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点点头。
不一会见,律师拎着公事包来了。
写意哭泣,“他们要打仗了。”
自在垂头丧气,“这场战争里,我们三个肯定是伤兵。”
这时麦志明的电话又来。
石子忽然觉得此君有点不识时务,她哪里有时间同他说话。
才要说不听,又想起哎呀石子这不是过桥抽板嘛,怎么就嫌他噜苏了呢。
只得跑去说几句。
“是否要我来接你?”
“何家有点事。”石子支吾。
麦志明很了解,“你改变主意了。”
“不,今天,只是,真的,唉。”
“需要我时通知我。”
“谢谢你阿麦。”
麦志明叹口气,“没问题,石子,再见。”
真是个慡快的好人,知难即退,绝不纠缠。
石子有点内疚。
何四柱在她身后出现。
“找到替工没有?”
石子摇摇头,“还没有。”
“石子,请你再帮几天忙。”
“这份工作比预期中复杂。”
“我可以加薪水。”
石子仍然摇头。
“当作帮助朋友吧。”
石子不语。
“我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跑来探访子女,且闹出这样的事来,一闻讯我已即时赶至,她yù带孩子们到美国,可幸孩子们的护照在我手中。”
石子仍无表示,只是唯唯诺诺。
那天晚上,在福临门,石子嗫嚅地与区姑娘商量:“店铺的阁楼……”
区姑娘一愣,轻轻说:“那不是住人的地方,有老鼠蟑螂。”
“我不怕,人世间到处有蛇虫鼠蚁。”
“石子,小麦那里不好吗?”
“不是,但——”
“你不爱他。”
石子见区姑娘一言中的,如释重负,“对。”
区姑娘嗤一声笑出来,“你可爱你自己?”
轮到石子一怔,“那当然。”
“千万不要想住到阁楼去。”
“我明天就会去找公寓。”
区姑娘叹口气,“来,趁此刻客人少,我同你出去到街上溜达看看风景。”
福临门往前走两个街口,拐弯,就是温市著名的红灯区。
肮脏简陋破旧的酒店林立,天色尚未全黑,街上已经站满黑夜天使,形迹可疑的车子不住打圈出售毒品,警车骤然驶近,引起一阵骚动……
区姑娘看着石子说:“我常常来观光,一分钟后我就感谢上帝当年没让我堕落到这里来。”
石子不语。
“一个女子单身在都会生活,无亲无靠,不能不小心一点。”
石子低下头。
“麦志明是盏明灯,你很需要靠一靠他这样的码头憩一憩。”区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荐。
石子看着暮色四合的天空不语。
“让我们回去招呼客人吧。”
打烊之际她拨电话找孔碧玉。
电话一直没人听,大抵是出埠旅行去了。
石子已经没有选择,除非愿意出钱去住酒店。
关了门她离开福临门。
一辆车子缓缓驶近。
自车窗探头出来的是何四柱。
区姑娘见了他,也不禁在心中称赞一声,何君脸容虽然略见憔悴,仍看得出一表人才,小麦的呆钝自然不能同他比。
区姑娘借故离去。
何四柱说:“石子我来接你。”
“我已经辞工了。”
“辞工也起码要七天通知。”
这倒是真的,这给石子一个借口转弯。
她终于回到何宅工人宿舍。
马利同她说:“我们几个姐妹合租了一间小公寓,一房一厅,地方虽小,就是用来以防万一没处歇脚,石子,日后你真要有个打算。”
石子气馁到极点。
那一晚睡到午夜,忽然门铃大作,石子与马利惊醒去应门,何四柱比她们更快,已经站在门口。
门外站着穿制服的警务人员。
语气十分礼貌:“有人举报你们这里匿藏聘请非法劳工,我们想进来检查。”
石子马上明白这是冲着她而来,心中又惊又怒。
写意也起来了,惺松地站在楼梯上面,“什么事?”
何四柱十分镇静,“没有事,回去睡。”
又向石子与马利说:“你俩去把证件取出来给警员检查。”
他招呼警员坐下。
马利咕哝着找出一切文件jiāo予警员。
警员仔细查阅及登记号码。
轮到石子,不知怎地,她的手一直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生气,这番不知什么人要捉弄于她,虽云真金不怕洪炉火,但半夜三更被警方当贼查办到底不是好滋味,又殃及无辜,吵醒全屋,石子更加无地自容。
警方人员公事公办,见两名佣工均规规矩矩持永久居民文件与医药保险,便知道是遭人诬告。
他们郑重道歉,“打扰了,我们纯是办公。”
何四柱十分沉得住气,“我们明白。”
一直送到门口,一丝没有表示不满,只若息事宁人。
这时,悠然也起来了,“爸,什么事?”
石子回到工人房,脸颊上的ròu簌簌发抖。
幸亏她一切身分都是合法的,可是穷人为人欺,她心中有数,这告密者八成是曹女士。
不知怎地,她第一眼看见石子就不喜欢到极点。
曹女士有眼线,她知道石子又回到何宅,故此一定要铲除她。
她又何必赖在这间屋子里。
连马利都知道人要有个打算。
第二天一早她便摊开报纸看招租广告,租金普遍上涨不少,无奈只得忍痛拿出节蓄来应付。
只听得何四柱问孩子:“有无接过母亲电话?”
悠然低下了头。
何四柱问女儿:“你同她说什么?”
“妈妈问我石子有否回来?”
何四柱恍然大悟。
石子放下心头大石,她真怕告密人会是麦志明,万一是他,她对人xing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她心平气和地对何四柱说:“何先生,我已决定搬离此地,每日照常前来上工,直至你找到别的人选。”
何四柱颔首,“我另外贴补你租金。”
石子邀请小麦陪她去找地方住。
“总得有个自己的窝。”
小麦不出声。
“你不赞成吧?”
麦志明微笑,“我总得支持你。”
“我会把公寓分租一半给人帮补一下。”
“多此一举。”
石子斜眼看着他,“非得与你同居就不算合qíng合理了。”
小麦刷一声涨红面孔,“我从来没有那样非分之想,我不是那样的人。”
石子笑着握住他手摇两摇,“你看你,汗都冒出来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他坚持着。
或许应该补充一句,对你石子是认真及尊重的,对别的女xing,麦志明一向也不敢造次,请客容易送客难,洋女一进门,也许就不愿走了,此地法律,同居三年,也等于结婚,分手时财产一半自动到女方手上,有了孩子,更任由母方主宰。
这些年来,麦志明相当洁身自爱。
渐渐他渴望有后裔,胖胖笨笨的孩子,不必长得很漂亮,是自己骨ròu,耐心地抱着他,一口一口喂食物,渐渐会讲话了:爸爸、妈妈、宝宝……那样,即使三更半夜被人唤出去修冷暖气都值得。
因此希望成家。
要是石子肯答应,明年大学毕业,后年就可以从事婴儿制造业。
麦志明就是不想想,换了他是石子,千辛万苦读到毕业,做过一千零一种散工,一块钱一块钱那样计较着省下学费,会不会一出身就孵在家中养孩子。
起码,起码要待十年八年之后吧。
时间的配合即是缘分,他们二人之间还差一点点。
“告诉我石子,你理想生活如何?”
石子呵呵笑,不肯说。
“为何不讲?”
“怕你笑我痴心妄想。”
“我怎么会讥笑你?”
“好,你听着,我也希望拥有你那样jiāo通方便的公寓,把母亲接出来团聚,找一份有前途正规工作,在此定居。”
小麦一怔,“这不是奢望呀。”
石子黯然,“嘿!你以为那么容易?”她想到了孔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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