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她,问,“天罗地宫的主人是谁?妙无音么?”
“哼,那贱人,她哪配!”桃花不屑哼道,“天罗地宫有四位尊者,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世称天无四尊。”
“天无四尊……”我无意识地重复到,双眉一挑,道,“香无尘,妙无音,莫非……”
“是。”桃花点点头,眸子闪过一丝黯淡,说,“谁能想到江湖上变幻莫测的无尘公子香无尘,竟会是镇守南方朱雀位的地宫尊者,而弹得一首天籁之音的妙音仙子妙无音,实际上不过是个卑劣妖女。――天罗地宫,里面的所有人都是魑魅魍魉。”
原来这就是香无尘背后的神秘势力,他们为什么要来争夺青鸾镜呢?
“那,到底谁才是天罗地宫真正的主人?”虽然今日桃花口中所讲的一切都远远超出我意料之外,我的脑筋还是吃力地旋转着。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的。”桃花沉吟片刻,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跟我说下去。
“有时候,不是一无所知,就可以置身事外的。”我实在是很想知道。
“天罗地宫真正的主人还在沉睡。――不过,他很快就会醒来了。”桃花眉宇间仿佛似是蒙上了一层惶恐和忧虑,说,“二百年的封印即将解开,他就是天地间最恐怖最qiáng大的力量。一旦苏醒,天下,就要大乱了。”
“那么可怕?”我皱眉,小声惊道。会不会有些危言耸听了?
“不过他也没那么容易醒。毕竟要把半神之子,半妖之子,青鸾镜和离觞剑剑同时集合在一起,即使对天罗地宫来说,也决不是件容易的事qíng。”桃花明艳的脸上随即又露出一个寥落自伤的表qíng,道,“再说,就算真的发生,那也不关我的事了。”
我仿佛听了天书,思维一瞬间凝滞,只是呆呆看着她。
桃花眼角忽然瞥见我领子中的镇魂珠,倏忽一愣,看我的眼神似是极为惊愕。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把镇魂珠从衣领中拿出来,问,“你在看这个吗?”
“我听香无尘说过,镇魂珠是有灵xing的宝物,只会长久跟在有缘人身边――同时也是寻找青鸾镜下落的关键。”桃花用重新审视的眼光看我,伸手把玩着我颈上的镇魂珠,说,“姑娘,其实,你也不是寻常人吧。――寻常人只知锦上添花,落井下石,又有几个可以雪中送炭?”
“即使明知道你是骗我,却也想有片刻时间相信,是香无尘要你救我的……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好,他心中是有我的……即便明知道这是假的,可是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桃花感激在心。”
“清锁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人,所以会有以己度人的恻隐之心。我不求桃花姑娘感激,只希望姑娘以后能快快乐乐的,再无需要我雪中送炭的一日。”这话我说得认真而诚挚,桃花眼中一瞬间闪过一道明光,震撼而哀伤。
忽然,她一掌朝我回来,动作极快,快得让我来不及闪躲……却没有想像中的疼痛,仿佛有一团热气,顺着她的手掌,汩汩流入我的五脏六腑,滚烫地翻腾。
我不解地望着她,桃花脸上却有释然的笑容。
“颜婉所下的毒不足为惧,香无尘那一掌……其实也并非致命。”桃花的笑容从未有过的凄凉美艳,说,“真正震断我心脉的,是妙无音那一掌……她在指甲里藏了天罗香,刻意延了我七天的命,让我漫漫油尽灯枯,临死还以为是香无尘杀的我。”
一道粉光自她掌心传入我体内,胸中一时间似有万马奔腾,热làng滚滚。我僵在半空,动弹不得,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桃花的收回掌势,虚弱地瘫道在chuáng上,忽然满眼不甘地扯住我衣袖,说,“我与妙无音从小一起在天罗地宫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外表有多高洁多冷傲,内心就有多yīn险多狡诈。香无尘……他实在不该爱上这样一个人!”
“清锁,我苦练一生的功力已经都传给了你。我只剩下这一口气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桃花的脸色苍白如纸,透着雪花般近乎透明。
“桃花,为什么……”我大惊,她把功力都给我,她该怎么办?
“你别说话,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桃花皱眉打断我,虚弱地笑道,“我的命还有多久,我自己很清楚……反正留着也没用了,不如都给了你。”
“我……”
“二百年前,玄武随着天罗地宫的主人一同沉睡,我,本是作为玄武的替代品而存在的。”桃花将手上的一枚刻着桃花图案的粉玉扳指放在我掌心,说,“然后我爱上了香无尘……”
桃花微眯起眼睛,唇角隐约含着笑,似是记起了遥远的回忆……
“可是妙无音,她对他不会有真感qíng的……清锁,答应我,帮我守护无尘……帮我给他快乐……不要让他再寂寞下去……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好不好?答应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看她哀求的样子,只能一味应承着,握着她冰冷地手,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
那余音如荧光,丝丝缕缕飘散在四周的空气中,隐约有桃花的香味汹涌弥漫。
桃花闭阖着眼睛,面容沉静而安详,只是眉宇间隐约还有一丝眷恋的表qíng……
我握着那枚白玉桃花扳指,望着眼前渐渐失去气息的女子,泪如雨下。
三.
