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悦悄声说:“谢谢。”
他低头看她假模假样的笑,突然笑了:“我神经坏死?不是你说的你们那边第一次见父母都要穿着正式一点?”
梁悦磨牙:“穿正式了也得看天气,你在三十五度的时候穿西装就是神经坏死。”
他没管她的嘲讽,转身上前,开了车门坐进去,梁悦也跑过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一回头说:“小悦特别不听话,早饭晚饭经常不吃。”
小悦。她横了一眼,心里开始发呕。
“那可不行,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太让人cao心了。”梁悦母亲恨恨的说,而梁悦父亲则说:“先开车吧。“
郑曦则和梁悦同时回头,他挂档的时候故意摸了她的手,捏一下后笑笑。
车子后面就是自己的父母,任梁悦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反抗,所以她只能让他占了甜头何便宜,脸涨了个通红。
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在父母眼里他们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偷偷摸摸的弄些小花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qíng。
接下来,郑曦则面临的考验是前所未有的。
梁悦父亲话不多,吃晚饭的时候也只是多点了两瓶白酒放在餐台上。
那是五十六度百年二锅头。
梁悦心中暗叫不好,郑曦则的酒量她根本不清楚,几次三番去喝酒他也没有表现过醉意,眼下第一桩考验就是喝酒,以梁悦父亲的酒量,二锅头一斤半是没问题的,可是他,就不好说了。
五十六度二锅头在大夏天喝,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可是父亲这次的态度很奇怪,梁悦怎么劝都劝不住。
所以菜没吃多少,郑曦则先倒酒敬过去,“爸妈,婚礼没有机会请到你们是我们做晚辈的失责,我先赔礼。“说完一饮而尽。
梁悦见他第一杯没费chuī灰之力,心先落了地。以他现在的态度证明,酒量不错。
接下来就是推杯换盏,而梁悦则被母亲缠住问东问西,再一回头酒瓶已经空了俩,一个没留神,梁悦父亲再回身又和服务员要了两瓶。这时梁悦才意识到事qíng果真不妙。
可冷眼打量郑曦则态度仍然轻松,神qíng还是很自如,他接过酒瓶恭敬的给梁悦父亲倒酒,抿嘴的笑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诚恳。
梁悦母亲探身在她耳边悄悄说:“这孩子酒品不错。你放心,你爸不会灌醉他的。“
有苦无处说的梁悦只好苦笑一下,在下面拉着郑曦则的衣袖说:“要不,这杯我来喝吧?”
父亲立眉:“老爷们喝酒你参合什么?”
梁悦勉qiáng笑笑,用脚在郑曦则脚上点了一下询问,谁知他笑着侧脸对她说:“别怕,这是岳父大人考验我呢!”
她心底yīn暗,赶紧撇清自己的关切:“我怕啥,我爸再来一瓶肯定把你灌倒。”
他突然伸手过来,浑身僵硬的梁悦震惊之余还没忘偷眼打量一下桌对面父母的表qíng,最后他的手臂横过胸前帮她把胸口衣领翻好说:“你看你,这事儿我说过好几次了,就是不听。”
他的眉和眼在灯光中央清晰分明,连笑容也是那般清晰分明,那般真真切切。
梁悦还是那样迎着他的动作笑,只是表qíng里多了一丝困惑。
他是借酒装疯吗?明明知道对面是她父母还能表现出对她的亲昵关爱,这简直就是在逢场做戏,而且还是如此bī真的一场戏。
看她怔怔,他笑着把筷子放在她手里,示意她吃饭,梁悦实在无力研究父母审视的表qíng,只好尽力把头埋得很低。
又一瓶下去了,梁悦额头开始冒汗。父亲年纪不小了,这是何苦呢?郑曦则到底能喝多少啊?一会儿怎么回家?
握手言欢的时候梁悦差点蹦起来放鞭pào庆祝。还剩下少半瓶的白酒,算起来他们喝了三瓶多二锅头。郑曦则对她一笑说:“你放心,我还是有酒量的。”
那笑动人心魄,慌了神的梁悦连忙对父亲笑笑:“爸你跟他拼什么啊,你那么大年纪了。”
梁悦父亲至此眉开眼笑说:“我没拼,我就看看小郑酒量怎么样,小郑酒量不错,酒品也很好。”
梁悦母亲听到这话站起来说:“小郑,你喝好了?”
郑曦则笑着说:“我喝好了,妈。”
“那现在我和你喝。”梁悦妈笑容灿烂。本来正在喝水的梁悦噗的一下喷出来,咳嗽个不停。
郑曦则帮她拍后背,梁悦拿手把他的胳膊一挡直接和母亲说:“妈,再加上你他肯定不行。”
梁悦母亲微微一笑说:“我又没说要他和我拼。我说我和他喝一杯。”
再阻拦就说不过去了,梁悦的手被郑曦则按在桌子下面,他左手端杯说:“妈,这杯应该是我敬您。”
“我敬你。梁悦这孩子是我和她爸唯一的孩子,小时候就被我娇养惯了,她第一次离家就走这么远,有时候我们老两口想看看都不容易。所以要是她有什么不对你一定多多包涵。”梁悦母亲说到这里眼圈发红,这样一来梁悦也忍不住要哭了。
郑曦则此时少了往日那种傲慢和jīng明,在梁悦母亲提到希望他照顾梁悦时表qíng很温和,嘴角边还噙着一点点笑意。
他说:“妈,梁悦很好,在我眼里她没缺点,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也不管下面的梁悦什么反应了,两个人对喝光了杯中的酒。
后来从饭店出去梁悦才知道郑曦则早就安排好了中天的司机送父母去酒店入住,而她则被他拉到另一辆车上让司机送回家。
她想去安排父母入住事宜,可他就箍着她的腰不放。
梁悦估计郑曦则是喝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所以她只好充当老妈子的角色拍着他的后背问:“是不是不舒服?想吐说一声。”
“梁悦。”
“嗯?”
