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映蓝眼中匆地闪过一丝异色,而玉弘明则很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很清楚huáng希尧的为人,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就不会变卦。
“好,我立刻出发!”
一刻钟后,玉弘明上路赶回建昌了,几乎他前脚甫一离开,下一刻汪映蓝便坦言直问huáng希尧。
“你要放弃找,为什么?”
huáng希尧深深凝视她片刻,而后转眼注视依然不省人事的金日。
“其实,我早就看出金公子喜欢袁姑娘了,但我总以为他不过是个大孩子,他的喜欢能有多深呢?但前天,我看到他明明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却还是用自己的身子紧紧保护着袁姑娘,打死不肯放手,当时我确实深受震撼……”
徐徐的,他拉回眼来。
“对你,相信在清醒的时候我也能够做到那样,可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呢?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不能吧!”
“为什么?”
“因为你太冷漠、太自傲,不是一个值得男人那么做的女人。”
汪映蓝睁了睁眼。“我不值得吗?”她一直认为没有任何男人配得上她,现在竟然有人说她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不值得,这种字眼根本不应该用在她身上。
“你哪里值得?”huáng希尧平静的反问。
汪映蓝怔了一下,黛眉蹙拢。“那么你又为何要追求我?”
huáng希尧淡然一哂。“你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更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女,气度雍容,高雅淡然,是的,我仰慕你所有,但是,与你相处愈久,我愈是慨然,也愈是失望……”
汪映蓝双眉挑高。“失望?为何?”
huáng希尧平静的注视她,眼中已失去过往那种恋慕的神采。
“你不是女人,你只是一尊雕像,一尊不值得我为它付出一切的雕像!”
汪映蓝愕然瞠大眼。“雕像?我只是一尊雕像?”
huáng希尧轻叹。“别问我,问问你自己吧,你和雕像又有何不同呢?”语毕即掉头步向翠袖那边,留下汪映蓝独自一人深思。
“袁姑娘,金公子如何?”他蹲在翠袖身旁问。
“他还在发烧,我想喂他喝jī汤,但他总是入口不久便呕吐出来。”
翠袖依然不断为金日更换额上的湿手巾,后者不时吐出痛苦的呻吟和不安的呓语,夹杂着吃力的咳嗽,有时又抖着手不知道在找什么,她就将自己的柔荑放入他手中,他便紧紧的握住。
“想是透胸那一刀不仅伤到了他的肺部,也伤到了胃部。”huáng希尧忧虑地低低叹息。“不过我们还有另一个问题必须担心……”
翠袖惊惶的抬起眸子。“还有问题?”
“那五个人,我们只杀了其中一个,其他四个全跑了,我担心他们会再带更多人回来。”
“你是说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翠袖惊呼。“但是金日他……”
“我知道,”huáng希尧点头道。“以金公子的qíng况,我们还不能移动他,所以我们必须警觉一点。”
翠袖深深注视金日片刻,眼眶湿润,目光坚定。
“如果他们真找来了,而我们又打不过他们,我会跟他们走,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伤害到金日了。”
“不!”huáng希尧断然否决。“如果真到那种时候,我希望袁姑娘尽管逃,我和秋霞会尽量挡住他们。至于金公子和汪姑娘,他们不是目标,只要你不在这里,他们反而不会有事。”
“真的吗?好,那我一定会跑远一点!”
她话刚说完,突然,金日的眼睛张开了,热得发亮的目光定在她脸上半晌。
“不要怕我。”他的声音有如蚊蚋般细弱。
她的眼眶又湿了。“我不怕你,再也不怕了。”
“不要走。”
“如果他们又找来,我不能不走,我不想再让他们伤害到你了!”
“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她掉着泪水抽噎。“你会用你的命来保护我,可是我不要你那么做,你会死的,人家不要看见你死嘛!”
“我会杀死他们。”
“如果可以的话,那是最好,但你的伤太重了,你根本动不了呀!”
金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重复了一次,“我会杀死他们。”声落,他阖上眼,又昏睡过去了。
翠袖不禁哭出声来。
即使是此刻,他自己撑不撑得下去都还是个问题,他依然惦着她、挂着她,明明昏迷不醒,还要硬找回神智来安慰她。
不管他几岁,无论他外表如何,这样还不算男人,怎样才算男人呢?
令人十分意外的,那四个人竟然没有再找来,不论原因为何,huáng希尧倒是很庆幸这点,虽然他白白担心了两天。
然后,金日的疟症再次发作,滚烫的高烧又使他陷于痉挛抽筋的痛苦中,huáng希尧与翠袖轮流扶着他浸泡在溪水中降温,这回,虽然解除了抽筋现象,体温也确实降低了,但他的qíng况并没有好转,依然不停的咳嗽、呻吟、呓语。
“他的脉象细弱浮散,下次发作,恐怕就撑不过去了。”
一回到小木屋,huáng希尧便坦承的告诉翠袖实话,翠袖一听便猛然抽了口气,huáng希尧以为她会大哭,但没有,她拚命眨巴着眼,可以看得出她正在努力咽下哇哇大哭的冲动,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冷静,爹爹说要冷静!
