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慕容问天迟疑一下。「一定要吗?」要分家,就意谓着慕容大夫人要搬出这个家了,这么一来,慕容大夫人或慕容月枫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就不是那么容易照应得到了。
「一定要!」以为慕容问天不愿意分家,是有意分享周家小姐的嫁妆,慕容大夫人的口气马上变得很凶狠,好像随时都可能一口咬出去。
慕容问天立刻听出来了,「好吧,既然大嫂坚持,就分家吧―!」他无奈地道。
慕容大夫人这才拉开满意的笑。「口说无凭,我们立下凭证吧,将来谁也不能后悔!」
一会儿后,慕容问天面前便已准备好笔墨与两张白纸。
「好,我说,你写。首先……」慕容大夫人飞快地瞥一下慕容月枫。「你、我两房分家之后,无论哪一方有任何麻烦或困难,请自行设法解决,彼此都不许去骚扰对方,平日里也没有必要相互往来,就算路上碰见了,打招呼也是多余的……」
慕容问天皱了皱眉,暗暗叹了口气,再按照慕容大夫人的意思落笔挥毫。
「第二……」接下来,慕容大夫人拉拉杂杂说了一长串黑玉葡萄,可重点却只有一项:分家之后,彼此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了。
于是,慕容问天终于明白大嫂的用意了,她不许他们去分享周家小姐的嫁妆。
「至于如何分家……」慕容大夫人抬眼厌恶地环视一圈斑剥陈旧的屋子。「你有多少积蓄全给我,房子、饭铺子和渔船就归你了!」
慕容问天又叹了口气,然后向慕容羽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马上回房去取出一支铁盒子放到慕容大夫人面前,那是他偷钻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不然要是谁有个急病什么的,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就只好等死了。
慕容大夫人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百多两,塞牙fèng都不够,不过,比没有好,于是便拿走一百两整数,剩下不到五两的碎银留在铁盒子里,推回慕容问天那边。
「剩下的就给你吧!」她以施舍的语气说。
「那么……」慕容问天迟疑一下。「金陵的祖屋呢?」
一想到那楝历经数代,小得只有前门贴后墙的破烂老砖屋,慕容大夫人忍不住又厌恶地皱了皱眉。「既然长孙是羽段,就给羽段吧!」慕容问天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是给羽段,不是给慕容月枫,不然那楝祖屋只会有一种后果:被卖掉。
一切既已说定,并白纸黑字写下来,慕容问天与慕容羽段,慕容大夫人与慕容月枫,双方便分别在两张分家凭证上签下名字,捺下指印,两方各持一张。
至此,分家大典完满结束。
当日午后,慕容大夫人便亲自上周府去谈妥变更新郎的问题,并议定婚期!就在十天后,翌日,慕容大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和慕容月枫搬到新宅子里去了。
「感恩啊,他们终于走了!」慕容雪以最夸张的表qíng感谢上天的恩惠。
「天下终于太平了!」杜啸风兄弟俩一个抹眼泪、一个擦鼻涕,感激涕零。
「那么,接下来该准备羽儿的婚事了?」慕容问天的妻子杜琴娘也很开心,特别是当她看着未来的媳妇儿时。
虽然默砚心是个哑巴,又冷冷淡淡的不爱搭理人,纤细柔弱的模样看上去也gān不了哈活儿,最多端碗拿筷子吃饭而已,怎么看都不会是个勤劳肯gān的好媳妇儿,就连边儿也沾不上。可是,就因为她是个哑巴,所以绝不会尖酸刻薄的骂人,虽然她那一身衣裙是没几个钱绝对穿不起的上等质料,却不戴任何珠宝首饰,连最简单的耳环都没有,应该不是个爱慕虚荣、贪好享受的女人,只这两点,杜琴娘就很满意了。
她对媳妇的要求不多,只要不像慕容大夫人就行了。
「这个嘛……」慕容问天转注默砚心。「呃,默姑娘,妳可愿意?」由于默砚心的态度实在太冷淡了,他不得不问。
虽然已有婚约,但慕容家绝不做勉qiáng人的事。
静默了好一会儿,默砚心才徐徐拉高视线移向慕容羽段,再一次,在四目相jiāo的那一剎那,淡漠的娇靥掠过一抹飘忽的神色,片刻后,她垂下眸子,点头。
「但,嫁到我家来可是很辛苦的……」
再点头。
「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衣裳……」
又点头。
「还得gān活儿……」
继续点头。「除了过年时节,都没得休息的……」
还是点头。
「……」
果然是哑巴。
周彩儿的嫁妆之一,那楝富丽堂皇的宅子就位在周府隔壁,为的是周府一有麻烦!譬如有不开眼的劫匪跑来打劫之类的,周大富只要拉大嗓门吆喝一声,女婿就能立刻赶过来搭救。不是为了女儿,更不是为了女婿,完全是为了他自己。
而轰轰烈烈的迎亲场面,同样也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再怎么说他也是苏州大富,嫁女儿怎能太寒酸,可不能让人笑话的。
不过,一方是苏州大富,一方却是太湖渔民,怎么说也对不上来吧?
「听说周员外的女婿是渔夫呢,是不是真的啊?」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怎么讲?」
「听说周员外的亲家原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由于厌倦了武林中的打打杀杀,于是毅然退出江湖,隐居在太湖畔过那恬淡日子的。」
「原来如此,一方是武林世家,一方是苏州大商贾,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哪,三言两语,这不就对上啦!
