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对眼前这番转折,不由有些迷茫,愣在原地没有回答。
燕飞急忙上前,跪地道,“回禀陛下,她叫如歌,住在临秀阁……臣妾名燕飞,与如歌住在一起。”
“嗯。”皇上看她一眼,缓缓应了,竟伸手来拭我脸上的污渍,道,“你们住在临秀阁,料定也没机会常去玉液池。现在去沐个浴,晚点再回宫吧。”
我又是一愣。平素玉液池沐浴的嫔妃都是三品以上的,我以往哪里有这样的资格?燕飞却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急忙伏地谢恩道,“谢皇上!”
五,{我满心忧郁和等待,起伏不定。推门却见皇上正在我房里写字,不知写到了何处,微微挑眉,那笑容竟似chūn生花露。}
从太液池回来,我想着这一天的种种奇遇,不由茫然。我想起那个曾在chūn波碧糙,晓寒深处抱我的男子,惊鸿一瞥,可他到底是把我认作了旁人……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我满心忧郁和等待,起伏不定。推门却见皇上正在我房里写字,不知写到了何处,微微挑眉,那笑容竟似chūn生花露。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修长身影推门而入,竟是宁王。
皇上抬头,看见是他,微微一怔,眸光深沉。
“你已经见过她了?”宁王盯住他片刻,沉着脸问。
“嗯。”皇上复又低头写字,淡淡答道。
“我要带她走。”我躲在窗下,心中纳闷,他们可是在说我?
“不可能。”皇上淡淡的回答。
宁王忽然走过去攥住皇上的衣领,神qíng似是极为痛楚,“我输了你一次,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皇上目光沉沉扫过她的脸,轻轻拂开他的手,冷冷道,“这几年来,你该知道朕是为了什么,才留下你的xing命,任你富贵荣华,呼风唤雨。”我大惊,他们的话我却越来越不懂。
宁王一怔,半晌狠狠松开了手。转身推门走出来,却正撞上藏在廊下的我。
他眼中有我不懂的剧烈的qíng愫划过,一把握住我的腕说,“你跟我走!”
我愣在原地,心想他只是个富贵的王爷,一旦惹怒了皇帝可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么?念及于此,我不由挣扎着抽回了双手。
宁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怒火,他握住我的双肩,狠狠道,“段梅苏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难道你愿意留在他身边,愿意留在这血腥的后宫么?”
我忽然心酸,你竟以为我是贪图富贵么?chūn波碧糙,晓寒深处,惊鸿一瞥。我又何尝不想跟你走,我又何尝想留在这可怕的后宫。可是一旦走了,搭进去的不只是我的xing命,还有你的前程啊!我冷冷后退一步,道,“宁王也不过是将我认作了别的女子,纵使留下来再苦再艰难,我也不愿去做旁人的影子。”
他一怔,看了我许久,难过之中夹着一丝莫名的悲悯。
我没有回头,我不愿去看他的背影。径直走进房间,我知道这样的距离,屋里的皇上一定已经将这一切听在耳朵里。
见我推门进来,皇上却只是笑吟吟地看我,像是认识了我很久。他将手中的奏折缓缓扣上,说,“你过来。”
我闻言,缓缓走到他身边,龙涎香的味道铺天盖地,他忽然伸手将我揽在怀里,轻抚着我的藏发,声音里透着一抹我不懂的深沉,他的目光有些飘忽,他说,“这么多年来,苦了你了。”
我在他怀里,脑中一时闪过无数个念头,我想到宁王,又想到静嫔,脑中乱成一团。他的唇却忽然压了过来,气息温热,却又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他手心里易碎的珍宝。他恍惚在说,“我要给你世上所有的幸福,再也不让任何人伤你的心……我不会再等到失去了,才知道最爱是你。”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自称为“朕”,他的眼神一瞬间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孩童。
他的吻愈加灼热,我无力地环住他的颈,心中一时不知是悲是喜。芙蓉暖帐缓缓落下,红烛无声地映起帐子里的一轮chūn色。
那夜之后的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在我这里留宿一晚。临秀阁里所有内侍和宫女的态度也都跟着变了。我先是被封为美人,后来也在三年里连晋三级。只是没有人知道,我曾在小产前不久第一次偷跑岀皇宫。
“顾雪嬛是谁?”我直直问向宁王。
他微微一怔,神色转为悠远,缓缓答道,“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正待再说些什么,他却打断我说,“你忘了这个名字吧。”他将入中折扇放在我手里,说,“留个纪念……段梅苏,他会待你很好的。”
六,{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是甜是痛,半晌答道,“皇上,您这样的封赏,是要置臣妾于炭火之上啊。”}
如他所言,皇上待我真的很好。
那日大正宫里只剩下我与他,皇后刚被废掉,他却要封我为后。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是甜是痛,半晌答道,“皇上,您这样的封赏,是要置臣妾于炭火之上啊。”
他唇边却闪过一抹悠远的笑容,高高在上又不容违逆,一字一顿道,“朕就是要宠你,要将这世上最好的全都给你。”说着,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将一个锦盒放在我手里。
我缓缓打开,里头是一件青色君子兰挑花纱质褶子裙。我将它捧在手里,下意识地说,“皇上……”
他握了握我的手,笑着嗔道,“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朕梅苏。”他的神色漂忽,却又极是欢欣,道,“朕爱看你穿这个。”
我抓紧了那柔软的布料,心却忽然抽紧了。
或许一段往事最好的结局,就是埋进时光的尘烟里,再也不让人知晓。
梅苏,我的王,为何我明明是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却又觉得那么远。纵使你从来都肯给我这世上最好的,从来都肯给我冠绝后宫的盛宠。
想起不久以前燕飞曾来找我闲聊,她说,今日无意遇到一个前朝宫人,他说咱们的皇上登基前并不是太子呢……有个女子在他夺嫡过程中帮了他很大的忙,她想必是风华绝代的吧,连风流倜傥的宁王都为了她终身不娶呢。
我重重一怔,心中仿佛有个隐约的念头被触动,其后却是说不清的骇然,我颤抖着问,“那个女子,可是姓顾?江北顾氏,顾雪嬛?”