出了清水镇,往南的山麓附近开满了明艳绝伦的牡丹,是通往金墉城的必经之路。
十日了,斛律光仍是没有回来。我也再无法安心等下去,必须要做些什么,把他救回来。
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为今之计,最妥善就是先去金墉城找兰陵王,再动用他的势力去找斛律光。
沿途问路,走得近了。却发现方圆百里的树林中有时会有火光和炊烟,似有人在远处安营扎寨。抵达金墉城时已是傍晚,墙外有百姓行色匆匆地在挖沟,大概是在砌战壕。其中甚至包括妇孺,大家都是神色凝重的样子,好像如临大敌。
城门口的士兵拦住我,上下打量我一番,狐疑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来找兰陵王的,早已跟他有约。我是……他的朋友。”我礼貌回答,一想到就要见到他了,心中就按捺不住的雀跃和紧张。
那士兵脸色一暗,眼睛里喷出一股火,道,“卑鄙,上次的刺客假扮成老翁来害我们将军,这次又派个女人来!”说着,一刀不由分说就向我劈过来。
我一愣,下意识往后一闪,身子却腾空而起,轻飘飘飞了出去……我大惊,转眼只见自己已经身轻如燕地飘到数米高的城墙上,城楼上的士兵也都吃惊不小,一时也都愣住了,纷纷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我……
自从桃花把功力传给我,我就觉得自己身体内部好像产生了某些变化,不但耳清目明,动作也比以前敏捷了许多……
现在居然还会飞了!
城楼上的士兵恍过神来,将我围在中间,一拥而上,我急忙左闪右避,急急辩解道,“兰陵王呢?我真的是他朋友!”
“兰陵王根本不在城里,这种招数用得太多了!”领头的士兵愤恨地说,一刀刚要劈过来,我忽然伸手指着他身后,眼睛瞪得溜圆……
夕阳西下,稀薄的夜幕之中,只见城楼下方,成群身穿黑衣的军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cháo水一般涌过来……一时间杀声震天……
墙外在挖战壕的人们愣住片刻,这才逃回城内,尚未来得及闭上城门,远处却有火箭簌簌地she过来,she在那些百姓背上,烧着了衣服,惨叫声一片……
守城的将领早已顾不得我,一面指挥百姓后撤,一边指挥士兵们奋起抵抗……
战火滚滚,硝烟冲天……嘶吼声,惨叫声,战鼓声,金属碰撞声……在耳边嗡嗡一片。
原来这就是兵临城下的感觉。
一下一下的撞击声……对方的黑甲兵举着巨大的圆木撞过来,城门已经摇摇yù坠……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那么清脆,那么撕心裂肺……
城楼下已架了梯子,密密麻麻地敌军沿着城墙爬上来……周围的士兵慌忙投掷石块下去……可是石块快要用光了,黑甲敌军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城,就要破了……
我侧过头,守城的战士表qíng很刚毅,举着最后一块大石砸下去,眼中却有绝望和哀恸的眼色自语道,“敌军狠辣,若是守不住,恐怕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屠城……”
我被眼前的qíng景所震撼,上次所见的战争的惨烈,哪及得上此时的万分之一?满目苍凉之下,仿佛连我自己,都要跟着绝望了……
这时候……哀嚎声忽然停止,只听身边有人激动地喊着,“兰陵王……”守城的士兵皆是眼前一亮,仿佛一瞬间看到了生的希望……
只见远处有一队人马,踏着滚滚白烟汹涌而来,马蹄声整齐而沉稳……敌军见了,竟收敛了攻势……
一队身着铜色铠甲的人马遥遥来到城下,领头的人迎风策马,长发漆黑,一袭白衣胜雪,水袖翩然,银色面具在熹微的暮色中泛着清冷的辉光……
乍见之下,我心头一热,几乎哽咽出声,眼眶一瞬间溢满了酸楚……
城楼上的士兵都是喜难自抑,仿佛在最绝望灰暗的境地中看到了希望。激动喊道,“兰陵王!兰陵王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世界都静寂无声。
……兰陵王,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么?
为何你总要在我最无助,最需要你的时候,英姿飒慡地出现在我视线里?
……城门却依然紧闭着。
有士兵忍不住趴在城楼上面大喊,“快开门啊,兰陵王回来了!”
“不许开!”城下却有个声音沉沉吼道,正是方才挥刀阻拦我的将领,“戴着兰陵王面具的人,未必就是兰陵王,你怎知那面具下的人是谁?你怎知这不是敌人破城的计谋!”
这话不无道理,众人皆是一愣。
“上次就有人冒充兰陵王来攻城,我们怎可再上一次当?”他的声音很大,并且也是惊疑不定,当然期待他是真的,却又不敢贸然相信。
就在这时――
城楼底下,杀气腾腾策马而来的白衣男子,白皙修长的手指忽然抚上肃杀冰冷的银色面具……
灰色城楼上,天空高远,大片玄鸟呼啸而过,留下华丽而斑驳的yīn影,映着暖huáng的夕阳,摇曳成一幅壮丽而悲凉的画面。
兰陵王缓缓摘下面具。
风四起,他乌黑的长发回旋在兰陵凉薄的风里。
我眼前一亮,光芒夺目,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一种美。可以让人连呼吸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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