“我们……”当她终于开口时,声音在颤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很抱歉,我不是大夫。”
翠袖垂下眸子,握住金日的手。“我知道了。”huáng希尧一离开,她就开始对金日喃喃低语。
“我不怕你了,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你不能入赘,那我就嫁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往后过端午,我会第一个绣香包给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以后我只熬汤给你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什么都依你,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喃喃不停念着,huáng希尧坐在小木屋另一头暗暗叹息。
希望玉弘明能及时赶回来,否则……
幸好,玉弘明及时赶回来了。
多半是上天听到了huáng希尧真诚的祈祷,玉弘明不仅及时赶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大夫同来。
“袁夫人说,这位胡大夫的医术虽不是建昌城最好的,但他曾远途出诊去救治那位村长的母亲,那位村长对他崇敬有加,他应该能够帮我们同那位村长说话。至于胡大夫,我去请他出诊时,他不但一口应允,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玉弘明侧眼望过去,胡大夫正在为金日诊脉疗伤,翠袖在一旁做下手。
“他说算命的早说过他会出这一趟诊,而且出完这趟诊之后,他就能够了结一桩心愿,所以无论路途多遥远坎坷,他都会出这趟诊。”
“算命的话他也信?”huáng秋霞咕哝。
“胡大夫说其他人算的命他不信,但这位算命先生算的命没有人不信。”
“这么厉害?”huáng希尧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不信。”
“不管我们信不信,重点是,他可以帮我们解决村长的问题。”
“这倒是。”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蓄着一把山丰胡子的胡大夫才把金日的伤处理好。
“这里不适合这位公子养伤。”
“但这附近我们不熟,也不知道能上哪儿去。”
“当然是上最近的地方去.”
“最近的地方?哪里?”
胡大夫咧嘴一笑。
“那位村长家里呀!”
事qíng愈来愈出入意料之外,起初那位村长一见到翠袖就怒气冲冲的挽起袖子来吆-着要抓人,但胡大夫把他拉到一旁去说了好些话,又拿出一封信给他,村长看完信之后,先是面色惶然大变,继而低声下气,诚惶诚恐的把翠袖一行人请进他家里,一副谄媚讨好的低姿态。
“他怎么了?”huáng秋霞困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huáng希尧比她更困惑。“胡大夫,你给他看的什么信?”
胡大夫耸耸肩。“不知道,那是算命先生写好要我jiāo给他的,算命先生说他一看完信之后就会低头,果然不假。”
这下子,所有人都对那位算命先生起了好奇心。
“那位算命先生在建昌城里摆摊?”
“不,他住在城外的寺里,一天只看三位客人,他说他在等人带他出海。”
“出海?”huáng希尧愈加疑惑。“那还不简单,上沿海省府去,自然有人能带他出海。”
“不,”胡大夫猛摇头。“他说只有他等的那个人能带他出海。”
愈说愈玄,大家不禁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有兴趣,回建昌后可以去找他。”胡大夫匆又笑开来,“他说你们必然会去找他……”迟疑一下,笑容收起,他望住汪映蓝。“只有这位姑娘不必,他说你的命已定,注定一生孤独。”
“这我早就知道了。”汪映蓝淡淡道。
“可是……”胡大夫又犹豫一下。“姑娘现下以为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但将来的结果却是境况bī得姑娘不得不如此,因此姑娘必然会为此痛苦一生。”
汪映蓝依然无动于衷。“是吗?我会出家?”
胡大夫深深叹息。“不,姑娘将会终生等候一个不属于你的男人,那个人眼里根本没有你,你却死心塌地的一心只爱他一个人。”
爱?
她会爱一个男人?
汪映蓝终于动容了,“我会吗?”但她的语气仍不太相信。
“是的,姑娘一定会。”
huáng希尧相当惊讶,料想不到在他眼中的石雕美人也会爱人;而玉弘明则神qíng十分yīn沉,应该属于他的女人竟会爱上别的男人?
“不过算命先生也说过,倘若姑娘想避过这种噩运也不是不可以,请姑娘尽快与这位公子成亲……”胡大夫瞥玉弘明一眼。“尽快随他离开川境,那么,姑娘仍能拥有恬淡寡yù的一生。”
汪映蓝黛眉微挑。“我不会为了这种原因成亲。”
胡大夫再叹息。“果然被算命先生说中了,姑娘,所以你注定一生痛苦。”
“是吗?”汪映蓝毫不在意的随口问。“那是什么样的男人,竟能使我那样死心塌地的爱上?”
“是一个天底下最冷酷无qíng的男人,也是天底下最痴qíng至xing的男人。”
既无qíng又至qíng?
“我会爱上那种奇怪的男人?”汪映蓝摇摇头,意下下言可知。
她不信。
胡大夫深深注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随姑娘,我得去瞧瞧金公子安顿的如何了。”
算命先生说过,如果她不信就随她了,横竖那是她自己的命,他只要顾好他自己的“贵人”就行了。
嗯,先想想,他该什么时候向“贵人”提出要求呢?
村寨村长很慷慨的把最宽敞、最舒适的客房拨给金日养伤,翠袖日日夜夜都守在他chuáng边,几乎寸步不离:由于关心,huáng希尧也不时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