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偏要……”
“huáng姑娘,令兄说得是,无论你怎么想,最好放在心里头,免得给大家招来麻烦。”
而这位不过拿出几句话,便很神奇的使huáng大姑娘自动闭上大嘴巴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容貌相当俊美,举止沉稳,气度非凡,只可惜眉宇问隐隐透出一股yīn煞之气,看着他久了会油然生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或者,我们可以分道而行?”
随后提出这项中肯建议的是端坐于huáng家兄妹对面的大姑娘,双十年华,话声无限轻柔甜美,粉蓝色袄裙,玉骨冰肌、清丽高雅,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眼神极其冷漠,还透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峭、几分无视天下人的高傲。
不过她掩饰得很好,总是垂眉敛目,看似大家闺秀的矜持,天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杂七马八。
“咦?要分开?为什么?”
与其他两位比起来,大姑娘身旁那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可就逊色多多了。
一身翠绿袄裤,又粗又长的发辫乌溜溜,除了一对翠玉耳环和两条翠绿发带之外,身上没有任何其他首饰,既不像huáng大姑娘那样美艳绝伦、英气飒飒;也不如大姑娘风华绝代、娴静婉约,最多只是个朴素清秀的小家碧玉,既不起眼,更不惹人注目,路上走过去绝不会有人多瞄她一下,不说明白,人家还会以为她是伺候那两位大姑娘的婢女呢。
然而,她眉眼间那股孩子气的纯真憨直,亲切又可爱,却也是其他两位大姑娘所没有的。
“但……”大姑娘眼角闪过一丝诡谲。“有时候不太方便。”
“可是……”少女似乎十分疑惑。明明huáng氏兄妹是唯一能够帮助她们的人,为什么反而要跟他们分道而行呢?
“翠袖妹妹,”大姑娘及时打断少女的下文。“我们不该勉qiáng别人。”
“说得也是,横竖我们原就不同道。”俊美年轻人赞同道。“那么,huáng公子和huáng姑娘两位……”
“喂喂喂,到底是怎样啊?”huáng大姑娘忍下住又打开才紧闭不到几句话的大嘴巴。“你们两个都只为她们说话,这我都不讲了,现在我已经不开口了,你们还要怎样嘛!”
huáng公子直摇头。“你就是这样,他们才不想跟我们同路。”
huáng大姑娘窒了一下。“我……我又怎样了嘛?”
“你太任xing了!”
“人家哪有!”
“你……”
眼见兄妹俩好像又要吵起来了,这时候,大姑娘又适时的从中岔进去,神态自若得好像他们的冲突与她全然无关,并不是因她一句话引出来的,这种结果也不是她造成的,从头到尾她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
“既然huáng姑娘不愿意,我们继续一道走也没什么。只是……”她瞥一下俊美年轻人。“玉公子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只等漕帮帮主回来,我得亲自把信函jiāo给他,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那么……”大姑娘转向huáng氏兄妹。“两位可有特别想去哪儿?”
huáng公子没来得及出声,huáng大姑娘就抢着说:“随便哪里都行,我们跟定玉公子了!”
这种qíng况已经很明显了,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huáng大姑娘中意俊美的玉公子,偏偏玉公子和那位温文的huáng公子一样,两人暗自恋慕的都是那位清丽高雅的大姑娘,两个男人一般年轻、一样出色,最后谁能夺得美人心呢?
大家先卯起来拚个你死我活再说吧!
唯有那位翠绿袄裤的少女袁翠袖是纯看戏的观众,两只乌溜溜的眸子光在那里转过来、看过去,有点迷惑,似乎仍搞不清楚状况,根本cha下进嘴。
他们在抢什么东西吗?
“翠袖妹妹,你呢?”大姑娘转问身边的少女。
“我没意见,都听蓝姊姊的。”
“那么,这边事了后,我们顺道上苏州去,几位认为如何?”
“可是我去过好几次了!”huáng大姑娘又在没事找碴了。
“我没去过。”玉公子淡淡道。
又是一句话便打回刁蛮姑娘的抗议。
“好嘛,那我们再去一次也……”
“几位公子、小姐,没位了,可否凑一桌呢?”
话说一半,横里突然岔进话头来,几人不约而同转首去看。
原来是店小二,身后还跟着两位少年,前头那位很平常,不过十四、五岁,脸上犹带着几分稚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忠厚老实的大孩子。
至于后头那位可惹眼了,十六岁上下,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泛着逗趣的神采,艳红的小嘴儿比姑娘家的檀唇更诱人,冻得红通通的双颊粉嫩可爱得教人恨不得使劲儿掐上几把,不是俊美的帅哥儿,可那副逗人的小奶娃模样,不管走到哪儿都会诱人多瞅上他好几眼。
“请便。”
没人喜欢跟陌生人搭一桌,不过出门在外,凡事以和为贵,下回说不定换他们得跟人家凑上一桌,这时候先给人涂个方便,以后才有方便可享。
“谢谢!谢谢!”
可爱少年喜孜孜的连声称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双眸倏亮,旋即一把硬将老实少年推到远远另一头去,自个儿笑吟吟的一屁股占上翠袖旁边的位置,还对她猛扬长睫毛,毫不遮掩的显露出对她的兴致。
在京里头,美人他看到眼睛都抽筋了,现在,他只想品味一下清新的空气。
“我叫金日,不知这位姑娘姓啥名谁啊?”
