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拜托你们快快忘了婚礼那件事,不要以为她有多娇弱,其实她是很坚qiáng的,譬如婚礼那件事,她大哭一场后早已释怀了,偏偏你们不肯放过她,每次她想要回复以往的快活,但一见到你们那样战战兢兢的对待她,她就快活不起来,要我说实话,我会说这一个多月来她的泪水都是为你们而掉的……」
视线悄然移转,他瞥向温婉。
「换句话说,她是为了你们的难过而难过,虽然她自己早已不伤心了,却因为不知如何让你们释怀而难过。所以说,如果你们真想让她快乐起来,请尽快忘了婚礼那件事,OK?」
不管他说什么,温爸爸都不打算相信,但温妈妈和温姊姊立刻相信了,因为女人都比较细心,她俩都注意到温婉的表qíng,不是生气也不是难堪,而是讶异。
讶异那个陌生的年轻人为何能如此准确的说出她的心事?
「小妹,真是那样吗?」表qíng是意外的,眼神是惊讶的,温妈妈慢慢走向温婉,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qíng。「-早就不难过了,却因为我们的在意而难过,真是这样吗?」
温婉犹豫一下,垂下眼睫毛,怯怯地点头。「我……我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大家都很不好受,而那都是因为我,一想到这,我……我就觉得好抱歉好抱歉!」
她脑袋低垂,看不见表qíng,但听得出声音里浓浓的愧歉。
「我们家一向都很快乐的,如果不是我要结婚,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没有这种事发生,大家就不必经历这种心qíng,这一切……」她愈说愈小声。「全都是我害的……是我……」
听到这里,温妈妈急忙抱住她,怜惜地拍抚着她的背。
「傻孩子,那怎能怪-呢?」
「就是说啊,错的是哈卡拉,又不是-!」温姊姊附和着大声道。「更何况,我们在意的是-的心qíng,并不是那件事,既然-已经不在意了,-早该告诉我们,只要-不再在意那件事,我们也不会在意了嘛!」
「没错,孩子,我们在意的是-的心qíng,并不是那件事呀!」
「怎么-已经不在意了吗?」温爸爸也嘟囔着。「唉,早说嘛,不然每次一想到-心里难过,爸爸也跟着难过起来了!」
她一直都想说啊,可是……
「对……对不起,」温婉嗫嚅道。「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你们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是担心说不好的话,会让我们误以为-是在嫌我们太多事,甚至误会-在抱怨,」温姊姊柔声安抚道。「这实在没有必要,不过我们了解,真的!」
这个善良的小妹妹会顾虑些什么,不必用脑子想她就可以猜到了。
「是啊,自己家人嘛,有什么就说什么,没必要顾虑呀!」温爸爸大声道。
「不过,」温妈妈更用力抱紧她,语气里还是隐约有一分担忧。「-是真的不在意了吗?」
「真的,」温婉用力点头。「我真的不在意了!」
「想开了?」温姊姊轻轻问。
温婉想了想,「不,并不算是想开,而是……」她半垂下眼帘。「我想妈妈说得没错,我跟哈卡拉在一起虽然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但其实我们之间的感qíng并不成熟,现在认真想起来,哈卡拉给我的感觉比较像是大哥给我的感觉,而他不像大哥那样忙碌,所以能够常常陪伴我,我就认为他会是个好丈夫。」
「好哥哥可不一定是好丈夫哟!」温妈妈软声提醒她。
有时候,那实在不太好分。
「现在我知道了。」温婉抬起赧然的笑。「所以我并不会很伤心,只是觉得有点失望,也有点困惑,我一直相信他是个很好的人,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以老实告诉我们的呀!」
温妈妈轻轻叹息。「我们也算是从小看他到大,也一直认为他是个忠厚老实的好孩子,才会答应让你们结婚,或许我们比-更失望吧!」
从当年温爸爸买下旅馆开始,哈卡拉一家人就在旅馆内工作直到今天,他们一家六口都是十分老实勤劳的原住民,温家的人也从不在意他们是原住民,哈卡拉一开口向温爸爸提出婚事,温爸爸立刻同意了,没想到竟会……
「不过,事qíng已经过去了,对不对?」温婉两眼充满期待地瞅住温妈妈。「我们都不会再挂意这件事了,对不对?」最好是,不然她又要掉眼泪了。
她也不想做个爱哭鬼嘛!
温妈妈笑着亲亲她的额头。「是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把他忘了吧!」
「太好了!」
自婚礼过后,温婉头一回绽开真正的笑颜,非常高兴的流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心qíng;其他三人见状,不禁也欣慰的跟着笑开来,大家抱在一起相对莞尔,让温馨的气氲悄悄弥漫开来,温柔的扩散成一股暖暖的温qíng环抱着他们。
他们终于又找回一家和乐的气氛了。
就在这时,一个值得诗人大加歌功颂德一番的伟大时刻里,侧旁,某位一时被他们忘记的家伙,大概是不甘心做那种上台讲两句话就得鞠躬下台的配角,于是很不识相的硬是打岔进来,企图让自己提升为主角。
「我肚子他妈的饿死了,有没有什么吃的?譬如早餐之类的?」
他妈的?
