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太荒谬了,我觉得自己正被卷进一个陌生的漩涡,一个从未了解过的漩涡,看不见前方出口,也摸不到后面的入口。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不曾经历过的,不曾思考过的东西。
“宁墨墨,慢慢来,我相信你会回头找我的。”他眼底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你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凌棠远?”我按住桌子扬起嘴角。
他沉默不言,最后满不在乎的缓缓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觉得你是吗?。”
这次和孟屿暮见面,收获的东西太沉重。对真相一知半解是很折磨人的事,要么全部知道,死也要死的痛快其所,要么什么都不知道,死也要死的简单明了。我偏偏卡在中间,实在是坐卧不宁,犹如等死前的惊恐难安。
心事重重的走到凌棠远办公室,把手机掏出来给他发短信,我可以进去吗?
短信发完,我端正好站姿,不料,屋里半天都没有动静,叹口气,我转过身准备离开,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门锁扭动的声音,而后是熟悉的冰冷嘲讽:“怎么,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我笑了:“不回来,我还能去哪里?”
“找个高枝攀阿。孟屿暮在凌翱权力比我大,还会疼惜女人,这么多好处,你为什么不走?”凌棠远冷笑像把刺骨寒冷的冰刀,直cha到心底最深处,如果不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一定会以为他已经爱上我,在吃孟屿暮的醋。
其实,他潜意识里还是把我当成那个女人,只要等到机会就攀了高枝离开。
他太喜欢疑神疑鬼,我根本无力给他任何保证,也无心给他任何许诺。
当然,他也不屑要这些。
凌棠远冰冷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怵,只能说:“我弟弟做手术的钱不是孟先生给的。”
这辈子,债主只能有一个,多搭上一个我还不起。
“你终于说心里话了?好,好,好。”凌棠远冷笑着鼓掌“宁墨墨,我特别佩服你,你比她还厉害。她忍不住,有更好的归宿就会飞走,你铁了心只骗我一个,我是该承蒙你看得起我呢,还是该庆幸你知恩图报呢?”
他伸出手掐住我的下巴,手指上用力,几乎捏碎骨头,眼睛里全是想要把我凌迟的念头。他一定是恨死了那个女人,也一定是爱惨了那个女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怪不得别人。
我不肯求饶,他的手掌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抓住我的喉咙慢慢用力勒紧,呼吸慢慢开始不畅,我仍是对上他的目光不肯移开。
凌棠远这个可怜的男人,我几乎要对他产生怜悯的感qíng了。
清晨,他在我耳边的嬉笑还在,现在,却又为了莫须有的理由折磨我。
如此反复,谁敢留在他的身边?
我的视线让他无所适从,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松开手,手指离开我的脖子,我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凌棠远手指望上游移,摸上我的脸颊,寂静无声的走廊诉说他心底无人陪伴的痛苦,深深凝望的眼底流露出无限迷惘:“这次你又看中了谁?”
骤然升起的痛楚笼罩了我们,我不知怎样答他,他也不肯多问一句给我。
浓烈哀伤下,凄美的爱qíng与我无关。
我假装没听见他的问话,只是走过去扑在他的怀里,我有些同qíng他,更同qíng我自己,我们之间注定不能抹掉过去,注定不能。
番外/羽衣
墨墨的羽衣
很多同学都羡慕我母亲的美貌,只有父亲不觉得。
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很多次她与父亲相识时的故事,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不下百余次。
那是一段美丽的爱qíng故事。母亲第一次随家人来到宁家镇,第一次和村子里的人唱年会,第一次和陌生学校男老师合唱《花为媒》,她是闭月羞花的李月娥,父亲就是那个被大家抓来凑数的王少卿。
母亲说,她第一眼看见父亲便觉得他仪表堂堂,为人老实,两人戏台上对视时,心就像小鹿一样跳起来,不管怎么闪躲都觉得父亲是在看着她的。我跑去问父亲,他在看什么?父亲则红着脸笑说,我在看她的头发,乌黑的辫子,真长。
母亲晃我入睡的时候晔晔还没出生,她在昏huáng的灯光下对我说,她要随外公搬家的时候,父亲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求她留下来。我问母亲,后来为什么不走了?母亲说,她身上的羽毛衣被父亲藏起来,她就走不掉了。那年,我刚刚看过《天仙配》,我想母亲就是那个被董永带回家的仙女,因为她的身上永远有香甜的味道,她的容貌永远清丽秀美。
夏夜,我贴着母亲睡,母亲的腰上是父亲的胳膊,我们三个人是幸福的一家子。
后来有了晔晔,宽大的chuáng上开始有些拥挤,但,我们仍是幸福的。
直到那个女人走入我们的生活……
父亲说,她能让他感觉到青chūn的活力,跟她在一起,觉得自己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像似重回到十八九岁的年纪,而,母亲在年复一年的日常生活中已经磨掉了羽衣,掩盖了香气,变得死气沉沉起来。那些日子,母亲总是背过身哭泣,父亲总是默默抽着烟,我和晔晔总是惶惶不安,生怕七仙女的故事会破灭在我们俩的面前。
我不记得那个故事的结局,长大后再温习一遍才想起。
七仙女最后离开了董永,我的父亲最后离开了母亲,鹊桥只在故事里出现,现实中,母亲和父亲之间只有一条青石路相连。
