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朴孝宁低眸望住韩芊卉。「实现了一半诺言。」
而韩芊卉说的却是,「原来他就是李梁,真可怜,他不知道自己在明宗十九年也会被王妃的弟弟沈义谦弹劾赐死……」
朴孝宁慌忙捂住她的嘴,回头望,具大人正在向李大人和慎大人解释什么,崔延姬也在一旁专心聆听,其它奴仆们站的远,应该听不见,他这才松出一口气,然后慎重地警告她,「别再乱说这种话了……呃,起码有旁人在时不可说!」
眨了眨眼,「好吧!那说……」韩芊卉回眼转注那个看上去一点分量都没有的年轻人。「原来那个女人喜欢的是那种外表俊美,油头粉面又瘦伶伶、软趴趴的男人,难怪她看不上你。」
「……」
紧随在不qíng不愿的尹氏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朴府之后,李梁与慎大人也跟着告辞,李梁急着要回去揪尹氏一族的另一根小辫子,慎大人则是急着要回去好好训诫外甥一顿,并且考虑该如何惩治外甥的荒唐行为。
然后,天空突然蒙上数片乌云,一阵冷风袭来。
「我们进去吧!」韩芊卉忙道。「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再生病了。」
于是,招呼具大人一起,剩下来的人一起回到内舍廊,因为朴孝宁另有事要和具大人商谈。
既然尹氏已被赶回娘家,下一步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了。
清竹别堂坐落于竹林之中,内舍廊的庭院里却满植樱树,在这樱花盛放的季节里,最美的其实是在樱花翩然飞舞的树下饮酒作诗,享受那片片粉艳,朵朵幽香飘落身上的那份诗意。
但是……
「我不能喝酒?谁说的?」
「二夫人说的。」放下最后一锅木耳荤杂烩,闵珠歉然道,而后退下。
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看庭院里花瓣飞舞的樱树,又低眸扫一眼摆满一碗碗、一盘盘下酒菜的餐桌,再瞄一下具大人手上的酒,朴孝宁不由得懊恼地叹了口气。
具大人失笑。「你不是好了吗?」
「我是好了呀!什么不对的症状都没有了,但是……」朴孝宁慢吞吞地啜了一口红枣茶。「芊卉说……呃,她说什么我也听不懂,总之,结论就是我得再喝一阵子药。」
「别抱怨了,」具大人拿筷子夹一块gān鱼吃下。「她是关心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愿意乖乖听她的话。」朴孝宁也夹了一片烤牛ròu放进嘴里,放下筷子,再端起茶杯,将话导入正题。「如何,师父?」
又吃了一口竹笋,「除非尹氏死了,否则你很难将芊卉扶为正室。」具大人慢条斯理地说。
眉宇间倏地闪过一丝yīn鸷,但仅是一忽而,朴孝宁便苦笑道:「我大概也能猜到是如此,可是我也不想因此而故意掀开整件事挑明来办,我不可以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很好,宁可她无qíng,你不能无义。」具大人赞许地点点头。「不过你放心,李大人早就准备好了,你也知道,岳父出事女婿也跑不掉,一旦有人把你扯出来的话,李大人就会禀告王上,说尹氏早已被你赶回娘家,而且你也是受害者,不但怀有身孕的小妾被毒毙,自己也差点被她害死了。依据李大人的臆测……」
「如何?」朴孝宁急问。
「有九成九王上会命你另娶妻室。」
「尹氏呢?」
「她呀?」夹起一筷子牛蒡泡菜,「她被你赶回娘家之后仍不知悔改,依然暗中与男人来往,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让李大人查得一清二楚。我想……」慢条斯理地,具大人停了一下把牛蒡泡菜塞入口中。「嗯!她八成会被贬为官婢或宫jì吧!」
朴孝宁沉默片刻。
「如果她够聪明,就该收敛一点。」
「恐怕她早已忘了收敛那两个字的意义。」具大人仰杯尽饮酒,再自行斟满,两眼不经意似的瞥向朴孝宁的茶,目光调侃。「茶好喝吗?」
他是故意的!
砰一声放落茶杯,「一点也不好喝!」朴孝宁恨恨道。
「那你为什么要把廷姬的茶叶退回去?」
朴孝宁无言,左臂靠在扶枕上,默默吃一口酱鱿鱼,再吃一口炖萝卜,又吃一口小鱼……
「我可不知道你这么小气。」具大人无奈地说。
朴孝宁依然不语,继续吃一口gān虾,又吃一口烧猪ròu,再喝一口茶……
「她向我解释过了,」具大人婉言道。「当时她不是不想救人,而是一时……呃,吓住了,所以没来得及……」
「她会被吓住?」朴孝宁冷冷地反问。
具大人窒了窒。「她……她终究是女孩子嘛!何况当时我也在那里,芊卉绝不会有危险的。」
「如果师父你不在呢?」
具大人又窒了一下,然后叹气。「事qíng过去就算了,你何必这么计较呢?你把茶叶退回去,又不肯见她,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
朴孝宁愤怒地放下筷子。「任何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那天若是师父你不在,我又没赶上,师父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芊卉会受到何种伤害,孩子没了不要紧,但在那种qíng况下,师父可以保证芊卉的生命绝不会有危险吗?」
「这……」具大人也放下了酒杯,左右为难地苦着脸。「我想那……那也不能全怪延姬……」一个是养女兼徒媳,一个是教了十年的女徒弟,他该偏袒谁?又能偏袒谁?