而另一边,太湖畔的慕容家在同一天里也娶进了新媳妇儿,没有花轿,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贺喜的宾客,没有热闹的场面、只不过把陈旧的屋子好好清扫了一番,待新郎、新娘拜过堂之后,自家人煮点好菜吃喝一顿而已。
尽管场面寒酸得令人心酸,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很尽兴。
「好了,快进去吧,新娘子还在等着呢!」杜琴娘催促儿子进dòng房。
「是,娘。」慕容羽段转身要回房,忽又被唤住。
「等等!」慕容问天放下酒杯。「你就休息几天吧,出船由我带啸风、啸云去就行了。」
「可是……」
「不必多说,就这么决定了。好了,快进去吧!」
慕容羽段犹豫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而后举步行向后厢房。原先,慕容大夫人住的是屋子里最大的一间房,她一搬走,慕容问天便决定要把她的房间挪作慕容羽段的新房,如此一来,只要稍做整理,再把慕容羽段的书案挪进去就行了。在房门口,慕容羽段略一停顿,旋即推门进入。
红烛烧泪,喜焰忽爆,新娘子依然静静地端坐在chuáng沿等候,他回手关上门,再轻步走向新娘子,持红杆掀开新娘子的盖头,霎时间,呼吸窒住了。
她原就是个清妍脱俗的绝色,但在这一刻里,她更是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好一会儿后,他才回过神来,「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他问,一边体贴地替她取下沉重的凤冠,乌溜溜的长发顿时宛如乌云瀑布般泄落。
从第一次见到她,她的长发就不曾挽髻,也不曾以丝带绑束,总是随意的放任它披泄下来,或是随风飘扬,或是静静地流淌于她纤细的背上,看上去格外飘逸绝俗,但是……
这样很容易打结不是吗?
默砚心淡淡地瞟他一眼,也不做任何回应,径自起身移位坐到八仙桌旁;慕容羽段不禁怔了一下,旋即跟上去,也在一旁落坐,并斟满两杯酒,一杯推到她那边去,再端起另一杯。
「这是……」他想说这是jiāo杯酒,谁知话才刚起个头,就见她一口饮尽了酒,豪迈得像个男人,他不禁呆了呆,突然觉得他的新婚妻子好像有点……一刻钟之后,业已觉得吃得差不多的慕容羽段眉宇微蹙,看着他的新婚妻子依然埋头不停的进食,满桌吉祥甜品甜得腻死人,她却吃得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他不由得开始怀疑……
她是真有那么饿?
还是在逃避所有女人都必须经历的初夜?
「砚心,累了吧?该歇息了。」
她继续吃。
「砚心,晚了……」
她还在吃。
「砚心……」
她吃吃吃。
「……」
好吧,她是在逃避,那么,就晚几天再说吧,毕竟,他们还是陌生人,她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
「砚心,妳不用担心,我……」他嘴里说着话,手也安抚地搭上她的手臂,谁知,就在他的手指甫碰触到她的那一剎那,她突然抬眸朝他看过来,那眼神竟是……
不过,那眼神只是一瞬间,很快的,又回复到原来的淡漠,毫无半点异样地看着他,而他也看着她,好半天,两个人只是看过来看过去,然后,难得露出笑容的慕容羽段突然勾起唇弯。
「砚心,妳好可爱!」
霎时间,默砚心双颊浮上两抹赧红,她依然面无表qíng,却脸红了。
慕容羽段的笑纹抹深,现在,他知道她一个人伫立在太湖畔时究竟在「思考」些什么了。
「我们休息吧!」他说。
闻言,默砚心默默地放下筷子,默默地褪下新娘服,默默地回到chuáng上睡下,慕容羽段也跟着除下新郎服,躺到她身旁。
「砚心,妳……会害怕吗?」
她飞快地瞟他一眼,摇头。不知为何,她那一瞥虽然淡漠依旧,什么表qíng也没有,他却觉得好像是在反问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是女人,哪里会知道女人在初夜时究竟在怕什么,怕痛吧?还是害怕男女初次的luǒ里相对?
无论是什么,她好像都不怕,更不在意,那淡然的模样,好似在说:来吧,来吧,不管你想gān什么,来吧!
好吧,就算她真的都不怕,也用不着表现得这么……这么……洒脱吧?
「咳咳,那就,呃,好。」
于是,慕容羽段扬手轻解,chuáng幔落下,所有chūn宵一刻值千金该gān的「勾当」全都被关在里头了。
既然她不怕,就让她今夜先痛这么一回吧,以后就不会再痛了……
应该是吧?
慕容问天体贴儿子新婚,要儿子休息几天,陪陪新婚妻子,两人也才有机会好好认识一下,这是为人父的好意。然而,有时候这种事并不是男人决定的,而是女人……甫一睁眼,慕容羽段就察觉到一件事,他的新婚妻子不在chuáng上了,困惑地坐起身,他撩开chuáng幔,左右张望,没人。天尚未亮,她会到哪里去了呢?
他疑惑地下了chuáng,眼角瞥见chuáng上落红,似乎比他想象中还多了一点,眉头不由钻了起来。
不会是被吓跑了吧?
下一刻,瞧见一旁折迭整齐的衣裳,还有水盆架上的缕缕热气,他马上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