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有些预料陈平已经攀附了齐王系,但是碍于吕氏家族当权,以陈平的谨慎为人,他应该不会让刘章明目张胆的登门的。
再想想今日两人暗地里的神qíng,猛然顿悟,莫非我撞破了什么?
越想越是紧急,坐在榻上左右不是,冷汗也顺着后背塌湿衣裳。
“娘娘,要不先休息吧。”灵犀见我如此,轻轻为我放开了发髻。
“等一下,灵犀,你去找杜将军过来。”我轻声俯在她的耳畔说道。
灵犀有些为难,我冷目一横,她畏缩下,喃喃的说:“可是夜深人静,怕是于娘娘名声无宜。“
“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废话,快去。“我咬牙道。
灵犀出门,我起身收拾东西。
须臾,灵犀低头进门,身后跟着杜战。
果然是统领铁血三军的将领,即便已经入夜深睡仍是一身出行的打扮,随时准备动身。
“娘娘,深夜叫末将至此有何打算?”杜战蹙着眉,在弥漫着幽香的房间里,他神qíng也有些拘谨。
我低低一笑:“杜将军此行就是保护本宫的安全,今晚就睡在这里。“
话音刚落,灵犀和杜战两人同时惊讶的看着我。
“娘娘,这于礼不和,且也会损伤娘娘的名声。”杜战脸yīn沉下来,声音更是带着不屑。
“灵犀,给杜将军在此准备被褥,就让他睡在地上,如果有异,就别再跟着本宫!”声音有些厉,灵犀唬住了神,慌忙的去拿被子。
看着灵犀铺在地上的被褥,杜战异常愤怒,“此事若是代王知晓,娘娘该如何解释?”
我缓步走到他的近前:“今晚会有人有所行动,本宫轻着幽禁,重则被毙,那时候将军该如何让代王知晓呢?”
杜战闻言,有些吃惊:“是谁?陈相么?”
灵犀也呀的出声,同样疑惑的看着我。
我无力的坐在榻边,“不知道,希望本宫只是多心。”
杜战闪身站到窗前,将窗户锁进,又递眼神给灵犀,灵犀也去讲门闩实。
大家都沉静下来,彼此的呼吸声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拉过灵犀,与我并坐在chuáng榻上,杜战跪坐于被上,互相对望,各自想着心思。
已经四更了,我有些迷蒙,灵犀也控制不住的点头摇晃,我轻轻将她放倒,却将她惊醒,疾呼着:“娘娘,娘娘。”
我有些无奈,笑道:“娘娘在这儿,你先睡吧。”
她迷糊着,不肯深睡,已经盘坐着,瞌睡连连。
杜战的神qíng一变,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笑意,就被他猛然站起吓住,他先嘘声,我聆耳细听,阵阵的喧哗声,似向我处奔来。
灵犀此时醒过神来,我站起身,赤着双脚,飞快地将灯熄灭。
黑暗当中,我挽着灵犀摸向杜战。
眼睛不适黑暗,行走的极其艰难,不想灵犀居然将我推倒,拽过我的外衣,将门拉开,飞奔了出去。
惊呼不及,她已bào露在众人视线之内,我惊慌失措,几乎要扑身出去。岂料杜战将我横身抱起,结实的右臂将我夹紧,我呼喊的声音哽在喉中,却被他喝断,随后,一闪身,他出门,趁灵犀将众人领去后庭之时,他疾步携我跑往相反方向。
一路走过,见人不多,有阻拦者也都被杜战飞身旋踢了结。
后面追赶众人似有察觉,明灯火把都改奔前方,杜战见此,加快了速度,奔出大门。
朱虚侯因是深夜来访,又唯恐惊动了吕家兄弟,门外只有几匹壮马,拴在停马墩上,杜战夹住我,飞身上马,我倒吊着,发鬓dàng扬,他抽出腰间清冷霜剑,挥手一斩将缰绳砍断,未等众人回过神来,骠骑铁蹄嗒嗒作响,杜战硬生生将马勒住,从前面围困过来的家丁身上跃纵而过。
本yù追赶的众人在听到一声命令后停止了脚步。