一条街上,父亲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我们则留在母亲的身边。
长长的青石路,隔断了所有的过往,我们不去那边,他也不来这里。
长大后,我问母亲,后悔留下来吗?母亲看着街角父亲新家的炊烟说,后悔,早知今日,当年不该自己亲手烧了羽衣。
爱qíng阿,终有退散的时候,不知何时,羽衣变成了女人最后压箱底的救命物,等到被良人抛弃,再穿上时却发现,时间早已灼坏了鲜艳的丝绸,生活早已磨光了斑斓的羽毛,从仙女变成凡世贫贱妇人,赌的竟是最不可靠的人心。
爱qíng是什么?每个人心中皆有不同的答案。
我想,我不会轻易把爱qíng给人,哪怕他再深qíng,我都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的羽衣,有一天在他处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时,我才能回到无牵无绊的原地。
当然,前提是,他,不要毁掉我最后的希望。
那件,我放在箱子下的羽衣。
棠远的纠结
我发现自己听不见声音时是在十五岁,母亲用笔和纸告诉我,这是一场jiāo易后的代价,我不明白,我只想亲耳听听遮掩在她红色唇膏下的解释,可惜,再不可能。
我想问她,她有没有爱过父亲,可惜,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寂寞的我静静的看着树叶调离,静静的看着汽车在道路上飞驰,静静的看着本应喧闹的人们在狂呼时表演的默剧,以及静静看着父亲丧礼上母亲嚎啕的哭泣。
我听不见,但我能看到。
很多人都说,母亲没有爱,只有我知道,她至今留着父亲送她的第一朵玫瑰。
枯黑的花瓣证明了爱qíng如时间,一去而不可追。
同样是她,用另一种方式结束了父亲的生命,父亲离开时,枕边是她刚刚放下的鲜红媚色花朵,晶莹的露珠滚在花瓣上,犹如生命般短暂。
方静出现的时候,我在为读不出别人的唇语发脾气,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给我看,就像宁墨墨现在这样,给我读报纸。她们俩都很有耐心,偏偏,我一个都不相信。
她们都是别人安排在我身边的女人,我知道。她们都各怀目的,这个我也知道,唯独不知道的是,她们有没有真的爱过我。
也许,没有。
方静离开时,我笑了,她所有留下来的东西我都派人送过去,一件不留。在她还在愧疚的时候,我已经学会笑着忘记,这世间,永远不会有人离开另一个人活不下去的神话,我甚至庆幸,她离开时还算慡快,如果犹豫半点,我都会忍不住鄙视她。
但,宁墨墨让我害怕,她的沉静比失聪初期的寂寞还让我可怕,我刻意营造的失聪氛围都比不过她的寂静,假如我伏案批阅签报,几乎察觉不到她在同一间屋子的存在。可谁又能想到,气息微弱的她,身体羸弱的她,居然蕴含那么大的力量,总能在我故意施加的压力下挺直脊背。
甚至还会发些小脾气来反抗。
我该相信她么?
她会帮助我么?
或者可以说,她可以留下来么?
我刻意带她去不同的饭店,审视她亦步亦趋跟随我的动作,我还喜欢逗弄她,观察她因为拿错酒杯喝掉白兰地红透了双颊,熟悉的表qíng,不熟悉的面容,看得我心摇神dàng,几乎忘记她是个习惯默默无声的女人,只想征服她身上投映的背叛过我的影子。
她变成我的女人后,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怕她像方静一样选择离开,更怕她选择投靠的是孟屿暮,我不想生气,可看到走廊那头孟屿暮频频回望的表qíng,我就忍不住想发泄。
我掐住她的脖子,我只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如果要走,趁早,不要当我是傻瓜耍弄。
在孟屿暮第一次替她要房间时,我就已经察觉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宁墨墨这个女人居然傻到为敌人数钱的地步。也许她说的对,她只是我们买回来的女人,换个买家一样会死命效忠。
母亲说,她弟弟还需要手术费用,她也还需要学费。我甚至准备好了一笔钱,只要她不离开,我愿意付钱。
但她表明态度说不会离开时,我竟然高兴不起来。
今天不会离开,明天呢?明天不会离开,后天呢?永远都不会有离开的那天了么?可有什么方法让她永远无法离开?
我想,找到她不会离开的方法也不难,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到。
她欠我的,还没偿还,所以,在还清之前,休想离开!
凌棠远在凌翱掐住我脖子的事好像没有发生过,除了我脖子上还遗留的青紫印记,一切似乎都是我混乱的错觉。
我们平静的下班,平静的吃晚饭,平静的读报纸,平静的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晚上,我抱着枕头又睡回地毯上,他迈下来拉我上chuáng,我偏拗着不去,来回挣扎了几次,凌棠远便不耐烦了,摔了手睡过去,留我一个人躺在地毯上,再不管。
我真的有点心寒了。就算是猫阿狗阿被主人踢一脚,呵斥一声还会记仇,更何况是我?昨晚旖旎缠绵,今天痛下毒手,不管怎么说,心底是不能不恐惧的。
谁知同chuáng共枕日子多了,他又换什么手段折磨我?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隔着睡衣仍能感觉地毯一下下扎腿。
人不能惬意太久,久到忘记自己最初的根本。来那日,我睡在地毯上,并没觉得不舒服,今天睡下来,反而不适应这样的委屈。
好不容易睡着了,到夜半时分,腿竟然不痒了,身子下面换成了暄软的chuáng,翻个身扑进暖呼呼的胸膛,舒服的让人想叹息。迷蒙中感慨,原来自己已经眷恋这个熟悉的宁静怀抱,其他的选择都忽视不见。看来,人都是喜欢留在熟悉环境里的,女人更甚,我慢慢贴在他的胸口蹭蹭,继续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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