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人多作怪_古灵【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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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啊!譬如香料、药糙、指南鱼(指南针)、纺车、医书、药典和有关建屋的书籍《木经》之类等等,还有粮物和蔬果花糙的种籽与幼苗,以及说明如何种植的书籍和各种农具,我是不知道这里能种什么啦!所以叫他们全部都准备,如果能有一、两样能种成功就好了。」

 好像屁股突然被狗咬了一口似的,苏勒冷不防跳起来,还尖着嗓子怪叫。

 「粮物种籽?」

 被他的大叫声吓了好大一跳,手一颤,桂花圆子掉了好几粒,琥珀懊恼地望着地下。

 「gān嘛啦!吓我一跳。」

 「我……」苏勒兴奋地猛吞口水。「可以去看看吗?」

 「去啊!gān嘛问我?我又没……咦?跑得好快,他什么时候长翅膀了?」

 琥珀咕哝着耸耸肩,见格佛荷两眼直流口水,又拿了一块桂花松糕给她。

 「哈季兰呢?」

 「快下雪了,我们得多储点柴火,她还在忙着,待会儿我也要去帮她。」

 「哦!那留点给她,剩下的我要拿去给族里的孩子们吃。」

 又过了好半晌工夫后,琥珀拎着篮子准备出门,却差点在门口撞上苏勒。

 「天哪!」琥珀猛拍胸口,惊魂未定。「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来去去都好像有鬼在追你似的……」她往他身后瞧去。「gān嘛?你老婆在追着要揍你?」

 「不是,」苏勒哭笑不得,却依然掩不住极度兴奋,「是种籽,结实又饱满,它们是品质最优良的种籽啊!」他高昂的大叫。

 「种籽?」琥珀一头雾水。「所以?」

 苏勒唉了一声。「你不知道,除了以采珠和燕窝为生的女真部落以外,大部分女真部落都是以游牧渔猎为生,营帐穹庐四处为家,但自十年前嘉珲运送马匹到关内去一趟回来后,他就决定要让涅剌古部安定下来,好不容易才劝得他父亲让族人在这儿围栅筑屋,而且想要学汉人一样种植粮物,但是……」

 他恼怒地咬了咬牙。「种籽得向汉人购买,而汉人一看是我们女真人要买,不但把价格抬得特别高,给我们的还是劣等种籽,又不肯告诉我们正确的种植法,结果如何可想而知,所以我们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回头去买他们的种籽……」

 「汉人真jian诈!」琥珀喃喃道。

 「可是……」转个眼,苏勒又兴奋起来了。「我刚刚去看过了,你那些种籽都是最好的……」

 「抱歉,是我们的种籽,涅剌古部的种籽,」琥珀一本正经的摇摇食指做更正。「不是我的,-吧?」

 苏勒静了静,然后笑了。

 「是的,我们的种籽。不过……」笑容又消失。「我们都不识字……」

 「我识字。」推开他,琥珀走出屋外。「放心,今年冬天里我一定会把那些书看完,然后我们再来讨论要先拿什么来试种看看。」轻快的步下台阶,她朝后挥挥手,轻车熟路地行向族里小孩子最常聚集在一起玩耍的练箭场。

 望着体态窈窕的身影渐去渐远,苏勒嘴角悄然扬起一抹含有深意的笑。

 他有预感,这位个头儿娇小的夫人,对嘉珲,对整个涅剌古部,她的影响绝对不会太小!

 琥珀又回到幼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仙女,活泼又快乐,一时半刻都静不下来,仿佛急着想弥补过去那被压制的五年时光似的。

 但同时她也长大了,又经历过被压迫的痛苦,所以她不再任xing、不再刁蛮,懂得体谅别人、关怀别人,了解她必须先付出自己,人家才有可能接受她,所以她在品尝阔别已久的自由的同时,更忙着用那仿佛永远都用不完的旺盛jīng力,为涅剌古族人做她所能做的一切。

 跟族里的小孩玩在一起、疯在一起,同族里的女人一块儿挥汗如水,负责同样辛苦的工作,和族里的男人讨论如何用竹子把水导引进村寨里来,如此一来,女人们就不必大老远跑到河边去提水了。

 到了大雪纷飞的十一月里,她的女真语更标准、更流利了,也已大略熟识女真人的生活习惯,村寨里将近半数的族人她一见面就叫得出名字,小鬼们最爱缠着她要糖要零嘴吃,偶尔她还会按照医书为族人们治疗一些小病小痛──游牧民族对外伤、骨伤自有他们一套独特的医疗方式,但对那些内在的病病痛痛却很没辙。

 于是,族人们对她的印象也由单纯仰慕她的美丽──虽然她总是说自己很丑,逐渐转变为打从心眼儿里喜爱她、接受她。

 在他们眼中,酋长夫人几乎是完美的!

 几乎,不是全然。

 她依然是个人,是人就有缺点、有弱点,而她的弱点之一就是──

 「我知道这里会很冷,可是……」堂屋的连炕上,琥珀抖着嗓子躲在毛毡里蜷缩成一团。「我不知道会这么冷,而且……老天,越来越冷了耶!」

 哈季兰用同qíng的表qíng热了一碗羊奶放在炕桌上。

 「喝点热羊奶吧!夫人,这该会好点儿。」

 「如果明天能够不再下雪……」双手颤巍巍地捧起碗,琥珀可怜兮兮地瞅着哈季兰,期待哈季兰能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譬如跟她保证说明天绝对不会再下雪了。「我一定会好点儿。」

 哈季兰与格佛荷相觑一眼,扬起一脸歉然。「很抱歉,夫人,外头已经开始结冰了,这雪、这冰都得持续上两、三个月以上呢!」

 一听,琥珀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天哪,让我死了吧!」再看她们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又不禁怨恨起来。「好过分,你们明明穿得比我少,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显冷?」

 「我们生长在这儿,早就习惯了呀!」

 琥珀吸了吸鼻子,模样儿更可怜了。「那我要多久才能习惯呢?」

 「这……」哈季兰苦笑。「哈季兰也不知道呀!」别说习惯了,最担心的是夫人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那才惨!

