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没有任何血迹,很好。
「总算让我逮到你了!」
墨西哥城是西半球最古老的城市,保留了浓郁的民族文化色彩,但也是一座绚丽多姿的现代化城市。美丽的改革大街横穿市区东西,是一条风景大道,也是一条历史街;而纵贯南北的起义大道风格恰好相反,新建大厦林立,繁华异常,是一个标准的现代化商业区。
迪卡斯名下的五星级观光饭店就位在起义大道上,三十二层楼高,想当然耳,住宿费肯定高到吓死人,而迪卡斯如同以往一般占用整层顶楼,免费。
「我想你最好和她好好谈一谈,最近这半个多月里来,你不管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的,我可不想看见你被人从斗牛场上抬出来。好,就这样,两个钟头后我再回来。」
里维拉说完便扔下他们离开,留下迪卡斯尴尬地咧着嘴,看不出是哭还是在笑,龚以羚慢条斯理地放下背包,再慢条斯理地回复双臂抱胸的傲慢姿态,慢条斯理地说了两个字。
「孬种!」
迪卡斯瑟缩了下,满头大汗地想找个理由躲开。「我……我能不能先去换下衣服?还有隐形眼镜,戴太久会不舒服的。」
龚以羚斜睨着他片刻。
「十分钟。」
「十分钟?」迪卡斯抗议地重复。
「五分钟。」
「耶?怎么……」迪卡斯错愕地呆了呆,再见蒙上她脸的黑雾似乎愈来愈浓厚,赶紧掉头就跑。「好好好,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分钟够想出一个最佳理由吗?
整整五分钟后,房门开启,迪卡斯又是一身黑,脸上的表qíng是仍想不出好借口的无措。
「要……要不要来一杯?」然后再一杯,又一杯……直到灌醉她为止。
「半杯都不要!」依然是双臂抱胸的姿势。
「那要不要……」
「什么都不要!」龚以羚不耐烦地低吼。「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见他张嘴,又加了一句,「你不要给我装不懂喔!」
迪卡斯阖上嘴,一副认命的态度垂眸望着地下,无语。
龚以羚翻了一下白眼,放下手,走到他面前。「或许当时不懂,但现在你我应该都搞清楚了,你喜欢我,所以你吻我,我喜欢你,所以我让你吻,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实,所以请问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你逃开这种状况?」
他仍不看她。
她挑高眉,又-起眼。「啊!我懂了,或许你终究是那种人,跟我爸爸一样的花花公子,不过你不玩墨西哥人,专门玩我们外国人,对不对?」
他迅速瞥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吞回去,依然望着地下。
龚以羚握拳按捺下想海扁他一顿的冲动。「喂!随便什么都好,回我一句啊!」
「……对不起……」话声刚落,蓦然身子一歪跌到电视前面,迪卡斯捂着阵阵发痛的下巴,又说了一次,「真的很对不起。」
差点又K出去另一拳,不过她的手已经很痛了,不想待会儿还要去看跌打医生。
「你是说你承认玩弄我?」龚以羚怒吼。
迪卡斯依然垂眸不敢看她。「对……对不起。」
「对不起?」龚以羚眼里的火花更炽,比国庆烟火更辉煌灿烂,「好,很好,一句对不起就算了,没问题,算了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我绝不会自找死路,不过……」她连哼两声。「我现在就去堕落给你看!」
咦?堕落?什么堕落?不是那个堕落吧?
「等等!」迪卡斯惊叫,连滚带爬地追上龚以羚,后者已经打开门要冲出去了。
「以羚,-……」
「放手!」
奋力一甩甩不掉他,她益发愤怒,马上改用右脚使尽全身力道踢过去,踢得他缩手抱腿痛呼,随即又跳着脚追上去,她刚按下电梯按钮。
「以羚……」
「放开我!」
她又要踢他,他赶紧使出斗牛场上的回避姿势轻轻一侧身便躲开了,再一把抓住她挥出的拳头,又一只,然后用身体迫她贴上墙壁动弹不得。
不,她还有嘴可以咬。
「该死!」
他龇牙咧嘴地空出一手把她的脑袋自他的手臂上拔开,再用自己的嘴阻止那两排凶器继续逞凶,她奋力挣扎,但他比她高,比她壮,也比她有力气,不过片刻工夫后,她认输了,臣服在他粗鲁狂野的热吻下。
好半天后,他才放开她,埋首在她沁着淡淡花香的乌云中。
「-真的想知道?」
「废话!」她在他胸前咕哝。
「不后悔?」
「如果我就这样什么也不明白的走开,那才真的会让我后悔!」
「即使事实很可怕?」
「再可怕的事实也不会有当我知道我妈妈只剩下半年生命时那么可怕。」
「……好吧!」他深深叹了口气,一掌按下禁止电梯停在这层楼的按钮,再缓缓抬起头,上身略微往后仰,俯眸凝睇她。「看看我,以羚。」
「嗯?」龚以羚疑惑地仰起双眼,继而惊骇地倒抽了口寒气。「你……」
他那双美丽的紫眸不知何时竟然变成鲜红色,妖艳诡异的鲜红色,就好像……好像……妖怪!