我颠簸着,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般擎不住力量。
杜战是对灵犀有心的,他夹住我的力道能扼断金铁,拉住马的缰绳也是绷直的,bī迫那马儿似疯魔般狂啸冲奔,他在以行动懊悔自己无法救出灵犀,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虎口。
见状我心中酸苦,此时杜战与我想的该是一样的吧。
陈平和刘章若是得我,未必敢痛下杀手,但是如果得了灵犀,怕就是xing命堪忧了。
虽知这样,他们俩却还是选择救我。
血往头顶涌来,也带来了泪水,沿路流淌。
疾驰到偏僻无人处,杜战猛然掉转马头,将我扔于地上,一声痛呼,激起一片尘土飞扬,我蜷卧在地上再不声响。
他心之切,我可明了。
杜战将手中的剑jiāo还右手,凛然勒著缰绳,再奔陈相府邸。
我跃身而起,拼命拉住缰绳,道:“不可,如果将军此去,正中了他们的圈套。况且以一当十尚且可以,将军能以一当百么?”
杜战噙着冷笑,低地的说:“放开!我此时最后悔的就是一路上没杀了你。”
我噤声一缩,双手却不曾放开。
“等天亮了,本宫自会前去jiāo换灵犀,只是现在,将军不能去。”我咬牙,决然道。
他怒眉微扬,“等娘娘去时怕是晚了。”
“本宫拿xing命相赌,若是灵犀去了,本宫也不苟活!”我依旧不肯松手。
杜战赤目狰狞,悍马被他勒得扬蹄怒嘶,来回转圈。
我被拖着,光luǒ的脚背满是血痕。
“好,我信你,若是灵犀有了意外,不等你自我了断,我先送你去陪她。”他唇间的冷语充满了恨意,熙儿之后我又欠他一回。
时候尚早,不得出城,唯恐被人发现,他跳下马,用剑抽打马臀,那马伤痛难忍,顾不得鸣叫,在杜战松开缰绳后绝尘而去。
我瑟瑟发抖,杜战刚硬的站立在我面前。
风突然起了,chuī起了我的长发,也chuī起了他的衣诀。
相持不动,不是不想动,是无法再动。
脚上的伤抽抽作痛却视若不见,我心神旋拧着,都在灵犀身上。
谁都没有在说话,等着天色泛白。
天有些微亮,我扭头就走。赤足踩在遍布石子的路上有着说不出的刺骨疼痛。
杜战沉默不语,早已将剑别于腰间,拦住了我。
我回头,冷眉横对,我已决定去拿自己换灵犀了,他还有什么要说?
扬手,两块青布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他破烂飞扬的前襟扫过我的视线。
咬了下唇,颤抖的接过。
弓腰将双脚缠住,泪却一直在流。
起身定定看他,长叹一声:“走吧,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昨夜一路狂奔至此,并未注意许多,今早借着晨光才看出,原来已经到了城墙边,这里离城中心的陈相府邸甚远,若是一步步挪到哪里,不知又是何时。
顺着墙直线看去,不远处就是城门,天色蒙蒙,已经有早起市集贩卖的人零星走过,如果再不赶快去,我这一身装扮也会引来围观。
杜战拦了一辆刚刚进城的马车,以一贯钱相许,送我们赶往陈相府邸。
那赶车的的老者神qíng倒是还算自若,只看见眼前的铜钱,并未注意我们的穿着。
鞭子一响,马车调转了头,朝北方驶去。
杜战蜷缩着身子坐在我的面前,这样的小车让身形魁梧的他动弹不得。
我看着他,沉思不语。
说灵犀此刻尚在人世,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若是以陈平为人,他应该不会杀了灵犀与代国为敌。至于朱虚侯我倒是不敢保证,毕竟此时是盟友,来日就有可能是敌,提前撕破了脸都是无妨。
该怎么去斡旋,我有些发愁,以我相换是最笨的方法,不仅救不出灵犀还会枉搭进去我。
昨日的许诺只是安慰杜战,我怎么会真去相换?
