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寂寞的人到处都是,就连她偶尔也会寂寞一下,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寂寞就寂寞,有什么好沉重的?
可是,他眼中的寂寞硬是让她感受到一股无以名之的沉重感。
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感会使感受到他的寂寞的人也跟着心qíng沉重起来,然后那一整天,她的心qíng都在谷底像蚯蚓一样爬来爬去,怎样也High不起来。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无法不注意他,因为好奇。
然而,每当她尝试想接近他时,光是把目光移向他那边,他就会腼-的垂下脸庞,不安的埋头猛摇画笔,不敢再抬起头来,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害羞的国中小女生,害她接近的念头才刚冒出一个头,就忙着再装箱塞回仓库里去。
她可不想让对方误以为她是专门诱拐无知少男的奇怪欧巴桑。
不过,总是天天都见面,三个月来多少还是有点成果,只要她装作不经意的从他面前走过去,顺口说一声早安,他也会腼-的回一声早安,但仅此而已,再多就没了。
“你……”
看吧、看吧,她只不过多说了一个字,他又低下头去猛画画不说,居然整个人转向另一边去了。
算了,跑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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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时间差不多了,各位阿婆,阿嬷、阿婶、阿姨们,今天教的新舞步,请不要明天就忘掉!”
“我一定会忘记!”
“好好好,我会重教,不过,阿婆,至少要记得一步吧?”
“一步啊……第一步?”
“哈哈哈,可以、可以,记得第一步就行了!”
“那没问题。”
“还有,请记住,要先做暖身运动,不要人一到就马上跳舞!”
jiāo代完毕,司琪拍拍手,散场,回身收拾好卡拉OK伴唱机的电线,推到管理处办公室去借放,跟管理处的阿伯哈啦几句后便挥手道别,正想直接回家,眼角不经意扫到那个正在专心画画的男人,眼珠子一转,匆地咧出一抹贼贼的笑。
之前为了上课,她总是时间一到就赶着走人,但现在放暑假了,她不必再赶上课,自然也不必急着走人,那就留下来多晃晃吧,至于晃到哪里呢?
嘿嘿嘿……
噙着顽皮的笑,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溜到那男人身后,小心翼翼的倾身往他的画本上凝目看去,想说欣赏一下他的旷古绝世大作,谁知才一眼她就愣住,再猛眨两下眸子,旋即很不客气的爆笑出声。
“搞屁啊,我以为你在画什么了不起的艺术杰作,原来是在画这个!”
她不但笑得很不给人面子,还一把抢过他的画本来,就地盘膝坐下,津津有味的一页页翻看,不时放出明朗的大笑声,很放肆,但也很悦耳。
好半天后,她终于把整本都看完了,这才把画本还给他。
“真有一套,你是……呃?”她骤然收音,不可思议的盯住那男人。
不敢相信,他在脸红耶,一个会脸红的大男人,稀有动物!
“请问你几岁了?”
“……二十七。”
“哇,是个大男人了呢!”司琪很夸张的惊叹道,再指指他的脸。“你知道你在脸红吗?”
红烧蹄膀霎时又多熟了好几分。“知……知道。”
她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又捧腹笑得比刚刚更夸张,眼泪都冒出来了。
“Mygod,我才十九岁都没红过脸,你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居然会脸红,可以列入濒临绝种生物名单了!”
“我……我不习惯跟女孩子说话。”
“是喔,那你一定是那种被父母哄在手心里的乖宝宝。”司琪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叫司琪,你呢?”
“……文。”
“太阳的阳?”
“远-的。”
“原来是那个。”司琪喃喃道,再指指画本。“你是漫画家吗?”
没错,他画的不是素描,更不是什么艺术大作,而是漫画,类似四格漫画的诙谐小品,虽然他的画风相当男xing化——他本来就是男人嘛,但以市面上的漫画书来比较,他的画可以称得上漂亮,甚至比女漫画家画得更jīng致。
“是曾经那么想过,不过,这只是个人嗜好,随便画画罢了。”文-赧然道。
“可是你画得超棒啊!gān嘛,你爸妈不准你画?真是,这时代就是有那么多父母喜欢勉qiáng自己的儿女!其实每一行每一业都有奋斗的价值,为什么一定要界定某种职业才是好的呢?”
“有时候,不是父母的因素,而是环境不允许你做选择。”文-低喃。
不是父母,是环境?什么环境?
司琪一愣,张嘴想再问,但一瞬间,她又被悄然浮现于他眼中的寂寞打倒了,那张清秀得近乎清冷的容颜虽平静,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无奈。
“呃,我说啊,既然你画的主角多半是我,是不是早就应该给我看看你的画了?”下意识,她立刻转开话题,因为不想看见他眼中的寂寞,太沉重了,她实在受不了。“啧,我的胸部真有那么大,腰有那么细吗?”
这话题转换的实在好,刷一下,文-的脸又爆红,慌慌张张用手遮住画本上那个大胸脯细腰的“司琪”,还张开五指,却依然挡不住全部。
“司琪”的胸脯实在太大了。
“那……那只是我……呃,我很好奇,”他一脸尴尬,结结巴巴的解释。“在这里义务教舞的都是阿婆、阿嬷,或者三十岁以上的阿婶、阿姨,但你……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为什么qíng愿花时间每天早上到这里来教那些老阿嬷跳舞?”
