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_亦舒【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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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语放下本子,十分沮丧。

    她不懂,故不能一味拦阻。

    她又没有更好的消遣可以提供给不语。

    有些家长一味盲目反对子女全部作为,却无更佳建议,两代关系搞得非常差,解语不想与姐姐成为陌路。

    况且,她不一定是她的姐姐。

    如果不是,不语走过的路更辛酸更痛苦。

    解语约会方玉堂。

    方氏亲自迎出来,接她进会客室。

    “解语,什么风chuī你来?”

    解语轻轻坐下,开门见山低声说:“如果不语是我生母,那么,我生父是谁?”

    方玉堂先是一愣,继而叹口气,“我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真虚伪。

    解语笑了。

    “幸亏你一直不曾与她对质。”

    解语说:“告诉我更多。”

    “我同不语分手,过程也很丑陋。”

    “怎么会,你说再见,她便消失。”

    “对,继而我往外国人间乐园去过神仙般生活。”

    “难道别有内qíng?”

    “分手原因:我发觉不语有男朋友。”

    “不!怎么可以,虽然你有妻室,不代表她可以不忠!”

    方玉堂吃瘪了。

    过片刻他才说:“物质上我一点没有亏待她。”

    “她并非卖身。”

    方玉堂用手撑着头,“那男子年轻、壮健、英俊,他是外国人。”

    解语一点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一定很快分开了。”

    “可是,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

    解语颔首,“如此yín妇,还是一刀两断的好。”

    方玉堂不语。

    他打开小型夹万,取出一只大信封,抽出一张照片给解语看。

    解语怔住。

    那是两人的背影,女子穿小小金色泳衣,与男方依偎在夕阳棕榈树下,两人正接吻。

    “照片拍得好极了。”

    方玉堂苦笑。

    解语微笑,内心宽慰,原来姐姐有过如此好时光,值得庆幸。

    “私家侦探有无告诉你对方是什么人?”

    “她的网球教练?”

    “这沙滩在什么地方?”

    “美属处女岛。”

    解语终于咧开嘴笑。

    方玉堂无奈,“解语,我也知你永远不会同qíng我。”

    解语欠欠身:“你身家过亿,何需同qíng。”

    照片拍得真好,充满偷qíng的làng漫刺激qíng调。

    二人的皮肤晒成金棕色,眯着眼,陶醉万分。

    “我不能假装不知,我找个借口同她分手。”

    原来如此。

    “可是,接着发觉钟美好更为不贞。”

    解语嗤一声笑。

    “接着,林翠兰与周熙亦如此。”

    解语说:“啧啧啧。”

    “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现在的女伴是谁?”

    “王雅丽。”

    “没听说过,或许,你应考虑回到方太太身边。”

    “我们已是陌路。”

    “那多好,也根本毋需离婚。”

    “移民cháo救了我,你看现在多好,隔着一个太平洋,大家可以为所yù为,眼不见为净。”

    解语问:“我生父是谁?”

    “你不会想见他。”

    “我在想,不语风头这样劲,那人,如果在本市,不会太太平平默默修行吧?”

    方玉堂露出佩服的神色来,“真聪明。”

    “他,也许会有要求?”

    “那自然,一次,托人向不语要医药费。”

    解语恻然。

    果然是这种人。

    “居然有人替他做中间人,口口声声叫不语把现款存人一个户口。”

    果然是这种人。

    “不语立刻将此事告诉我,那年,你还很小。”

    “你怎么做?”

    “我在派出所有朋友,忠告我报警,当勒索案处理。”

    解语沉默。

    “我必需那样做。”

    “我明白。”

    “那时不语尚未出名,事qíng较为容易隐瞒,而传媒也尚未流行深入挖人疮疤。”

    “你肯定我不是妹妹?”

    “不语大你十八岁。”

    “她保养得真好。”

    “不幸中大幸,你是那样可爱的一个女孩。”

    “谢谢你。”

    他一向喜欢她,也与她说得来。

    “如果不语有点乖张,你需原谅她,她走过的路不容易。”

    是,穷家女,图出身,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

    “那人之后没了音讯。”谁会去天天记念他。

    “你不是有个私家侦探吗?”

    方玉堂急说:“懈语,不可!”

    解语低下头。

    “记住,麻烦来找你,你才去应付它,如不,任它沉睡,不可触动它。”

    “你见过那个人?”

    方玉堂颔首。

    “我,长得可像他?”

    “怎么会,你同不语是一个印子。”语气十分宽慰。

    “那人,不值得一见?”

    “恕我这样说:你之不认识他,何止不是一种损失,简直是至大幸运。”

    解语颓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人生的缺憾十分多。”

    解语忽然又调皮起来,“包括美女不贞忠,守德的偏是丑妇。”

    方玉堂凝视她,半晌他说:“你是一朵解语花。”

    解语骇笑。

    哗,从未听过更庸俗的赞美。

    “听我忠告,照旧生活,千万别去揭旧帐。”

    解语叹口气。

    “那根本不是你的帐簿。”

    解语点点头。

    “你有事愿意与我商量,我觉得荣幸。”

    不知怎地,解语相信这一切都是真话。

    “不语上一套影片,进帐还不错呵。”

    “害您掉了眼镜了。”解语莞尔。

    “你知道吗,一进赌场即输的人,反而不至于倾家dàng产,尝到甜头,不知收手,那才叫危险。”

    解语何尝不是那样想,她苦笑。

    “我们走着瞧吧。”

    方玉堂送解语出去。

    秘书前来报告:“方先生,杏子斡在楼下拨电话上来说,他三分钟后就到。”

    解语见那老方一听杏子斡三字立刻变色,便以为是他的新欢。

    她笑说:“你接驾吧!我自顾自下楼。”

    “不,”方玉堂低声说,“来,我带你自另一头走。”

    “光天白日之下,不需这样暧昧吧,这位杏紫惑小姐未必如此娇纵。”

    方玉堂笑,“是我生意上朋友杏子斡先生。”

    解语诧异,“那更不用回避。”

    “我怕麻烦,他正是上次要我介绍你给他的人。”

    “啊!”解语急了,“我自后门走。”

    “也好。”

    解语连忙往载货电梯走去。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只见有人推着一辆轮椅出来,解语本能地让开,同时用手挡着电梯门不让它合拢。

    那推轮椅的是一司机模样的人,可能不惯差使,而偏偏梯身与大堂之间高低又差了一两公分,所以一时卡住出不来,他急得冒出汗来。

    解语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立刻蹲下,出力帮手抬一抬轮椅前轮,果然,后边那人一出力,轮椅便推出电梯。

    那司机没口价道谢。

    解语连声说不用客气。

    她走入电梯,下楼去。

    轮椅上是什么人?她没看清楚。

    坐在轮椅上,自然有残疾,瞪着身体有不便的人看,是极之不礼貌的一件事。

    所以她没有看,连男、女、老、幼都不知道。

    解语虽然年轻,在这方面的修为却无比jīng湛,假装看不见是她拿手好戏,演技未必比姐姐差。

    学校生涯还是好的。

    经过上一役,老师同学已对她另眼相看,她却比往时更加沉默,绝无是非。

    小息午膳时分,一见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堆,她立时三刻回避,走得远远。

    有谁走过来搭讪、攀谈,解语挂上一个笑,然后装聋作哑,硬是似听不见,说不出,连天气都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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