「为什么不能怪她?如果不是她来,如果不是她硬要见我,如果不是她来大吵大闹,芊卉会跑出清竹别堂?」
具大人真是无话可说了。「至少,孝宁,你可以体谅她一点嘛!她喜欢你那么久,成天盼望能成为你的小妾,没想到出一趟远门回来,你竟然已经有了妾室,她如何能不在意?」
「那是她一厢qíng愿!」
具大人摇摇头叹息,「可是……」他迟疑一下。「芊卉托我向延姬买那些茶叶,这又该怎么办?」
朴孝宁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旋即放开。「芊卉的事我管不了。」
「是吗?」嘴角忽地浮起一抹诡谲的笑,具大人慢吞吞地松开盘着的腿曲起一脚,一手搁上扶枕,一手搭在曲起的膝头上。「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按照芊卉的意思去做-?」
「随她吧!」
「好。」
朴孝宁还真是宠爱韩芊卉,这正好利用,不过这并非他有意撮合朴孝宁和崔延姬,而是不希望看到他们师兄妹俩不合。
毕竟,他只有这两个徒弟,就算没有男女之qíng,起码也该有师兄妹之qíng吧?
崔延姬一直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出手救韩芊卉,以至于后来朴孝宁不但见也不肯见她,甚至把他最爱的茶叶都退回给她,连师父说qíng也没用。
她也不是故意的嘛,当时她的手脚就是不肯听使唤呀!
但他就是不肯原谅她,而且师父还告诉她,朴孝宁根本没当她是女人,这就更令人伤心了。
明明是他说不喜欢那种装模作样的女人啊!
更何况他现在那个小妾不也是跟她一样豪慡,讲话没遮没拦,为什么那个小妾可以得到他的欢心,她就不行?她们唯一的差别也只不过是……
她低头看看自己。
对,她们唯一的差别也只不过是她穿得像个男人,而那个小妾穿的像个女人而已。所以,今天她特意穿女人的衣裙来,希望能让他明白她也是个女人,或许他就会同意收她作小妾也未可知。
「……来嘛、来嘛!人家好歹是你师妹呀!而且那些茶叶她一毛钱也没赚,算本钱卖给我们呢!具大人说你因为那件事生她的气,那也没道理啊!人家终究是个女孩子,你不能要求人家一定要跟你一样厉害嘛……」
说好说歹的,韩芊卉终于把朴孝宁抓到外舍廊的大厅来,累得她差点当场坐到地上去……-,不对,这里本来就是要坐到地上去的嘛!
「拜托,我快累死了,麻烦你坐下来,OK?你不坐我怎么坐嘛!」真是,如果不是具大人拜托她,她才懒得管这种事,宁愿去捉她自己的虫。「好了,你们自己去搞定吧!」
眼看韩芊卉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瘫在垫席上,两手撑在背后,双腿伸直,比村夫更粗俗,比男人更不像女人,朴孝宁却视若无睹,毫不在意,崔延姬不禁疑惑万分。
他真的喜欢这个比她更不像女人的女人?
如果是的话,她确实无法理解。
「大人,」她刻意放低嗓门,神态端庄,展现出前所未见的女人味。「今天延姬是特地来向大人致歉的,由于那天延姬一时失措,没来得及救助二夫人,深感惶恐,为表延姬诚心的懊悔,延姬愿意……」
「够了!」朴孝宁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件事就算了,不过……」他朝韩芊卉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我还是不会答应收-作小妾。」
正忙着-风的手骤然顿住,韩芊卉惊愕地看看崔延姬,再拉回眼来瞪住朴孝宁。
「Shit!」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上当了!
朴孝宁反倒笑了,还对她挤眉弄眼。「Nowyouknow。」
看他好像很得意的样子,韩芊卉更是火大-Sonofbitch!」
笑容猝失,朴孝宁双眉高高耸起。「Ibegyourpardon?」
这下子换韩芊卉得意的笑起来。「求我啊,求我我就教你!」她只教过他bitch的意思,至于整句骂人话就没有提过了。
眉尾挑了一下,朴孝宁没有求她,只给她含有深意的一眼,意谓:待会儿给我等着瞧!然后转回去面对崔延姬,神qíng又恢复一贯的冷淡,后者满面困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所以,别再拿那件事来烦我了。」
「为什么,大人?」崔延姬脱口问。「至少给延姬一个理由。」
「很简单,我已经厌烦让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待在身边了。」朴孝宁的回答很坦率,也很冷酷。
「大人您……」崔延姬唇角抽搐着,看得出来朴孝宁无qíng的回答使她受到多大的伤害。「您就这么讨厌延姬吗?」
「不,我不讨厌-,但也不喜欢。」朴孝宁慢条斯理地说,「事实上,我今天之所以会出来见-也不是为了-……」说着,他徐徐转而注视着韩芊卉。
韩芊卉怔了怔,指住自己的鼻子。「Me?」
「记得么?第六天晚上-曾经问过我的那件事……」眸色深沉,幽邃如潭,朴孝宁深深地望定她。「当时我回答-很困难,但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没问题,我做得到,这就是我的回答。」
蓦地,一股热流猛然窜上鼻间,酸酸涩涩地使韩芊卉差点红了眼。
没错,他不说,只做给她看,用事实证明他是爱她的,而且会忠于她,再也不会有其它女人。
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激dàng的狂cháo,然后告诉他,「Ioveyou」他不说,没关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