原来不只她对他感到好奇,他也对她感到好奇呢!
“你很好奇,所以才盯着我看?”司琪歪着脑袋问。
“对,好奇,我只是好奇!”文-慌忙道,没注意到自己承认一直在盯着人家看。
这个人肯定不适合做特务,要是被敌方捉到了,不必用刑他就会自动招供了。
司琪暗笑不已,“其实以前是我妈妈在教的,寒暑假时她总是带着我来,从小看到大,不会也会了,大家也对我很熟,后来我妈妈……”顿一下。“在一年前车祸去世,我才代替她来教舞。”
“真羡慕。”文-轻轻叹息。
“羡慕跳舞?”
“不,是羡慕你们能彼此jiāo谈jiāo友。”
“你没什么朋友?”司琪问,心里一点也不奇怪,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内向得不知如何jiāo友的木头。
“没有,过去我太专注于工作了。”
“那就一起来跳啊!”司琪热心的鼓励他来做她的学生。“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话,也有不少年轻人跟我们一起跳舞喔!”
文-露出苦笑。“你教的舞步动作太激烈了,我没办法应付。”
司琪狐疑的挑一下眉。“gān嘛?难不成你有病?”
“不是病,是……”文-迟疑一下。“呃,总之,对我而言,动作太激烈的运动一律列为禁忌。”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的注视他片刻,忽地拍拍他的肩。“不用羡慕。”
“呃?”
“没什么。对了,我好像从三个月前才开始看到你?”话头一转,讲到别的地方去了。
“三个月前我才搬到台北来。”
“原来如此。”司琪恍然大悟。“你住哪里?一个人吗?”
“我一个人住,住在……”文-唇畔微漾起沉静的笑。“你家住十一号一楼,我住十二号二楼。”
司琪呆了呆。“款?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厝边!
“你总是那么jīng力充沛的忙忙碌碌,当然不会注意到我。”文-淡淡道。“我倒是常常在阳台上看着你出门回家。”
“啊……”司琪搔搔头发,不好意思的打了个哈哈。“我是知道十二号二楼都是租给人家的啦,不过没注意到房客是不是换人了,哈哈,原来三个月前换你了,歹势、歹势,没去跟你打个招呼!”
“不,应该是我主动跟邻居们打招呼,可是……”文-轻语。
“你不好意思?”
文-赧然颔首,模样就像不好意思跟男生说话的小女生。
司琪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帮你跟邻居们讲一声,我们那一区都是二、三十年的老厝边,大家都熟得很,有事qíng都会互相帮忙,有好康嘛A到烧报,认识了包你有好处!”
“呃,谢谢。”
见他愈来愈不好意思,双颊竟又泛出两抹淡淡的红晕,司琪忍不住又失声笑出来。
“拜托,这样也要脸红?你是不是被父母保护得太周到了?”
文-沉默一下,悄然抬眸,双瞳中竟又浮现那沉重得教人难以忍受的寂寞。
“我的父母早就过世了,不过我叔叔和姑姑都非常疼爱我,就如你所说的,他们非常保护我,生活上的每一项细节,他们都尽可能为我设想到尽善尽美。还有我那些堂表兄弟姊妹们……”
他轻轻叹息。
“他们简直是把我捧在手心上呵护,宠到令人难以相信的程度,害我差点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刚开始自己生活时,真是有点手忙脚乱,幸好我还不算太笨,慢慢总算习惯了。”
既然亲人都那么疼爱他,他又为何如此寂寞?
司琪差点脱口间出来,幸好及时吞回去,他们才刚认识,并不适宜问这种太深入的问题。“快九点了,你不用上班吗?”再一次,她很突兀的把话题转开,下意识想抹除他眼中的寂寞。
“不用,”文-摇头。“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是到台北来休养的。”
原来他是从南部上来的,不过,到台北来休养身体……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头?
司琪困惑地甩甩头。“所以你就每天闲闲无事到处乱晃?”
“我没有到处乱晃,”文-轻声辩驳。“早上我都在这里画画,中午回公寓,看书或者看电视,很少出门。”
“好‘丰富’的生活,请问你是在品尝不食人间烟火的滋味,还是在闭关修练绝世武功?”司琪嘲讽的喃喃道。“真是废人!”
文-瑟缩一下。“不然要我怎样?”
“怎样啊?”司琪若有所思的盯住他半晌,两眼逐渐发亮,忽地猛跳起来,还顺手拉他,使他不得不跟着她起身。“我们走!”
“到哪里?”文-手忙脚乱的把画本和画笔放进袋子里。
司琪没有回应他,也没再继续催促他,文-不禁疑惑的低头看她,却见她以十分夸张的表qíng,慢慢的把视线从下徐徐往上拉。
“Shit,光看你这张比女孩子还清秀的脸,我还以为你应该跟我差不多高,搞不好比我还矮,没想到……”司琪瞪着大大的眼仰视他。“先生,以女孩子而言,一七四公分并不算矮,而你居然高我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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