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惟一叫我笑的人。”
“有时我们真需要笑。”
解语握住他的手。
杏子斡沮丧,“我希望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手。”
解语闻言,连忙把手挪到他脸旁,轻轻说:“我可以吗?”她把手按在他脸颊上。
杏子斡感动,“我希望,这不是出于怜悯的缘故。”
解语很直接地回答:“你富可敌国,无人会同qíng你,放心。”
他又笑了。
老金这时在远处咳嗽一声,“杏先生该休息了。”
由他推着杏子斡离去。
解语坐在露台上动也不动,百感jiāo集,看着风景。
半晌,老金出来了,“花小姐,请回寝室,夜深露重雾深。”
解语抬起头,“老金,告诉我,那是一宗什么样可怕的意外?”
老金站定,踌躇片刻。
“请告诉我。”
老金自然知道她在东家心中地位,因此答:“是手枪失火。”
“谁的枪?”
“他的父亲。”
啊。
“意外一年之后,他父亲病故,他承继了整个事业。”
“没有兄弟姐妹?”
“杏先生是独子。”
“他母亲呢?”
“我从未见过,亦未听他说起。”
“意外之前,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学业杰出,是名运动健将,特喜英式足球。”
“他此刻可乐观?”
“已经难能可贵。”
“我也这样想。”解语吁出一口气。
“在这世界上,他十分孤独。”
“你们对他很好,朋友也都尊重他。”
“他像其他人,需要一个伴侣。”
解语不出声。
“可是,他又不想对方是为着他财势的缘故。”
解语微笑,“就算是,也无可厚非。”
老金忽然问:“花小姐会留下来吗?”
“我已经在想家了。”
老金叹息。
解语忍不住轻轻说:“这并非一座魔宫,他不是一名受咒的王子,即使有少女愿意献出真爱,他亦不会复元。”
没想到老金回答得那么快:“可是他会快活用多。”
解语站起来,“我想休息了。”
“是,花小姐。”
杏子斡有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靠诸般仪器维持。
解语读科幻小说,曾看到诡异故事:一个庞大的秘密机构幕后主持竟是一副搭着管子浸在药水中的脑子……
她掩住嘴,太可怖了,她不该这样看杏子斡。
他的寝室就在楼上,她敢去参观吗?
解语把枕头蒙住脸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解语起来,在晨曦中,到那个幽美的人工池中游泳,这才发觉,泳池用的是咸水,同在海中畅泳完全同样感觉。
不消片刻,已有早班佣人前来伺候。
真在这里过一辈子,倒也逍遥。
看样子,没有什么事杏子斡办不到,即使有,也无甚相gān,躲在这里就不必理会世上一切牛鬼蛇神了。
她裹着雪白毛巾喝果汁吃早餐。
池子另一边,是浩瀚的马六甲海峡。
她身边有一棵大红花,七彩蜂鸟不住前来花芯啜蜜。
人间天堂不过如此。
解语深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老金也起来了。
他笑说:“这么早,花小姐,屋子里有了你就有生气,假使喜欢游泳,地库还有一座淡水暖水池。”
解语用毛巾擦头发,“这里很好。”
老金又去看早餐款式,同佣人说:“让花小姐试试我们的石榴汁。”
“杏先生呢?”
“他在准备。”
解语不出声。
身在福中不如福,所有在早上一骨碌可以起chuáng的人其实都不应有任何埋怨。
老金低声说:“护理人员正替他按摩肌ròu,做物理治疗。
“他们也住在屋里?”
“住西翼。”
“我去更衣。”
女佣一直跟着。
解语客气地说:“我自己来。”
有手有脚,何劳别人服侍。
女佣微笑,捧来一叠衣服。
原来早一日换下来的衣裳早已处理gān净,至此,解语不得不承认被服侍确是一种享受。
家中不乏不语只穿过一两次的时髦华丽服饰,可是解语从来不去碰它们,她自穿她的学生装束,白衬衫,蓝布裙。
她淋浴更衣。
出来时,发觉桌子上多了几本照片簿。
一翻,发觉是杏子斡的旧照。
解语津津有味看起来。
这当然是他命人给她送来,好让她了解他多一点。
照片自少年时期开始,他穿着寄宿学校制服。背景是木球场,这分明是英国南部某郡。
然后,他发育成为青年,不算英俊,可是活泼壮健,爬在帆船上。
接着,照片上开始出现漂亮的女孩子,有一位相貌秀丽一如哪个电影明星似。
杏子斡紧紧搂着她。
少年的他,是多么的快乐,美丽的她,不知怎么样。
解语深深叹息一声。
照片簿里,自然有他在足球场上的雄姿,满身泥巴,捧着银杯。
身后有声音传来:“怎么样?”
解语满脸笑,转过头来,“早。”这时,她发觉她的演技其实胜过姐姐。
“你才习惯早起呢。”
“我每天早上六时正起来温习。”
“我也喜欢清晨。”
解语清清喉咙,“照片jīng彩极了。”
“就怕你会闷。”
“怎么会,这位漂亮的小姐是谁?”
“受伤前的女友,当时已论婚嫁。”
“真美。”
“我一直喜欢好看的女子。”
“谁不是。”
杏子斡笑。
“后来呢?”
“瘫痪后她陪伴我一年,一日,忽然崩溃,痛哭倾诉她无法再继续下去。”
解语替杏子斡不值,因而揶揄该美女:“她喜欢跳舞,因而无法忍受,是吗?”
杏子斡沉默一会儿才说:“也不能怪她。”
“她走了多久?”
“十年了。”
“有无嫁人?”
“嫁得很好,已有三个子女。”
“无qíng之人多数生活得很好。”
杏子斡笑:“你替我不值?”
“自然,那是你最需要她的时刻,她却离你而去。”
“你参观过我的卧室,想法恐怕不一样。”
解语合上照片簿,“我正想去看看。”
“请随我来。”如此坦诚相见,是有心与她做朋友了。
残疾就是残疾,他不打算隐瞒什么。
解语把轮椅推进电梯。
推开门,先看到一间宽敞舒服的起座室。
接着,两扇门之内是一间书房。
杏子斡说:“看到这部音量控制的电脑吗,另一部在天文物理学家鹤坚斯教授寓所。”
“世上只有两部?”
“是帝国学院机械工程及电脑科学生的杰作,尚未公开发售。”
解语颔首,“给你帮助一定很大。”
再推开一道门,才看到他的寝室。
骤眼看,如一间小型的物理治疗室,光线充沛,仪器整齐。
“你都看见了。”
“是。”
“感觉如何,骇人吗?”
解语答:“寝室装修完全看私人需要,比较叫人倒抽一口冷气的是粉红色电动圆chuáng。”
杏子斡半晌才轻轻说:“我还是低估了你。”
“让我们回到书房去吧。”
“当然。”
“你就是在这里控制整个机构?”
“不,这不过是个通讯站,我每天回公司总部工作两小时。”
“总部在何处?”解语好奇。
“新加坡。”
原来如此。
解语笑,“相信在意外之前,你未必这样专心事业。”
“被你猜到了,当年时为一辆新款跑车废寝忘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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