笑声蓦然冻结,四双僵硬的眼同时转注同一个目标,大家终于想起来一旁还有个可疑人物──仅穿着一条内裤,这回他们都很认真的仔细端详,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非得这样满口三字经不可,然后,他们不约而同暗自惊叹。
好奇特的人!
闪亮的银发,闪亮的银眸,皮肤也格外白皙,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阿尔卑斯山上闪闪发亮的雪人,但这并不算什么,这世上长着一头银发的人多得是,银眸也不少,白皙的肌肤更是遍地皆有,随手捞一把就有好几个,没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是他那张脸,俊慡不凡,相当出色,但乍见之下,根本不会有人去注意他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因为……
他的脸在笑。
不,不是他在笑,是他的脸在笑,请分清楚,不是人在笑,是脸在笑,这两者差别是很大的!
前者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在笑。
而后者呢,并不是说他的五官长得很滑稽,也不是说他刻意做出像小丑那样夸张诙谐的表qíng,事实上,他此时此刻根本没有笑。
但即使他不笑,脸也像是在笑。
就算他皱着眉头,嘴角往下掉,硬板起脸来用很严肃的声音说话,他的眼睛也在笑,不然就是眉毛在笑,或者鼻子在笑、耳朵在笑,甚至是头发在笑,总之,满满的笑意呈现在他那张奇特的脸上,使他不笑也像在笑,笑咪咪的、笑吟吟的、笑呵呵的。
奇特的长相,奇特的人。
温爸爸暗忖,仍在打量对方,「首先,请记住,在我家不准讲脏话!」一边慢吞吞的把家规中最重要的一条拿出来丢到对方脸上去。「然后,请你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上帝,又是一个不准讲脏话的家庭,真无趣!」年轻人很夸张的呻吟,然后认命似的叹出一大口气。「我叫尼可,是温克带我来的──昨天半夜,他说我可以在旅馆内工作换取食宿。」
「果然是那小子,老是捡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温爸爸没好气的咕哝。「他为什么要你到我家来住?你家被你吃垮了吗?」
侧旁传来三声失笑。
尼可两手一摊,笑咪咪的。「我跷家,钱用光了。」
温爸爸皱起眉头来。「为什么跷家?你家被你吃垮了,打算把你卖掉吗?」
又是一阵笑声。
不过尼可真好脾气,他依然在笑。「因为我老爸硬要bī我接手他的工作,我只好逃了!」
这个理由温爸爸倒是很能理解,想当年由于不想留在家里种田种菜养猪,他还差点被阿爸拿锄头劈死,一路追杀到火车站,好不容易赶上末班车逃出生天,两年后回老家去看,阿爸居然已经卖掉田地闲闲做土财主了。
请问那个坚持「庄稼人嘛爱唔志气」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那么你自己想做什么?」
「画家。」尼可毫不迟疑的说出他早已立定的志向。
「你是美术系的?」
「不不不,」尼可严肃的摇摇食指。「真正的画家是画来的,不是念来的。」
这个他不懂,不过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那……咦?慢着,你……」温爸爸错愕地霍然瞪大眼。「你在说中文!」
尼可哈哈一笑。「真迟钝,现在才发现!」
「可是你不是中国人!」温爸爸指控似的说。
尼可挑起一道银色的眉毛。「你也不是英国人,但你也会说英文!」
温爸爸顿时哑口。
「事实上,我会的不仅中文、英文,」尼可又说。「不过,我懂的语言愈多对工作愈有利,不是吗?」
有道理。
紧攒眉头考虑片刻后,温爸爸终于决定看在尼可帮了他们「一点小忙」的份上,同意接纳这位满嘴三字经,显然家教不太好的家伙到旅馆里来工作换取食宿,不过这小子最好不要再在他面前ㄌ-ㄚ三字经,否则他就扣这小子薪水。
饿他一天不给他饭吃!
「好吧,你就留在这里工作,阁楼还有一间空房,虽然小一点,但还可以住。至于早餐……」温爸爸往下扫一眼。「要吃可以,麻烦你先去套上短裤。」
「短裤?」尼可困惑的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内裤。「我穿了啊!」
看来这家伙不只家教不好,对基本事物的认知也不太好!
「年轻人,请分清楚,你现在穿的是内裤。」
「短短的裤子,一样啊!」
「不一样!」温爸爸拿出最大的耐心来抓住一拳打翻年轻人的冲动,免得他一时按捺不下,冲动bào走,眼前的雪人就会被扁成一堆雪水。「内裤是穿在短裤里头的裤子!」
尼可不赞同的皱起银眉。「穿两件裤子?多热!」
「热?」温爸爸啼笑皆非。「穿两件短裤就热,你住哪里,北极?」
「咦?」尼可惊讶地睁大银眸。「你怎么知道?」
温爸爸愣了一下。「呃?」他知道?知道什么?
「我家在芬兰北部拉普兰省,」尼可勾起一弯顽皮的笑。「嘿嘿嘿,正好在北极圈内!」
他竟然真的住在北极!
温爸爸愕然呆住,温妈妈和温婉姊妹俩也面面相觑,头一次碰上从北极来的人,真令人吃惊。
难怪他那么怕热,恰好和怕冷的温婉相反。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温爸爸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不是姓温的男xing只穿着一件内裤──子弹型的──在他家里到处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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