天又是你的生日了,去年我忙着考学没有庆祝,今年一定要让我请你去餐厅好好庆贺一下!”
“好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丁诺对喜怒的表达已经变得十分内敛。我知道他很开心,可他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把高兴不已的表qíng直接挂在脸上。他真的已经成了一个男人,不过两年时间,他已经在法国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一切,都是生机勃勃。
“那,我选餐厅好吗?”
“当然好!”
如今丁诺的笑,有种因专注而产生的神奇魅力;而我,也会时不时被这样的微笑击中。
(2)
我所说的那个餐厅其实距离我们住的房子只有两个街区。那是一间红砖的斜顶小屋,用半高的木栅栏围出了一个小院子,门口立着的小黑板上总是写着今日主厨推荐的菜品。每天丁诺送我上学,我们经过它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探头去看。如果遇到进餐时间,有许多老法就会直接坐在露天小院里进餐。
我被这家餐厅平和温馨的感觉吸引已久,而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欢它的名字,翻译过来,是“琴音”。
丁诺生日前一天,我便打电话在这家叫“琴音”的餐厅预定了位置,千叮咛万嘱咐,让丁诺下班就速速赶去。
这一次,我真的想好好表现一下,也算是对丁诺这些年为我所有付出的感谢。
“哥哥,你有想要的礼物没?”
虽然我很认真,但丁诺看起来却似乎很无所谓:“你陪我吃饭就行,礼物什么的不用啦!”
我仰头看着他,继续很认真:“真的不要?”
“嗯。”
但是我心里却窃喜起来,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生日礼物的美好蓝图。
我似乎从来没有如此对丁诺尽心,这让我充满愧疚,却又充满期待。
第二天,学校正好没课。但丁诺刚一出门,我就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照着早准备好的食谱,在厨房乒乒乓乓忙乎起来。
事实证明,我的确不是下厨的料。当我终于从烤箱里端出那个“jīng心制作”的蛋糕时,我很灰心。如果它真的能被称作是蛋糕,那它的拙劣不堪实在是侮rǔ了“蛋糕”这个美好的名字。
制作美食的确是很有乐趣的,但前提这美食真的得“美”。但是我也很清楚,我可能再做不出更好的一块来,于是当即决定破罐子破摔继续下去。
因为胚子实在不好,虽然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还是没能按照我的预期好好造出一个完美的形态来。蛋糕上,我还用奶油画了一个简单的小姑娘和一个小男孩,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中间是许多朵雏jú。
蛋糕确实不好看,但我知道丁诺不会挑剔。我自我欺骗地认为自己也很满意,于是把它装进盒子,便乐呵呵步行往“琴音”走去。
路上,我想起丁诺看到蛋糕时会有的惊讶表qíng,竟然感觉比寿星公还要开心。
(3)
可当我在“琴音”坐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早了。
因为还没有到正餐的时间,小院子里只有零散四五个在喝咖啡的人,而在我预定的内堂中,也几乎只坐着我一个人。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把装蛋糕的盒子放在桌上。侍者走了过来,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准备静静等待丁诺下班赶来。
咖啡端上来之后,我确定自己选对了餐厅。“琴音”的卡布奇诺没有花哨的滋味,轻柔的奶泡和醇香的咖啡恰当地融合在了一起,入到口里,便表现出一种最平实的美妙。伴着咖啡,侍者还送上了几块小姜饼佐餐。就着窗外淡淡的阳光,小点心同样也显得jīng致美味。
在这样的美味前,等待成了一件趣事。都说法国是个làng漫的国家,其实这种làng漫往往已经渗透在了生活的每一处。
我把侍者叫了过来,用早已熟练的法语问他:“进餐的时候,你们这里有演奏家吗?”
“有的,我们老板就是最好的演奏家!”
那是个有着深棕色头发、脸上嵌着雀斑的小伙子,当他谈到演奏家老板的时候,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忘形。我有点好奇这个老板是个怎样的人,但更关心晚餐的时候能不能在音乐声中完美地呈上我的礼物。
“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
正问着,门口的铜铃轻轻响了,推门走进来一个东方女人。她约摸有40来岁,带着那个年龄女人特有的美丽。她脸上的表qíng平淡素定,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显得蓬松优雅,一条亚麻长裙刚好盖过脚背,整个打扮和餐厅的氛围相得益彰。走进餐厅以后,她淡淡环视了一下周围,旁边有一对老夫妇或许是这里的常客。她朝着他们微微笑了一笑,那笑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样子,我觉得她的气质像极了深山里的百合。
侍者轻轻抬手指了过去:“小姐,这就是我们老板。”
我点了点头,就在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个迷人的老板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因为她也是东方人?
又或许,除了丁诺,我实在太久没有看到黑头发、huáng皮肤的人种?
我的眼睛在这个女人身上就再也无法离开。她走到了餐厅中间的小舞台上,从乐器盒里取出一个小提琴,开始认真仔细地调音。
看来她正在准备演奏,我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4)
在我喝了一大口咖啡之后,演奏开始了。
她的琴声幽缓轻柔,却像一股小溪一般,能流进人的内心里去。一曲接一曲,不仅在场的人都陶醉在了这音乐中,连她自己似乎也沉醉其中。她一直闭着眼睛演奏,好像这里根本不是正在做生意的餐厅,好像周围压根就没有其他人。
我用手支着下巴,仔细看着她,猜想她是哪个国家的人。虽然我肯定她同样来自亚洲国家,可她的面容似乎又有一些欧洲血统。
瞎猜之余,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5点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个小时,丁诺便能走出办公室,开车往这里赶过来。我忽然变得很急切,急于和他分享这里的美食、音乐、氛围,还有对这个女人国籍的疑惑。
有些迫不及待的,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哥哥,你快点来啊,这里真是棒极了!”
2分钟之后,我收到他的回复:“我正在开会,争取准时。”
我正想再发一条短信过去催促,但那支熟悉到骨子里的小提琴曲却意外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看了看那个正在演奏的女人,她依然闭着眼睛,乐曲从她的琴弦上缓缓流淌出来。那一瞬,这个女人的影像便和当年屋顶上的陆航重叠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她拉得太过动qíng还是我听得实在入神,我缓缓放下了手机,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曾经那种大喜大悲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乐曲的前半段似乎在讲述甜美与温qíng,后半段却又似乎将一切统统拉进了地狱。虽然,这个女人拉得比陆航显得轻软许多,但乐曲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
直到一曲终了,我忍不住拿起一支桌上cha放的玫瑰花,向她走了过去。
我把花送到了她的手里,她微笑着看着我,用很标准的法语表示了感谢,而后,她又用很标准的汉语对我说:“谢谢你!”
我惊喜不已,原来,她也是个中国人。
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我笑了:“你拉得真好听,我特别喜欢这支曲子。”
她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对我说:“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表扬我的作品。”
听到这个,我有些欣喜若狂:“你的作品?!”
那美丽的女人点了点头。天啊,连曾经每日演奏它的陆航都不知道这曲子来自何处,今天我却无意中发现了它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