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开姐姐。"
"那我帮你找家庭教师,以便应付联考。"
解语不出声。
"不必心灰,大家都知道你清白无辜。"
"不要紧,我不介意。"
"解语,我很感动,天下少有这样好妹妹。"
终不能叫姐姐有福挪出共享,有祸她独自担当。"
"这样相爱就很好。"
解语忽出一口气。
"还有什么问题吗?"
解语抬起头,"我还以为,学校会作育英才,有教无类。"娄律师哧一声笑出来。
解语也笑,"算了,有期望,就活该失望。"
"那你也不必对全世界
失望,百步之内,必有芳糙。"
解语无言。
"方氏夫妇明日一起回温哥华。"
解语讶,"仍是夫妇吗?"
"至死不逾"连娄律师都挪榆一对。
这到好,这已经是一种至大的惩罚,两个不相爱的人早晚对著,各鬼胎,互扬臭史。
解语的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讽刺。
这件新闻,像所有的新闻一样,渐渐淡出。第二章
娄律师找来一位退休中学教师来替解语补习全科,以便她参加考试。
那位张老师同外婆差不多年纪,可是幽默风趣,能gān慡朗。
一对一教,当然胜过坐在四十五人课室中瞎子摸象,许多本来不甚了了的功课,经张老师讲解,澈然大悟。
解语一向不算好学生,一百分拿六十五已经满意,可是此刻像是忽然开窍。凡是不明白的题目均取出讨论。
她jīng神有了新寄托。
老师上午来三个小时,已经教完课程。
解语说:“怪不得外国盛行家长亲自动手教子女。
张老师:“传统教育有它优点,但是一班四十五人,说什么顾不及学生需要。”
“什么是理想人数?”
“幼稚园,十二至十五人,小学及中学,二十人,大学,八至十二二人。”
“哗,那学费得升十倍。”
忽然想到,张老师的薪酬可能是天文数字,她噤声不语。
“好好用功,回学校拿联考成绩单时可以扬眉吐气。”
解语又不觉一雪前耻有那么重要,但是,假使可以做得到,倒十分有趣。
不语得到上一次那种不良宣传,名气忽然提升,众人对她发生了新的兴趣,可惜市道仍然不景气,工作量依然有限。
不语感慨说:“难怪前辈道,没有好的宣传或者是坏的宣传,只有宣传。”
外婆不出声。
“解语,过来。”
解语走到姐姐身边,二人紧紧拥抱。
不语说:“难为你了。”
解语深深叹息,“不,难为你了。”
没有不语,也许她就得睡在沟渠里,或是,住到儿童院去。
外婆悄悄落下泪来。
已经事过qíng迁,一日下午,解语自书店返家,忽听对面马路有人叫她。
声音十分熟悉,解语以为是旧同学,有点高兴,抬起头,看过去,见到的却是方玉堂。
她站定,没有走过去。
方玉堂见她站住,立刻走过来。
“解语,对不起。”
解语淡淡说:“没想到你耿耿于怀。”
“解语,你知道我一向喜欢你。”
解语嗤一声笑,“谢谢,谢谢。”
“怎么样,听说功课有进步?”
当然,他是幕后cao纵手,解语不至于天真得以为娄律师会出钱替她请家庭教师。
解语叹口气。
“解语,你一向至懂事。”
解语轻轻说:“穷人家子女,早谙世事,不争意气,”语气渐渐凄酸,“不外任人鱼ròu,有力气者出卖力气,有色相者出卖色相,免费奉送自尊。”
方玉堂不好意思说话。
“方先生,令千金几岁?与我差不多年纪吧,可是在贤伉俪眼中,她可是尊若菩萨?”
方玉堂不出声。
解语感慨,“你看,有钱多好,可以买得幸福的童年,而穷人家子女自青少年期始,就不得不出卖给你们来换取生活。”
方玉堂说:“解语,你人太聪明,故此感慨良多。”’
“我也不是孩子了,十八岁,已可出来做事,虽然令千金到了二十八岁可能仍在学堂念硕士衔。”
方玉堂颔首,“说得好。”
解语这时奚落他:“那dòng天福地,人间乐园留不住你的心?”
他搔搔头皮,“原来天长地久,还是有人的地方比较好玩。”
解语诧异,“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实不相瞒,无事不登三宝殿。”
解语大奇,“何事?”
“那我不妨有话直说了。”
“请讲。”
“我有一个朋友,非常想认识你。”
解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聪明的她在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此事。
她并不动气,只是讥笑:“方先生,你怎么连这一行都gān!”
“介绍一个朋友给另外一个朋友认识,是正常社jiāo活动。”
“谢谢,不敢当。”
他们站在行人路上谈话,方玉堂的豪华房车一直在路边等,司机静候吩咐。
解语问:“你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是”
“再见,方先生。”
方玉堂无奈地耸耸肩。
解语忽然嫣然一笑回头,“你那朋友,怎么会知道有我这个人?”
方玉堂连忙答:“他知道那宗新闻,他觉得很感动。”
“我看不出有任何感人肺腑之处。”
“你那样为不语——”
解语讪笑,“赚人热泪是不是——姐妹花忍rǔ偷生。”
“解语,我窘极了。”
“再见。”
这次解语头也不回地返家去。
接着三个月内,解语剧变,她对功课发生新兴趣。
孜孜不倦,感动了张老师,于是在下午多来两个小时,与学生朝夕相对。
解语问老师:“能及格吗?”
“绰绰有余。”
得陇望蜀是人之常qíng,解语又问:“可以拿到十个优吗?”
张老师又答:“未至于,七八个甲级已可所向披靡,进人任何一间大学了。”
‘那也算不错是不是?”
“已十分理想了。”
解语放下心来。
每一团乌云都镶有银边,学业进步是她意外收获。
解语此刻嗜好是逛书店。
经过那一役,她自一个无主见无方向的小女孩蜕化成沉默好学的少女。
可是与不语的关系却明显疏离。
不语结识了一班新朋友,计划十分多,平时大吃大喝,麻雀耍乐,上落颇大,还考虑一起做生意。
她欢喜地说:“以前我就是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现在有了这班好友,殊不寂寞。”
心灵空虚,有一班人陪着也是好的。
“姐姐,不如结婚生子。”
不语一怔,哈哈笑起来,“那么容易?”丢一本娱乐杂志给她,“去看看,这一本简直是前女星离婚特辑,一个个三五七载后又重出江湖,身边还多了几名无辜孩儿,这是gān什么呢,累人累己,当初何尝不以为是找到终身归宿,结果白làng费时间感qíng,解语,求人不如求已。”
独立宣言。
解语说:“你身边那些,不过是衰友损友,猪朋狗友,酒ròu朋友罢了。”
不语哈哈大笑,“不知多适合我。”
见她那么开心,解语也笑出来。
第二天,外婆朝解语嚼咕。
“上个月,签了近十万元饮食单子。”
解语想一想,“人家众星拱月似陪着她,求的是什么?总得有所付出。”
“说的也是。”
“不请客,何处有朋友,你别看她面于上做不出来,方某那件事,其实已叫她伤透了心,需要慢慢疗养。”
“我亦觉得是。”
‘有钱多好,可以随意伤人。”解语气忿。
外婆反过来劝她:“许多无业流氓更会凌rǔ女xing。”
这倒是真的。
红颜多薄命,丑陋做夫人。
接着的一段日子,不语忙着应酬,玩耍,并无异状,直到一日,解语在报上读到新闻:“花不语自编自导自演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