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可?」
尼可仍挂着温柔的笑。「对不起,小妹,我必须走了。」
「走?」温婉感到一阵惊慌浮上心头。「但是你要到哪里去?还有……还有我们的婚礼呢?」为什么她的家人才刚复活过来,尼可却反而要离开她了呢?
尼可的笑添上一抹歉然。「真的很抱歉,小妹,恐怕我们的婚礼得取消了。」
取消?!
「为……为什么?」温婉愈来愈惶恐。
「我……」尼可迟疑一下。「必须回家了。」
「回家?不,你不能回家!」温婉不禁失声惊叫。「你说过不回家,会永远在这里陪着我的!」
「我是想那么做,但是……」尼可下意识朝黑人瞥去一眼。「对不起,我身不由己。」如果他知道温婉会因他这一瞥而跳过他直接问到黑人那边去,他绝对不会多事去瞥黑人那一眼,但他没有想到,所以他瞥了那一眼,一秒钟后他就后悔了。
温婉马上转移目标,「他不想回去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带他回去?」愤慨的质问直接丢到黑人脸上去。
黑人面无表qíng的挑了挑眉。「-真想知道?」
尼可一惊,「彼得!」他发出愤怒的警告。
但没人理会他。
「对,我想知道!」温婉从不曾表现得如此qiáng勇过。
黑人──彼得点点头。「好,那我就告诉。」
「彼得,你敢说!」尼可狂怒的口水喷了彼得满脸。
温婉感到非常惊讶,没想到尼可也有如此凶bào的一面,但愈是如此,她愈想知道,不,她是不能不知道。
「告诉我!」
「不准说!」
彼得慢条斯理的抹去满脸口水,看看尼可,又看看温婉,再看回尼可。「很抱歉,老爷子说如果她开口问,就必须让她知道。」嘴里说抱歉,却感觉不到他有半点歉意。
尼可呆了呆,旋即愤怒的咬紧了牙根,「天杀的老头子!」恼火的咒骂自齿fèng间溢出。
于是,彼得再转回去盯住温婉注视了好一会儿。
「我会告诉-,但在告诉-之前,我必须先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很高兴-的家人复活了?」彼得问。
「当然!」温婉用力点头。
「为了让-家人复活,-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再问。
「没错!」更用力点头。
「凭什么?」
温婉愣了一下。「呃?」什么凭什么?
「人类的生死是由唯一的神决定的,也只有唯一的神才能决定人类的生死,」彼得冷冷的说。「-凭什么否决-的意旨?」
温婉怔住。
「所有人类都必须接受,凭什么-可以不接受?」彼得咄咄bī人的又问。
温婉无言以对,半声都吭不出来。
「-很伟大吗?」彼得的质问愈来愈冰冷,就像发自他身上的寒肃气息。「-做了什么足以让唯一的神对-格外恩典的事迹吗?」
没有,她什么也没做过,她只是个平凡的人类。
温婉瑟缩着垂下螓首,额上渗出羞愧的冷汗。
见状,彼得的冰冷稍稍收敛了一些,「-的家人,他们应该死了,但他们又复活了,那是奇迹。」声音也放缓了。
她也知道那种事应该是奇迹,但……
「是……是……」她怯怯地想问,又问不出口。
「是尼可为-展现的奇迹。」
真的是他?
「尼……尼可?」其实她内心里也知道是他,但又无法理解为何是他?
尼可如何能施展那种奇迹?
「是的,是他为-做的,因为-似乎无法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最重要的是,他担心要是-想到-的家人是被-害死的……」
「什么?」温婉骇然惊叫。「是……是我……」
「不是吗?」彼得冷漠的反问。「如果不是-偷偷跑来茂伊岛,他们也不会急急忙忙要来找-;不急着来找-,他们就不会租那架有问题的飞机;不租那架飞机,他们也就不会坠海而死,请问,不是-害死他们的又是谁?」
脸色惨白,温婉喘息着说不出话来,那双圆溜溜的眸子盈满惊惧的罪恶感,全身抑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没错,是-害死他们的,而尼可担心-会因此而活不下去,只好让他们再活回来。但他实在不应该这么做,如同人类的生死,生命的奇迹仅有唯一的神才能施展,他僭越了唯一的神的权掌,因此他必须接受惩罚。」
「惩……惩罚?」
「直到北极融化那天为止,他都必须被关禁在冰牢里。」
北极融化?
会有那么一天吗?
不,她应该问的是,尼可不可能活那么久吧?
