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紫短篇小说集合_杨千紫【完结】(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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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试临近的时候我整日泡在图书馆里,凌司忙着在电台里主持新的娱乐节目,学校的功课早已不放在眼里。至于杜小楼,应该正在寝室悠闲地打电脑游戏吧,他从来就不是个临时抱佛脚的学生。

  正在我百无聊赖地背书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好听的铃声,是光良的《童话》,这是只有凌司打来时才有的铃声。我开心得忘了形,忙不迭地接了电话大声说,喂,凌司吗?你找我?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里是图书馆,所有人都要跑到走廊里去接电话的,而我却站在这里大喊凌司的名字。

  房间里的人齐刷刷地看着我,有人愠怒,有人戏谑,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子喜欢凌司,恐怕她还不知道吧,喜欢凌司的女孩子绝对可以从食堂排到男生宿舍。然后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拎着书包走路带风地冲了出去,很像杜小楼。

  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与凌司谈笑风生,却有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正一点一点地向下沉。

  晚上我发短信给杜小楼,“听说过两天王蓉会来我们学校开歌友会,凌司帮我们拿到前排座位了,一起去看吧。”

  这是明显的没话找话,凌司与杜小楼住同一个寝室,这样的消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杜小楼没有回话,只是在十二点的时候发来了一句晚安。我习惯xing地在收到这条短信之后关机睡觉。躺在冰凉的夜色里辗转反侧,脑海中浮现杜小楼冲出图书馆时落寞而伤感的背影。

  四

  歌友会上人山人海,凌司在王蓉上台之前做嘉宾演唱,与主持人一起在前面抬杠搞气氛,在众人瞩目之下露出老练而迷人笑容。他弹着电吉他唱了一首林俊杰的《一千年以后》,夹杂着女生的尖叫声,无数荧光棒被掷上去,也包括我手里的那根。

  我转过头去问杜小楼,凌司为什么不唱《真的爱你》呢,你不是说他最喜欢那首歌么?虽然我不是个很怀旧的人,但是还是觉得他唱那首歌会更有味道。

  杜小楼显然兴致很高,他压根没搭理我,只是指了指舞台上劲歌劲舞的帅哥美女,说,“你看那个女的多漂亮。”我“哦”了一声,说,“你是说左边第二个吗?她是我室友,叫倪锦。”杜小楼把头凑过来说,“你有她电话吗?给我给我。”我承认我潜意识里很是不qíng愿,可是我还是若无其事地翻出手机。

  歌友会唱到一半的时候杜小楼就走了,我左顾右盼找他的时候收到他的短信,“我跟倪锦去天桥看星星了,你让凌司送你回去吧。”

  我十指翻飞地回复,“谢谢你给我创造机会了。”

  歌友会散场的时候凌司很配合地走过来说,“柳真你怎么一个人留在这啊?我送你回寝室吧。”我很淑女地点点头,心花不动声色地怒放。

  午夜的空气清澈微凉,我与凌司肩并肩沉默地走,头顶那盏昏huáng的路灯忽然就灭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星空美丽异常。

  凌司忽然看着我的眼睛说,“柳真,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一愣。

  凌司走过来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说,“我们在一起吧。我会试着喜欢你。”

  幸福铺天盖地,我却闻到了珍珠奶茶的味道。在那一瞬间,我脑中浮现了杜小楼那张面无表qíng的脸。

  第二天,我成了凌司的女朋友,倪锦成了杜小楼的女朋友。四个人常常在这个城市里狭路相逢,我礼貌地对倪锦点头微笑,再不去看杜小楼的眼睛。很多时候,我会怀念那曾经风雨不误的珍珠奶茶。

  也许是为了感谢我撮合了她和杜小楼,倪锦开始对我很好,常常在考试之前帮我印好笔记和复习提纲,甚至偶尔会买珍珠奶茶给我喝。可她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想念杜小楼是错误的,渐渐的,连过年过节时的问候都省了。

  时间悠悠地走,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高考之后,我跟凌司考到北京,杜小楼跟倪锦考到上海。南南北北,聚散离合,人生也不过如此。

  一年以后,凌司以前的女朋友从新西兰回来,我知道他夹在我们中间很辛苦。

  我退出,假装看不到凌司在我离开后的释然与解脱。放假的时候,我又回到那个承载了我三年青chūn的城市,只觉诸多人事几番新。

  其实跟凌司分手的时候竟然没有特别难过,我忽然明白,每个人的青chūn里都会出现那样一个让我们尽qíng迷恋的人,所有的酸涩苦楚都在那个人身上尽数品尝。我们都会有那样一个人,这与他是谁无关。我们虔诚地等待他来了又走,只留下一道透明而隽永的伤痕,封住记忆,封住单纯。然后我们就长大了,更懂得如何爱与被爱。

  很多时候,我们最迷恋的人,却未必是自己最爱的。

  五

  一日我在商场闲逛,竟然遇到倪锦,她与一个陌生男孩子十指相扣,可那个人并不是杜小楼。

  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倪锦走过来很热qíng地抱了抱我说,“柳真,这些年你过的好吗?柳真你怎么不说话?哦,你在担心杜小楼吧?实话告诉你吧,当年那些复习题和珍珠奶茶其实都是杜小楼帮你准备的。我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她的声音多少包含着愤恨的成分,听得我泪流满面。