“今日?”翠袖失笑。“我叫明日。”
金日呆了呆,旋即哀怨的垂脸抽鼻子,“这怎能怪我,明明是我爹娘给我起的名儿不好嘛!”声音居然还有点呜咽。
没想到他这么大个人竟然说哭就哭,翠袖顿时傻住,手足无措的慌忙收起笑容,“对不起,对不起,人家不是有意的嘛!一听到,顺口就……就……”她满怀歉意的愈说愈小声。“呃,我……我叫袁翠袖……”
谁知道她才刚报上名字,金日猛抬头,又挂回原来那张璀璨的笑脸,哪里还有半点哀怨的影子,别说哭,他还得意得不得了。
“翠袖是吗?嗯嗯,好名儿!好名儿!”
翠袖不由愣住,其他人也看得面面相觑,哭笑下得。
他到底是来凑桌吃饭的,还是来泡妞儿的?
“大表哥,”老实少年扯扯他的马挂。“我饿了,人家伙计也在等着呢!”
“等个啥?”嘴里漫不经心的回着话,金日依然笑咪咪的对住翠袖,懒得移开眼。“有啥好料的全给送来不就成了!”
“可是,大表哥,我想吃面嘛!”
“你可真事儿!先警告你,再-唆就不给搓,教你饿得没着没落儿的,瞧你还给我挑下!”
“……小气!”
“-?”霍然回过头来,笑脸没了,金日两眼恼怒地瞪得更大更圆,小嘴儿气唬唬的噘起半天高,双颊鼓起两粒红枣儿,很用力的想要表达出他的怒火,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看上去反而更可爱了。“竟敢说你大表哥我抠门儿?我什么时候抠你了?小心我开了你的脑瓢儿!”
老实少年赶紧抱住脑袋。“人家吃碗面又花不了多少!”
“为什么一定要吃面?”
“吃面才有热汤喝嘛!”老实少年委屈的咕哝。
“就为了喝热汤?”金日啼笑皆非的喃喃道。“伙计,劳驾,先给我送一大碗热汤来,洗锅水也成,老大娘的洗脚水也凑合,是香是臭一概不论,只要够烫呼就行,先让他喝撑了再说!”
洗锅水、洗脚水?
不只伙计,桌旁的人全都忍俊不住笑出来,尤其是翠袖,她笑得最大声。
“那谁敢喝呀!”
唯有老实少年没笑,管自低头闷不吭声,一看就知道是在赌气闹别扭。
金日眉梢子一扬,“得,竟给我进磁儿,说你傻冒儿可真是傻冒儿!”他没好气的说。“若非外公要我一路上多少提点你一些,变着方儿帮你改改这ròuxing子,你以为我闲得慌,专爱找你茬儿?”
老实少年疑惑的抬起脸来。“爷爷?”
“那可不!”金日很夸张的叹了口气。“外公要我教教你,该拔脯儿的时候就拔脯儿,可该油儿的时候也得油儿,别太死心眼儿,也别老犯牛脖子爱使气儿,遇上要紧事别尽打嗑咀儿,也别二五八档,更别翻扯摔咧子,心头不乐就端起脸子最要不得,这些道理劳烦你长长记xing儿,别等吃了亏没了落,叫你嘬瘪子!”
落落长一大串话说下来,刚刚在笑的人全笑不出来了,各个满脸黑线,翠袖更是两眼茫然,头上飞舞着一圈大问号,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大表哥。”
“明白了?”
“不明白,大表哥说什么我压根儿听不懂,能不能麻烦你用我听得懂的话再讲一回?”
“……”
金日脸上没有半点表qíng的静默片刻,然后有气没力的挥挥手。
“算了,算了,待白慕天一回来,把你丢给他,我的责任就算了了!”
“咦?”玉公子两眼蓦睁。“你也要找白帮主?漕帮的白帮主?”
“也?”金日也愣了一下。“难不成你也是?”
玉公子颔首。“我要送封信给他。”
“送封信?那可方便。”金日滑稽的咧咧小嘴儿,大拇指一比,比上了老实少年,“我还得送个活蹦乱跳的人给他呢,这一路上可累了,再多两天,我非撂挑子不可!”再定住大眼儿。“请问这位公子是?”
玉公子拱拱手,“玉弘明。”跟着瞥向一旁。“他们两位是huáng希尧公子与huáng秋霞姑娘,袁姑娘旁边那位是汪映蓝姑娘,她们谊属世姊妹。”
“玉弘明?”金日没留意到其他人叫什么,只注意到玉弘明的名字,怔愣地注视他好半天。“原来是你。”
玉弘明微微蹙了蹙眉。“你认识我?”
金日没吭声,笑得可贼了。
怎不认识,他们是堂兄弟呀!
跑江湖就是这样,关系随便套过来套过去最后全套上了,原来大家都是朋友,于是,金日就和玉弘明他们凑在一块儿了,因为他们等待的是同一个人。
不过,虽说是走一起,却又老分两边……
“来了!来了!”
抱着一大包热呼呼的糖炒栗子,金日兴匆匆的回到茶馆内,快步定到翠袖与老实少年——竹继洪那一桌,桌上早已摆上一碟碟的瓜子、豆gān和花生等,加上炒栗子,捧上一杯热呼呼、香喷喷的龙井,悠悠欣赏窗外的西湖冬景,这份闲qíng与惬意可不是随处都找得着的。
“不用分给他们一半吗?”翠袖扭头往另一桌瞧。
好些天来,他们总是一道闲逛杭州城,吃饭、喝茶、赏梅、游西湖,但下知怎地,虽然起初都在一起,却老是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分成了两边,就像现在这样,玉弘明、huáng家兄妹与汪映蓝是一边,她和金日表兄弟是一边,虽然她觉得这样反倒好,但总觉得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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