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么要牺牲你自己?」
「只有那样,你才会得到惩罚。」
之珊知道无望,他憎恨她到极点。
她叹口气,「你想带我到甚么地方?」
「你自然会知道。」
之珊说:「我去拿一件外套。」
「不必了。」
「我想喝一杯水。」
「之珊,你不会再觉得口渴。」
他的声音越平静,之珊越是害怕。
「你这次又是怎样进来?」
“一把百合匙。」
之珊忽然讪笑。
「你新男友保护你不力。」
之珊问:「告诉我,王晶晶在甚么地方?」
「我不知道,去问你父亲,我不过趁那机会bī他退出杨子。」
「是你叫梅以和回来?」
「是,我并无作出承诺,纯是合作关系,她又一次误会。」
「你丝毫没有悔意。”
「不是我的错。」
一定是生命脆弱的错。
之珊略动,他的枪嘴又伸紧一点。
之珊不觉得痛,但是她发觉有浓稠液体流下面颊,伸手一摸,发觉是血。
她的耳孔已被戳伤。
「之珊,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之珊,你令我恼怒,你到底听不听话?」
之珊不出声,双臂抱胸前,咬紧牙关。
「过来,之珊,躺下。」
之珊不想触怒她,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说:「不。」
她一直以为甄座聪不会真正伤害她,她错了。
她听到第二声枪声。
之珊惊见左手臂穿了一个乌溜溜的dòng,血像自泉眼喷出-噗噗有声。
她仍然不觉得痛,但是左手完全瘫痪,再也不能动弹。
甄座聪的双眼充满红丝,他一定服过药,凶bào莫名,朝之珊的腿再加了一枪,他要逐寸逐寸杀害她。
之珊懊恼地想,呵,就是今日吗,真没想到。
她想起父母亲,还有周元忠,作最后挣扎。
她蹒跚奔进书房,眼前已经发黑,甄氏追住她,撕裂她的衬衫。
之珊蓦然回头,甄座聪刚好扑在她身上。
忽然他喉咙发出咯一声。
他的眼珠凸了出来,但同时四肢渐渐放软,终於,他伏在之珊身上,不再动弹。
他大力扑向之珊,没看到之珊手中握着一把薄而扁,细而长的裁纸刀,约十寸长的利刃全部cha进他的胸膛。
他有甚么样的感觉,是否一阵凉意?
之珊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甄座聪的身体压住她下半身,她推开他,但不够力气。
她用右臂取到电话,但是线路已经剪断。
她整件黑衬衫已经湿透,之珊喘着气,闭上眼睛,呵这样流血很快会失去知觉,她不愿与甄座聪死在一堆。
之珊用脚蹬开甄座聪,找到手袋,取出手提电话。
她按紧急号码,「我中枪,自卫杀人,请速来救我。」
之珊没听到对方回答。
她倒卧在桌底。
之珊并无完全失去知觉,她听到救护人员破门而入,奔到她身前蹲下,给她吸氧气,把她抬上担架。
「你有知觉吗?你会说话吗?」
讲话需要极大力气,之珊没有回应,她只点点头。
她闭上双目,昏睡过去。
醒来时觉得剧痛,她呻吟,急忙去看手臂与腿,发觉它们仍然与躯体连接,知道没有失去一肢,不禁安心。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
但是她qíng愿像一些人说:「不记得了,完全不知道那件事曾经发生过。」
周元忠第一个进门来。
他握住之珊的手,默默流泪。
之珊轻轻说:「我杀死了人。」
「他没有死,仍在急救中。」
之珊诧异,他明明倒在地上,胸cha利刃,动也不动,怎会有救?
「他比你还早苏醒,已经可以落口供。」
之珊为自己冷酷吃惊,她希望他死?
她浑身颤抖起来。
「之珊,别害怕,我再也不会离你半步。」
之珊身体突然痉挛,医生连忙进来诊视注she,周元忠被请了出去。
之珊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寂恐惧。
“元忠,」她叫他名字:“元忠。」
医生告诉周元忠:「她伤势并不严重,复元后需做物理治疗,但是肯定受到极大惊吓。」
「她怕那人会回来加害她?」
「那将是无可避免的持久恐惧。」
周元忠内疚。
「你尽量开解她,给她一点时间。」
警务人员到了。
「真令人讶异,两人伤重至此,却又都活命。」
他带着一只微形无线电视,让周元忠看新闻报道,记者说:「杨子律师行频频发生惊人意外,今次一男一女二人浴血,传说是qíng侣关系——」
有人伸一只手过来关掉电视。
他是杨汝得。
他镇定地进房去探视女儿。
接着,之珊的母亲也赶到了。
中年的她乘搭长途飞机后疲态毕露,由飞机场直接来到医院,已经耗尽力气。
她走近女儿,与前夫一人站病chuáng一边。
之珊昏昏入睡,看不到父母如同陌路。
周元忠发觉他们两人完全视对方透明,不抬头,目光也不接触,当然也不招呼。
周元忠过去问候。
接着,之珩也来了。
接飞机的显然是她,见到周元忠,她说:「母亲住我处。」
谈女士坐倒在沙发上,默默流泪,极度疲劳的她已失去自制能力。
之珩并不与继父说话,自顾自与医生jiāo换意见。
杨汝得握住之珊手,轻轻扫她头发,见到女儿无恙,便静静离去。
只得元忠送他到门口。
他朝女儿的男朋友点点头,了然一人离去。
回到房中,之珩正在整理带给之珊的衣物,又斟热茶给母亲喝。
元忠心想,这始终是女人的世界,一直以来,她们狡黠地给男人一个错觉,以为他们才是统治者。
谈女士忽然轻轻说:「老多了。」
在说谁,杨汝得?
语气这样平淡,像说一个不相gān的人,那样斯文的太太,那样无qíng,真是奇异对比。
之珩说:「只要之珊无恙,还计较甚么。」
「真是,」谈女士说:「叫我爬过大西洋去挡这两枪我也愿意。」
「那人残bào似野shòu,想逐寸打杀之珊,叫她吃尽苦头才甘心。」
「呵,不要再说了。」
之珊仍没醒来。
「妈,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双脚都肿了。」
之珩替母亲换上拖鞋,扶她起来。
谈女士把手臂搁大女肩上,借力站起,由她扶着离去。
只有母女才会那样亲贴。
她们一走,周元忠听见之珊轻轻说:「大姐终於扬眉吐气。」
她一早醒来,不想抢注意力。
周元忠微笑。
「我也想站起来。」
「现在还未能够,伤重,骨上打了钢钉。」
之珊问:「你们怎样知道我进了医院?」
周元忠不敢说,他惭愧到极点。
连之珊都失望。「可是看晚间新闻?」
「是。」
他与之珩洽谈生意,讲得十分投契,决定在杨子行成立侦查部门,丝毫没有预感?女友正遭残害。
「有无心惊ròu跳,打烂茶杯?」
没有,见之珊没电话进来,还以为她午睡。
之珊全凭机智逃得一命。
他赶到医院,她已经做完手术。
医生同他说:「她虽受重创,但可盼完全复元。」
「你已同意替杨子工作?」
「那会是一份可以发挥的工作。」
「我很替你高兴。」
周元忠没有发觉她的语气已经冷淡。
重伤之后,之珊有力讲话已经很好,语气怎样,他分辨不出。
有人敲敲门。
「杨之珊,醒来了?我是心理医生伍尚勤。」
之珊点点头,「伍医生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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