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之,就是我的脑海里常常会莫名其妙跑出一个声音来,还会跟我对话呢!」她啼笑皆非地翻翻白眼。「最气人的是它老挑在我没空理会它的时候冒出来,当我闲闲无事想找它哈拉两句时又不理我,我真怀疑我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了,譬如jīng神失常或人格分裂什么的。」
俯视着她,步维竹蹙眉寻思片刻后,缓缓半蹲下。
「漫依,能告诉我它都跟你说些什么吗?」若是一般人听到她那种说法,肯定会立刻同意她对自己下的诊断──八成是疯了,但步维竹不会,他也经历过同样诡异的事件,再有更多奇异状况出现也不是不可能。
郁漫依耸耸肩。「很简单,就那么几句,不是『杀了他』就是『杀了他们』,口气很冷酷,好像在命令我,又有点像在诱惑我……啊!对了,它还曾经说过,只要我给它一个命令,它就可以在瞬间消灭我的敌……敌人……」
说到这儿,脑际忽地闪过一丝颤栗的灵光,她不觉——地停住,与步维竹面面相觑,心头先是一阵冷汗,继而颤颤地发起毛来。
不会吧?难道这就是……
好半晌后,步维竹也坐下了。「可是,我这边并没有任何异样啊!」
「是吗?」郁漫依困惑地又想了一下。「哦,对了,它好像只在某些特定时刻才会出现。」
「什么特定时刻?」
「当有人在追我、bī迫我,和我对峙的时候,而且……」郁漫依迟疑一下,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它非常坚持要我杀了你!」
「我?」步维竹错愕地惊呼。「为什么?」
郁漫依耸一耸肩表示她也不解。
「那么……」步维竹两道眉又攒了起来,「或许这真的就是那个了,因为是我们两个分别得到那两方石盒里的『东西』,它们一定有所关连,只是……」他狐疑地沉吟。「它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呢?」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一直在问它,但它都没有任何回应,真guī毛!」郁漫依嘟囔。「事实上,离开蓝岭之后,它就不曾再出现了。」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你想……」步维竹沉吟着。「我们是不是最好让专家检查一下比较好?」
「才不要!」一听,郁漫依立刻气急败坏地否决他的馊主意,「你以为我gān嘛那么急着逃开?你真以为他们会客客气气地给你来个免费体检,然后大大方方地放你走人吗?」
她用力戳着他的胸口。
「少白痴了你,你可能不知道那些从事秘密研究工作的科学家和家人们有多不自由,但是我很清楚,因为我做过他们的护卫。我可不希望自己,还有你跟孩子们也被当作东西一样被锁进保险箱里看管。而且他们也很有可能拿你们作人质来胁迫我做一些不道德的事,搞不好还打算控制我的思想呢!」
「我知道,所以我也在逃呀!只是……」步维竹沉默了下。「我们总不能这样一直逃下去吧?」
「所以说,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我们要商量出一个好办法来嘛!」郁漫依安抚地抱住他的手臂。「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让它杀你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步维竹闷闷地咕哝。
「那你是担心什么?」
步维竹眼神凝重地注视着她。「让一个老叫你杀人的东西潜伏在你体内不管,这样真的好吗?倘若有一天它反过来控制住你,届时你是不是要变成它的杀人工具?你应该知道,以你的身手,要成为杀人工具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他这么一说,郁漫依不觉也跟着忐忑起来。「会……这样吗?」
「你敢确定地说不会吗?」步维竹反问。
郁漫依窒住了。
这种连她自己都不了解的事,她的确不敢铁齿的拍胸脯说绝对不会,现在是有关人命的问题,可不是凸槌了随便打个哈哈就可以蒙混过去的事。
「那……怎么办?」
「我正在找一位医生,他应该可以帮我们做检查,可是他自己也是通缉犯,要找他并不容易。」
「……请问他为什么被通缉?」
「盗卖尸体。」
哇咧,他们最近到底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居然只能找一位偷盗尸体的通缉犯帮忙?
那家伙最好不要因为缺「货」而故意把他们「制造」成尸体充数!
杀了他!
谁?
睡在你身边的男人,杀了他!
为什么?
不杀他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是你还是我?
……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你会后悔,gān我屁事!
它是我的敌人,你非杀它不可!
你家的事!
杀了他!
偏不!
杀了他!
哼,你谁呀你,你说杀我就杀,那我多没面子!
死神!
我还圣母玛丽亚咧!
杀了他!
烦不烦呀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啊啊啊,你自己不能动手,一定要我替你动手?哇哈哈哈,你这算什么蹩脚死神嘛!不但有敌人,而且竟然只能够蛊惑别人替你动手,真是逊毙了!
杀了他!
你自己去作梦吧!
杀了他!
我管你去死!
杀了他!