 小嘴儿撅高了。「我恨你们!」

 哈季兰与格佛荷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辛苦,两张脸全涨红了。

 叹了口气,喝两口羊奶即放下,琥珀喃喃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都下这么大的雪了,他们还能猎到什么?是耗子还是松鼠?那大概连塞他们的牙fèng都不够吧?」

 哈季兰抿唇轻笑。「阿克敦大约这两天就会回来了,至于酋长大人,他也派人送了好几趟猎物回来,收获竟也不比阿克敦少呢!想来也晚不了几天吧!」

 才刚说完,大门上便传来咚咚咚的擂门声。

 「回来了,阿克敦他们回来了!」门开处,是达chūn顶着满头雪来报讯。「他们带回更多猎物,不过……咦?夫人呢?」

 「夫人不就在那……」哈季兰两人听得奇怪,诧异地回头。「咦?夫人呢?」

 一团毛茸茸的毡毯下突然冒出一只纤纤玉手摇了摇,旋即又缩回去,原来门一开,寒飕飕的冷风一刮进去,琥珀马上缩头躲进毡毯里头去了。

 「夫人,」达chūn提高声音叫。「额尔赫快死了,你是酋长夫人,麻烦你去安慰一下他的老婆……」

 毡毯蓦然飞开,琥珀跳出来惊呼。「谁快死了?!」

 「额尔赫,和阿克敦一块儿出去打猎的族人之一,他在离村寨不到半天路程时突然倒下去昏迷不醒,因为他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这么死的,所以……」

 不待他说完,琥珀已然冲进房里去拿医书又跑出来。

 「走,带我去他家看看!」

 由于女真族有收继婚的习俗,接收了父亲的小妾和两位哥哥的妻子,额尔赫平白添了四个老婆在临终之际跪在他身边哀嚎,再加上他自己的老婆孩子媳妇孙儿,四周围满了整整两打人哭声震天,再加上萨满(巫师)在一旁跳神驱鬼降魔,场面更是热闹非凡,整个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琥珀难以理解地打量那个高大魁梧的四十多岁族人,见他躺在地上直挺挺的,一眼看上去确实像是即将要被神灵招去喝茶了。

 可是怎么会呢?没病没痛又那样健壮,怎会说死就死了呢?中邪了不成?

 仔细问明状况后,她便打开医书满头大汗地拚命翻、拚命找,已经忘了天气有多冷,大雪仍在飘扬,更没注意到一个老实憨厚的壮硕汉子盯着她快掉出眼珠子来了,达chūn侧首过去对那汉子说了几句话,那汉子惊咦一声呆住了。

 「嘉珲的老婆?」

 达chūn点着头又说了好几句,随后苏勒也来了,三个人叽哩咕噜讲得好不热烈,而一旁的萨满跳了半天见病人没反应,宣告神灵自有-的决定,已经不是他的祈祷能以改变的,然后就收摊离开了。

 再过片刻后,琥珀抬起头来,状极为难地咬住下唇犹豫好半天后,终于下定决心先吩咐哈季兰替她取来置放金针的盒子和腧xué针灸图经,再面带迟疑之色地对额尔赫的老婆婉转解释。

 「我……我是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救他,但我不是大夫,只有四本看得不是很能理解的医书,更没扎过什么针灸,也抓不准什么xué道,连他到底是什么毛病我也不是很肯定,所以我真的只能试试看,你们千万不要抱太大希望,若是……」

 「夫人!」额尔赫的老婆凄然打断她的话。「横竖您不救他他也是要死,您肯伸手试试,起码还有一丝丝希望不是吗?就算他还是死了,那也是注定的,我们不敢怪您的!」

 但是在下针前,琥珀又犹豫了,她的手在颤抖,怎么也扎不下针。

 「夫人,他已经要死了,你索xing就当他已经死了,所以这会儿你试图要救的是个死人,救不活死人是理所当然的事,自然没有人会责怪你,对不对?」苏勒温言鼓励她。

 是啊!既然大家都已经认定他非死不可了,就算她救不活他,又有谁能怪她呢?当然她自己也不能。

 于是,金针扎下去了……

 「不准再喝酒,也不准再吃肥ròu!」

 「夫人!」额尔赫口齿不清地大声抗议。「不喝酒就不算男人,不吃ròu我还能吃什么?」

 「你敢不听?」琥珀两手-腰,气势汹汹。「好,那你就去当死人吧!」

 额尔赫瑟缩了下。「可是……」

 额尔赫的几个老婆立刻围上来,一边向丈夫瞪白眼,警告他男人在家里就得听女人的,一边异口同声坚决地说:「放心,夫人,您的吩咐我们会照做的。」

 琥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以后只能给他吃鱼ròu、jīròu,最好多吃点青菜,味道也要尽量清淡一点。」

 「是,夫人。」

 「还有,他的左半边身子恐怕……」琥珀露出歉疚的眼色。「虽然多做一点运动会好点,不过绝对不可能完全痊愈的。」

 「但是他还活着,不是吗?」额尔赫的老婆感激地握住琥珀的手。「谢谢您,夫人,真的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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