徐徐退后一步,「还要看吗?」他问。
龚以羚睁着眼,咽了口唾-,迟疑地点点头。
他又叹了口气,旋即,他的头发也开始变色,变成如雪般的纯白,他的嘴里突然冒出两颗长牙,就好像吸血鬼的獠牙,他举起双手,修长的手指上彷佛戴上了十支利刃,闪着令人胆寒的莹芒,比佛莱迪的利刃钢爪更教人不寒而栗。
龚以羚砰然跌坐地上,容颜惨白。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和-在一起,」他低低呢喃。「我也不想生出另一个跟我一样的妖怪,有我一个,够了!」
瞪大着眼,视线始终盯在迪卡斯脸上,好半晌过后,龚以羚才张了张嘴,阖上,停了一下,再一次张嘴试图说话,又阖上,眨了一下眼,吞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吐出,再张嘴,这一次她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了。
「你……你是一出生就……就是这样吗?」她结结巴巴地问,声音沙哑低。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那双鲜红妖异的眼深深凝视她片刻。
「-不害怕吗?不想马上逃开我吗?」
害怕,当然害怕,而且是害怕得不得了,害怕得她差点学老鼠一样吱吱尖叫着逃开!
但是在她准备逃开的前一刻,眼角瞄见了栖息于他眼中的悲哀与无奈,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惊惧与恐慌突然消失不见了,心寒不再,战栗也退到一旁去休息,因为──
他的悲哀正在告诉她:他自己也不希望自己是这种模样啊!
他的无奈也在告诉她:他好希望自己不是这种模样!
不,他不是妖怪!
妖怪不会有这种悲哀,妖怪也不会这般无奈,妖怪更不会做他所做的那些事,就算他真的是妖怪,他也是个最最善良的好妖怪!
善良的妖怪没什么好怕的。
「不,」笔直回视他的双眸坦诚平静,龚以羚断然否认,语气坚定不再结巴。「我想知道我问的问题的答案。」
他又注视着她好一会儿,然后,鲜红的眼逐渐恢复紫色,苍白的发再回到乌亮的黑,獠牙不见,长如利刃般的指甲也悄悄缩回去,他缓缓蹲下去,见她没有畏惧的反应,这才盘膝坐在她前面。
「在我八岁之前,我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在我八岁那年的某一天,我母亲正要带我去找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我家养的两条大獒犬突然对着我大吼了起来,不管我母亲如何制止-们,-们还是愈吼愈凶猛,最后竟然挣脱铁链对着我咬过来,我只记得当时我好害怕,害怕得拚命叫拚命叫,等我回过神来之后,我就变成刚刚那副样子了,而那两条獒犬……」
他吸了口气。
「也已经被我扭下脑袋开膛破肚,我母亲则缩在角落里连声叫我妖怪,叫我不要伤害她,叫我赶快走开,还说如果她早知道我是这种妖怪,一开始就会先杀了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母亲根本不是我母亲,我父亲也不是我父亲。之后,因为害怕他们会杀我,我就慌慌张张的逃走了。」
「可……可是……」龚以羚疑惑地猛皱眉。「你的祖父祖母……」
犹豫一下,他迟疑地按住她的手,她并没有惊恐的缩回去,而是抬起询问的眼神望住他,他不由得心头一阵激dàng,猛然握紧她的柔荑,而她也立刻回握住他,他更是激动地垂下眼,不好意思让她瞧见他眼中的水光。
「我逃了一天一夜,也不晓得自己在哪里,只记得当我察觉自己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时,突然听到一声爆炸巨响,连忙跑过去看,原来是一架失事飞机因迫降而爆炸,然后我听到有人叫救命,原来还有人活着,于是赶紧一个个把他们拖出来,可惜活着的没几个……」
他轻轻喟叹。「后来,前来搜救的人也把我当作飞机上的人一起带走了,数天后,一对来自墨西哥的老先生和老夫人说我就是他们的孙儿,因为我有他们儿子的黑发和媳妇的紫色眼睛,而且根据航空公司的纪录,飞机上只有一个小孩,那就是他们的孙子……」
「慢着!」龚以羚突然喊停。「你不是墨西哥人?」
迪卡斯想了一下。「我应该是美国人。」
「美国人?不太像耶!而且……」龚以羚更觉疑惑。「你祖父母……呃,他们没有孙儿的照片吗?或者,飞机上的遗体应该会多一具吧?」
「这确实是巧合,我和他们的孙子真的有几分相似,所以祖父母毫不怀疑。而飞机上的遗体不但没有多,甚至还少了好几具,包括那具小孩的尸体,因为他们迫降在山上,有一半的飞机残骸和尸体散落在整个山头,甚至山下都有,而那一带的野shòu特别多,所以……」
龚以羚一脸恶心的表qíng。「被吃了?」
迪卡斯颔首。「应该是。」
「真恶心,不过……」她突然垮下脸,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我还是会饿,为了等你,我连午餐都还没吃呢,虽然现在时间不对,可是能不能先叫点东西来慰劳一下我的肚子?」
迪卡斯不觉漾起欣悦的笑,现在他能确定她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另一面了。
「没问题。」
墨西哥人用餐时间比较特别,从下午一点到四点之间都是午餐时刻,晚上八点喝杯酒吃个开胃小菜,晚餐则是九点以后的事,而且用餐时间通常都很长,因为他们喜欢边聊边吃,边喝边吃,边消化边吃,一顿饭吃个四、五个小时是常事,晚餐吃到半夜一、两点也不奇怪。
可是现在还不到六点,上不上,下不下,连吃开胃小菜都不对时候,不过对迪卡斯来讲这应该是小事,毕竟他是这家饭店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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