燕飞一愣,笑道,“原来你知道啊。亏我还当秘密来同你说呢。”
我不再言语。其实心中已早有预感,只是不愿去追究罢了。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为何宁王和你,都会如此垂怜于我。所有过去的影像也都对上了缘由。
原来你也不过是把我当作了旁人。
多少次午夜梦回,你泪流满面,总会颤颤地叫我一声,雪嬛。这个陌生的名字,藏尽了你一生的心事。
我打开宁王当年送我的折扇,画上的女子就是穿着这样一袭青色君子兰挑花纱质褶子裙,眉目与我如岀一辙,却比我多岀一种jīng明和智慧在里面。我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诫自己,不要追问,不要怨怼,可是却还是那么不甘,因为这三年的朝夕相对,我竟已爱你入骨。
皇上面上一僵,冷然问道,“这扇子从哪里来的?”
我心中一痛,道,“梅苏,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好,是不是只因为我像她?你心里爱着的,从来都是这个顾雪嬛!”我手一抖,折扇狠狠掉落在地。梅苏却不看我,只是俯身拾起,放在手心里小心地摩挲着,厉声道,“放肆!雪嬛的名字岂是你叫的!是朕平白宠坏了你!”说着,他竟拂袖而去,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这样对我。
原来。
这烈如浓酒令人心醉的爱,竟没有半分是为我。
置臣妾于炭火之上。其实梅苏他并不明白我的意思。雪嬛,雪嬛,这个名字我听地太多,他在睡梦里总是那样唤我,那已经成了我心中隐忍许久的一根刺。我越是爱他,那刺就扎得我越疼。
可是如今,我却仍是忍不住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他的背影那样决绝,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因为我唤醒了他的梦。
尾声
半月之后,如婕妤溺水身亡。皇帝大恸,三日不食。多亏如婕妤生前好友燕飞不停宽慰,衣不解带地侍奉在侧,才渐渐宽慰。
前皇后于氏被御赐毒酒。众人都说,是她因为被废后而心生怨怼,错手将如婕妤推入水中。于氏抵死不认,可是皇帝气火攻心,又哪里听得进她的辩解。
我的魂魄日夜盘旋于临秀阁之上。我总是看见我被打入冷宫之后的那个夜晚,燕飞引我到池边,趁我不备狠狠将我推下。她的笑容狰狞而悲痛,她说如歌,有你一日,皇上就不会再看其它的女子,即使你已身在冷宫。如歌,你不要怪我。
其实她也该知道的吧,皇上不去看其它女子,并不是为我。
然后我恍惚又看见,那日我被皇后痛打,是她将我护在身后,我说原来这后宫里唯一的姐妹之qíng,也要败给了死亡。
那日梅苏在梦中,第一次叫了除却雪嬛之外的名字。如歌,如歌,是朕辜负了你。
可是他是否还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与顾雪嬛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一世相逢,寂寞如歌罢了。
落花成冢
小庭雨过chūn将尽,片片花飞。独折残枝,无语凭栏只自知。
画堂灯暖帘栊卷,禁漏丁丁。雨罢寒生,一夜西窗梦不成。
感qíng的事,本来就没道理可讲。我痴,我命。与人无尤。
他说我未必能如寻常男子,每日陪你赏月画眉,共看细水长流,也未必能接掌皇位,给你世间女子都仰望的荣光。
但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对你好。
因为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也许就是这番话,让我真真切切地爱上了段梅清。
只是已经太迟了。
{愁心似醉兼如病,yù语还慵。日暮疏钟,双燕归栖画阁中。}
今日是九月初五,huáng历上宜婚嫁的吉日。爹爹赏我huáng金千两,命我添置华美衣裙,于傍晚时分到饮月楼去。听说是有一位来自京城的贵人,专程来江南郭家跟我提亲。
我坐在菱花妆镜前,将一张素净的脸庞涂上俗艳的浓妆。殷红的嘴唇,厚厚的胭脂,没有画眉。眼看侍女小雪渐渐露出汗颜的神qíng,我还嫌不过瘾,又命人拿来米饭,用墨水点成黑色,做成一粒媒婆痣贴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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