郑曦则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许多,过了一会他又喃喃的说:“你很幸福,父母对你都那么好。”
“我也这么认为。”梁悦接着拍他的后背。
“梁悦。”
“嗯?”
他翻个身揽住她的腰,拖进自己怀里。“放心吧,以后我照顾你一辈子。”
“嗯?”
沉重的呼吸就喷在梁悦头顶,梁悦来不及挣扎被他当成枕头按在下巴下面,他很快就沉沉睡去。无奈的梁悦吩咐司机回光毓苑,鉴于他的力道太大,她只好躬身蜷缩在他怀里减轻负重。
“你真笨。男人不一定要说那个字才是对你好,有些东西比那个字还重要。”他在睡梦中说着醉话。
“嗯。”梁悦蹶着脖子胡乱敷衍。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也不会让你忘。”
“嗯。”
“梁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郑曦则突然把头抬起来,捧着她的脸问:“如果有一天他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郑曦则和梁悦还在童装店里为方若雅家的宝宝挑选衣服时,手机突然响了,他回头看看梁悦,她正在低头犹豫究竟是是买蓝色还是粉色,没有关注他的举动,他便快走几步出了店门,在玻璃门外按了接听键。
梁悦终于下定主意。为了以防万一,男宝宝和女宝宝的两个颜色都放弃了,挑了一套嫩huáng色的宝宝装最保险,正想回头准备跟郑曦则商量,却远远看见透明的玻璃橱窗外,他面色凝重,边讲电话,边不住的点头,又把指间的烟放在嘴边狠狠的吸。
心,顿时凉到谷底。
他来回的踱步,证明事qíng很棘手,他偶尔也会朝这里张望,证明事qíng和她有关。梁悦假意欣赏墙上的宝宝照片无视他的举动。那般忐忑,又那般不安,眼角余光扫过去,他仍是肃意满面。
到底是她猜错了,还是他做错了,谁也不知道。只是把电话挂断后,他推门进来,淡淡一笑说:“我还有点事,先去应酬一下,明天我一定陪你去方若雅那儿。”
梁悦掂量一下手里包装好的纸袋,脸上同样淡淡的笑说:“那你把东西放车上,你先开车去。我一会儿打车回家。”
他的面色晦暗难辨,让她心里一阵阵发堵。
也许,也该到时候了。
郑曦则拎过她递给他的纸袋说:“嗯,你放心。我一定会来。”
梁悦像是没听见般回身,注视货架上的奶瓶,拿到手里把玩,笑容淡淡。那小巧的物件上是长颈鹿的图案,笑嘻嘻的看着它面前的两个人,她哽了一下说:“那你先去吧,我还要再挑一套。”
背后一直没有声音,他已推门离去。看来,她终比不过万丈红尘。温莎公爵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神话只能在大英帝国才会出现,中国若沉溺于温柔乡则是无为好色。
梁悦年少时甚爱83版《she雕英雄传》里的杨康,除了那苗侨伟英俊帅气,更多是因为那种抛弃爱人为江山的取舍。
爱人固然容易,于男人来说,却非天地。那种两难境地着实nüè着男人的心,伤了女人的爱。明明爱人就在眼前,男人也是全心全意的对待,但真逢了事业,总有会些惦记不舍,抑或辗转不定,心中的天平左右起伏,终究还是会选择江山。
爱江山更爱美人,世间哪来的如此好事,悉数尽占?
放得下最好,放不下,便推开那个阻挡的脚步也要放下,才是真。
梁悦一直没有回头,心平气和的与导购小姐说:“再帮我拿一件和刚刚那件一模一样的,包装好,我送人。”
导购小姐一时不解,知道不便发问,转身去找,梁悦则摸着眼前的东西,心神恍惚。
她真的不信,他还会把那件衣服带回来。
其实他们两人的相处也有了四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每每到了一举一动处她就是比别人更了解枕边的他。所以抓过袋子的她连看都没看就走出店外,果然,那辆送她来的车早已消失无踪。
漫漫夜色,天已经开始转凉。明天就是梁悦的生日,他已是不记得了。
婚后第一个生日,他还记得送她手链,往后的每一次生日都有同样jīng美的礼品奉上。去年,他去美国公gān,她生日那天特地快递过来华贵耳饰,抿嘴的梁悦打开电脑,邮箱里躺着的贺卡闪着他一贯的冷硬作风。
生日快乐。才四个字而已,也让她着实轻松了一上午。
韩离带着严规员工送来的蛋糕,虽然没郑曦则定制的那么jīng致,也算是借了他那封邮件的光,被她吃掉了小半个。
也许,以后她该习惯一个人过生日。
打车到龙庭用了五十七块,实在是不便宜,梁悦要完发票迈出车门却看见对面一个熟悉的背影也刚从车门出来。
许久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些,脸庞清峻,眉目硬朗。连日来的疲乏空dòng随着偶然一次见面再度袭来。她很想走上前问问他,为什么台灯会天天准时亮起,为什么台灯最近又不再亮了,可又怕bào露自己也在想他,时时刻刻关注了他的举动,不敢贸然上前。
于是,她收拾好复杂的滋味,低头假装没看见,迅速朝自家走去,动作僵硬下人都是恍惚的,耳膜里嗡嗡直响。
“梁悦。”
闻声,她手忙脚乱的回头,连带着手上的婴儿用品纸袋也跟着转了回来。他就站在她背后,像是很多年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