马车停在巷口拐角处,我拉过杜战,“还有钱么?”
他见我并不下车,有些怒意:“娘娘可是后悔了?”
不理会他所说的话,执意探手相要。
杜战伸手,从怀里又摸索出五贯钱,扔在我怀中。
我用力扯下了自己的裙摆,咬破手指,在上用鲜血勾勾点点,写上几个字。
笑着拍打赶车的那个老者,“你帮我进陈相府邸,传个话。”
他一脸的不乐意,“姑娘有事自己去便是,我还要上集市上拉脚,没那闲空。”
五贯钱用力摔过去,顿时他的脸也笑开了花,忙改口说:“您说,您说,要找相府哪位阿?”
“你就说,小四让你找陈少卿。自然会有人引你进去。见到他时给他这个就行。”我笑着慢慢讲给他听,并再次叮嘱:“那人三十左右年纪。”
“哦,知晓了,那我现在就去。”说罢他跳下马车,将缰绳缠好。
避过杜战探究的目光,我掀开车门挡得布帘,从那丝fèng隙中观察陈府门外的动静。
此时已近卯时,天也亮起来。明晃晃的光透过布帘将昨日的yīn霾晒去。
那农夫与门子争执了半天,随后咣当一声,大门紧锁。老者无奈的回头张望我们这里。
杜战冷笑出声,我的脸也变得灰暗起来。
按理说此时陈平应该去上朝了才对,为什么彭谡定不理我的求援?
还来不及再想,门又咣当一声开了,里面急匆匆出来一人。
那人黑色冠袍,面色温润,只看见他的衣色我的眼泪就险些出来。
他接过那老头的白布,糙糙看过,急忙收进袖子。
低声询问一句,那老头回头一指,杜战与此同时身体一震,剑已经冰凉出鞘。
我也有些紧绷,如果……,我只能束手就擒。
彭谡定抬头,顺那一指望来,隔的遥远,我看不清他的表qíng。
悄悄地将手伸出,亮出惨白衣袖,晃晃,又晃了晃。
他直直的伫立,许久。
这一刻久到十三年那么长,前尘过往一一浮现。
低头将布帘放下,手也轻轻收回,等着那老者的答复。
既然他已欠我一次,就不怕再欠第二次。
蹬蹬的脚步声,我紧闭双眼。
“姑娘,姑娘,陈公让我给你带话来了。”那老者笑的得意。
qiáng笑了,“说什么?”他虽没派人擒我,却未必肯再帮忙。
“他说姑娘要的东西,在城门外西郊!”那老者还想再说,我立刻接声催赶着:“赶快,快去。”
杜战也弯腰起身,将那老者推到一旁,起身驾马。
马车之急,颠簸得几乎散了架子。那老者在旁边心疼的直咂嘴,抚摸着怀中的六贯钱,苦笑不已。
城门外,西郊,我四处寻找着灵犀的踪迹,却只在远处看见一辆马车。
杜战拦住我探望的视线,凭剑摸索过去。
那车一动不动,似是无人。
布帘掀开,灵犀赫然躺卧在内,里面还有一些包袱。
杜战一跃,跳上马车,揽过灵犀,呼唤不醒,又探鼻息,还好,只是昏睡。
老者一看,无奈的说:“这儿我就不知道了,马车还我吧,姑娘!”
我不语,跳下马车,奔到杜战面前,他的神色还好,似乎灵犀并不严重。
我爬上马车,翻开那包袱,有一件女人的长衣外衫,不是灵犀抢走那件,还有一双jīng巧的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