适才的惊恐尚未消退,更多的不解又压上来,他明明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她却愈来愈困惑了。
然而她尚未有机会开口问出更多的疑惑,彼得就先断绝了她询问的机会。
「我已经回答了-的问题,如果-还有其他疑问,很抱歉,现在我不能回答。倘若-真想知道答案,那么,请-先想清楚一件事,然后,-可以到北极来找我,我会回答-所有问题。」
「什么事?」温婉急问。
彼得冷冷的看着她。「-是这世上最自私的女孩,为什么我会这么认为,请-想出答案来,然后,-来找我,告诉我答案,只要-的答案能让我满意,我就会回答-所有问题。」话落,他拉着尼可转身yù待离去。
「等等,请等等!」温婉慌忙上前扯住他。「求求你,请再告诉我一件事就好,我要如何才能再见到尼可?」她有预感,自己绝对阻止不了他,只好先问出这个她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因为她这个问题,彼得深深凝视她一眼,眼里竟出现一抹暖意。
「-随时都可以见他,前提是……」他瞟尼可一眼。「-必须放弃-的家人,一旦-见过尼可之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而-,必须住在冰天雪地的北极,除非-有这种决心,否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尼可!」
「放弃……」温婉窒息的呢喃。「我的家人?」
「是的,-只能选择其一,尼可,或是-的家人。」
这次,彼得话一说完便毅然转身离去,然而,令她诧异万分的是,他和尼可竟然是往海里去。
火红的落日沉落在海平线那一端,凄艳的晚霞映照着惆怅的色彩,仿佛在诉说着数不尽的愁郁,就在这悲凉的絮语中,尼可与彼得一起踏入被夕阳染红的海水里,一步一回头,自他的目光里,温婉可以qiáng烈感受到他的眷恋不舍。
然后,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尼可与彼得逐渐融化在海水中,一点一滴,慢慢的化成海水的一部分,最后,她看见尼可无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我爱-!
就在温婉惊骇的注视下,尼可完全融化成海水了!
除了飞机失事当时的经过,温爸爸六人对于后来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他们比谁都更惊愕于自己死而复活的经验。
但温婉却好像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不过事实上她又比谁都更困惑。
到现在她依然无法厘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发生那些事,还有,最重要的是,尼可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人吗?
事件已过去将近一个星期,温家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虽然尼可不见了,但温婉好像知道他为何会不见,也没有因他的不见而表现出痛苦的反应,所以大家也很有默契的不去主动提起,只是如常的生活着,最多再应付一下记者的访问。
这下子温家旅馆可出名了!
「你们都不觉得我是个自私的女孩子吗?」温婉又在问了。
事件之后,她天天都在问,时时都在问,问每个她碰上的人,而且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自然,所有人给她的回答也都是一样的。
「当然不是!」
但她似乎对这种回答感到非常不满意,于是继续再问,一问再问,问到大家都麻痹了,甚至有些厌烦了。
「小妹,-为什么一直问这个问题?」
八点多,晚餐后的休闲时间,除了温大哥和秋美在旅馆坐柜台之外,温家所有成员都在家里的起居室里看电视,这是坠机事件带给他们最大的影响。
他们更珍惜家人相处在一起的时光。
「我……」温婉若有所思的盯着电视,两眼睁得老大,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只是随便问问。」
对于尼可的离去,她并不会感到难过,因为她没有时间难过,她必须赶紧思索出彼得那个问题的答案,然后才能够去找彼得,问出所有令她感到疑惑万分的问题的答案。
「随便问问?但是-一直在问,反覆不停的问呀!」
「是吗?」
对于温婉那种漫不经心,好像连问题都没听清楚的回答,温爸爸不禁翻了个大白眼。
「算了,看电视吧!」
于是,大家继续看电视,温婉继续若有所思,这时,电视上又在播放有关于那次坠机事件的后续报导。
事实上,有不少电视台都有意请他们上电视,还有宗教团体、医学研究团体等等都来找过他们,但温爸爸都以忙碌为由推辞掉,推不掉的就拖到明年淡季,总之,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一家人守在一起,而不是出名。
「啧,真无聊,又在骂我们了!」温小弟嘟囔。「每次访问到那两位罹难飞行员的家属,他们都没好话,我们到底哪里惹到他们了?」
「不要怪他们,」温妈妈温和的劝道。「你应该站在他们的立场为他们想想,同机的罹难者,我们一家人一个不少的全都复活了,那两位飞行员却没有,他们怎能甘心?」
「再不懂,你反过来想想看就知道了,」温大姊闲来无事也加进来凑一脚。「如果那两位飞行员复活了,我们一家人却没有,你能甘心吗?」
不知不觉中,温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
「或者,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大家一起去慰问他们……」
「千万不要!」话还没听她说完,其他人就异口同声地拉出惊恐的尖叫,差点没把她吓死。
「为什么?」温婉困惑地来回看他们,无法理解大家的反应为何会这般激烈。
温爸爸先拍拍胸脯安抚一下差点bào动的心跳,再耐心指点那个单纯到不行的小女儿。
「小妹,凡事不能太自以为是,否则好意也会变成伤害。以这件事来说,-必须站在对方的立场来做思考,现在他们已经对我们感到如此不满,-再刻意去找他们,他们不会认为-是要去安慰他们,而会以为-是去向他们炫耀,虽然-不是,但他们会认定就是如此,因此呢……」
温爸爸的滔滔huáng河长篇大论也不过才刚起个头而已,然而,就在他稍稍停顿一下好换口气的那一瞬间,温婉就突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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