  以后的很多个夜晚,我翻出杜小楼很多年以前的电话号码,始终没有勇气拨过去。

  因为我怕听到那个好听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更怕,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有谁,会在原地一成不变地守候我。

  不久之后,beyond乐队来这里开演唱会,我花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张贵宾票,听着那些曾经的歌怀念过去的日子,在场的许多人都哭了。当他们唱到《真的爱你》这首歌的时候,我颤抖着手拨通了杜小楼的电话,我高高地向前举起手机,不去听话筒里的声音。杜小楼,我多想跟你一起听这首你最喜欢的歌。

  其实当年喜欢在半夜的时候坐在窗台上对着月亮唱《真的爱你》的人是你。在寝室把被子也叠得工工整整的也是你。杜小楼,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可是我不能去找你啊,你细致而温暖的体贴曾经拯救了我的胃,可我却伤害了你的心。

  演唱会结束后我把手机放在耳边,里面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说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的眼泪大片大片地落下来,你最喜欢的歌已经唱完了,beyond很可能再也不来沈阳开演唱会了,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演唱会散场。喜悦未平的人们说笑着从我身边走过,我独自站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时我接到倪锦的短信,她说柳真听到这个消息你不要太难过。

  杜小楼,他死了。

  我的手一抖,手机掉到地上,像心一样断裂。

  回到家按照倪锦说的方法上网看网页,有一则新闻说,一个大学男生为了救马路中间的小女孩,被车撞到,当场死亡。

  我看着他的照片,只觉眼睛一片gān涸。

  泪水倒流进心里,蒸腾,散去,凝结成伤。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他已经那么深那么深地刺在我心里,一经拔出,好像经历了一场pào烙,疼痛异常。

  没有他的世界,忽然如此空旷。

  六

  七天七夜,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人孜孜不倦地按门铃,我蓬头垢面地去开门。

  我愣住,眼前的人竟是杜小楼。

  我僵立了一分钟,终于确定自己眼前的人并不是一场幻觉,我手脚并用地捶打他,“杜小楼你真该死,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哭泣着说,暖暖的泪却带着绝处逢生的幸福。

  杜小楼抱住我,说,“对不起柳真,倪锦和你都误会了,那个人是我同名同姓的同校……不过看到你为我这么伤心,我竟然有些高兴。”

  他宠溺地揉乱我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他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我一直不跟你联络,好让你想念我。

  对不起,我只是用这种方式,等你长大。”

  尘光碎痕

  一。

  我叫洪七,住在凤凰山脚下一个小村落里。我家门前有一条清澈的河,蜿蜒曲折,宽处阔若洪湖,窄处不及成年男子一步宽,不动声色地贯穿了整个村落。

  绿竹就住在我家对面,河的另一边。此处正值河水宽泛处,一眼望过去,竟似一片平静的海。

  想来自出生起,我与绿竹之间的距离就已经如此不着边际。看似遥远,实则只要略绕几步就可一步越过。原来有些事,只有事后才看得清楚。小时候懂得去争取的事qíng,长大了反而犹豫懦弱起来。

  我经常往北走一里多路到河水狭窄处跃到对岸找绿竹。她总是身着一袭淡绿纱衣安静地站在河边对我浅笑,细碎的阳光洒在她如瀑的青丝上,宛如画中的凌波仙子。那是一种美艳妖娆的清纯,面白如纸,唇红如血,笑魇如花,眼睛似一泓幽深的清潭,波光潋滟,晶亮摄人。

  绿竹是个很倔qiáng偏执的孩子,如果我有一天没有来看她,她就恼得整整七天不肯跟我说话。两黛秀眉微微蹙在一起,好象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实,我只有一次没有去看她。那天,我被太尉府的人打断了腿。

  很多时候我们会一起坐在山脚下的大岩石上肩靠着肩看夕阳。绿竹轻轻拉扯我的袖子问,七哥,你说,过了这座山,另一边会是什么地方。

  我转过头去看她,她一脸憧憬期盼的表qíng,像极雨后湿润莹亮的翠竹。我很想告诉她,山的另一边,应该是另一座山吧。可能翻过山后面,你会发现没什么特别。回望之下,可能会觉得这一边更好。但我知道她不会听,以她的xing格,自己不走过又怎会甘心?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以为我在敷衍她。

  于是我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宠溺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突兀地说,我喜欢绿色。绿竹把脸凑过来说,你喜欢绿色是因为我吧?她鼻息的热气温润了我的双眼,世界氤氲成一片朦胧的绿色清雾,我只觉一阵心醉。

  我希望日子可以一直这样平静的度过,有绿竹陪在我身边,山的另一边是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有漫山遍野碧色的竹林和我最心爱的女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留在原地。

  很多年以后,我问过一个叫欧阳峰的人同样的问题。不知道过了这沙漠,后面会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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