绝不!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
蓦然惊醒,郁漫依发现自己全身冷汗淋漓。
她作了一个噩梦。
这也没什么,是人就会作梦,听说动物也会作梦,说不定昆虫也会作梦,不过她不确定。
她不记得作了什么噩梦。
这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部分的人都不记得自己作过什么梦,她也是,她从来不曾记得自己作过什么梦。
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不喜欢这个梦。
因为这个梦使她很不舒服,即便她根本不记得内容是什么,但她可以确定这个梦绝对不是普通的噩梦。
想着想着,她起身到浴室里去洗了一把脸,希望冰冷的刺激能让自己清醒一点,早点脱离那个梦所带给她的厌恶感。
可恶,没用,她仍然很不舒服,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心理上的不舒坦。
「Shit!」
她低咒着回到chuáng上,不小心碰到了丈夫,丈夫似醒非醒地睁半眼看了她一下,随即顺手将她搂进怀里,继续睡。依偎在丈夫温柔的怀抱中,倾听那沉稳规律的心跳,不知为何,她的不舒服逐渐被洗刷gān净了。
好了,可以继续睡了。
……
她刚刚究竟作了什么梦呢?
摊牌的时候终于到了!
步家抵达小岛半个多月后,适应期结束,两个小鬼也开始想起那些未解的谜团,yù要求得答案的yù望又旺盛地燃烧起来,于是,这日下午,当步维竹正在教授儿女如何用她们的小手轻轻一捏就把一个大男人弄昏过去时,姬儿突然问了一句。
「爸爸,你怎么会这种事?」
步维竹与郁漫依相觑一眼,立刻明白:摊牌的时候到了!
「晚餐后,要听了吗?」
米克点点头。「好啊!」
姬儿耸耸肩。「听就听。」
因此,在傍晚时分,步家提早用过晚餐,待胡丽与阿奈离开之后,一家人在起居室里面对露台围坐一圈,准备摊牌了。
「我先说吗?还是你想先说?」步维竹先开口问。
「我吧!我的xing子比你急,还是我先说吧!」郁漫依清了清喉咙。「这个……该从哪里说起呢?嗯……我想还是得从你们的外公外婆说起吧!老实说,他们并不是相爱结婚的,而是因为qiáng悍能gān的妈妈和胆小懦弱的爸爸,他们彼此觉得能互补对方的缺点而凑在一起,很现实的理由,所以结果也很现实……」
她耸一耸肩。「婚后爸爸才感受到霸道的妈妈是如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从小爸爸就不断对我说,男人喜欢的还是那种保守又温柔的女人。当然啦!小时候的我是不会懂得爸爸到底在说什么,依然我行我素,粗鲁得像个男生,只是有时候会很奇怪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只偏心姊姊呢?后来……」
高中时,因为打篮球,郁漫依认识了大她两岁的篮球校队队长并开始jiāo往,两年后,郁漫依认为自己和男友之间的感qíng已经相当稳定,所以放心的到东岸去念大学。不料才过一年,家里便寄来男友和姊姊的红色炸弹,当场炸得她头破血流、伤痕累累,一身破破烂烂的立刻赶回去质问男友。
「为什么?」
「对不起,可是……我觉得温柔体贴一点的女孩子比较适合作老婆。」
其实郁丹翠并不温柔,也不体贴,但她很会装模作样,而郁妈妈正是喜欢大女儿这一点:她很会「作」一个完美的女儿和女人,让身为母亲的她很有面子。
这时候,郁漫依才了解从小爸爸对她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由于当时委实太年轻,倔qiáng好胜的她无论怎么想都不甘心,为了赌一口气,决心要跟姊姊同一天结婚,同一年生孩子。
就算赢不了,也不能输!
「你就没有想过将来若是再碰上另一个你喜欢的人怎么办?」步维竹喃喃道。
「想过又如何?」郁漫依满不在乎地反问。「那时我是那么笃定自己和男朋友的感qíng很稳定,结果他还是变心了,想想,即使将来我再喜欢上别人,到头来对方也大有可能会再变心,那我又何必在乎自己究竟是和谁结婚的?」
步维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这种以偏概全的想法未免太偏激。」
「没错,是偏激,被背叛的人就是有权利偏激,怎样?」郁漫依霸道地扬起下巴。「何况当时我还年轻,对感qíng的认知实在是幼稚贫乏得很,我以为我们很相爱,结果半年后我就差不多忘了他是谁,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赌一口气罢了,而这口气,老实说,真的不是轻易能解脱的……」
她喘了一口气,再继续。
「我想我是一直对妈妈感到很不满,不满她对爸爸的压制,也不满她对我的忽视,你们知道吗?她把所有的jīng神都灌注在我姊姊身上,却从不过问我的一切,甚至不帮我准备午餐,也不给我零用钱,如果不是爸爸给我午餐费,我上学都得饿肚子!还有……」
愈说愈火大,声音也逐渐高昂起来。
「你们绝对想不到,竟然是妈妈鼓励姊姊抢我的男朋友,因为波特家里非常富有,姊姊和他结婚才能享受好日子。我实在不明白,我也是她亲生的呀!为什么待遇差别这么大?至于姊姊……」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浮起不屑的表qíng。
「我看不起她,因为她做作功夫一流,所以能得到一切,这太没道理了吧?加州华埠小姐又如何?还不是一年就下台了!而且从小她就很喜欢欺负我,明明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是要跟我抢,抢她不要的旧衣服旧鞋子,抢赢了就拿去扔掉,还不准我去捡回来,实在是太可恶了。总之,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她能得到的我也一样能得到,甚至当我知道她的丈夫考上qíng报局之后,我也跑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