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阳耸了耸肩,「返老还童啦!」然后他大略的叙述了一下楼沁悠告诉他的往事,最后是他的结语。「我是不太了解到底是怎样啦!不过如果她只是想偶尔做一下小孩子,也是无所谓啦,反正又不碍事!」
独孤笑愚了解了,却也更心虚,更觉得对不起楼沁悠了。
因为亲爹的不幸,她以为她开心、她欢笑就是对不起亲爹,所以要求自己保持最严谨的自制,不容许自己得到喜乐,因而造就成那位端庄文雅的绿映庄三小姐。
虽然那种想法相当幼稚,却是她最真挚的孝心。
如今,她以为心愿已达成,对得起亲爹了,所以安心了,于是认为可以容许自己偶尔放纵自己随心所yù一下了,譬如,回到她那个不得不中断的童年。
但事实上……
他转注另外两个弟弟,迎上另两双跟他一样加倍心虚的视线,三人不约而同苦笑。
「呃,那就让她多玩玩吧!」他吶吶道。
话声刚落,又是一连串欢喜的惊呼。
「青哥,青哥,快来看,好可爱喔!」
傅青阳一脸「又来了!」的受不了表惰,却还是快步走过去;只见楼沁悠蹲在穹庐旁一只笼子前,里头关着几只白色的小狗,毛茸茸的十分惹人爱。
「瞧,青哥,好可爱对不对?」
「再可爱也没用,那不是要卖的,看,那笼子是放在穹庐旁,不是前头。」
「……喔。」
楼沁悠叹息似的响应了一声,表示她了解了,之后却还是蹲在那里怜爱的逗弄小狗,好像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似的;傅青阳搔搔脑袋,只好再补充说明。
「那是北山女真部落那边特有的狗,专门在雪地里拖曳货物的,他们不……」
「拖曳?用这种小狗?好可怜!」
可怜?
傅青阳啼笑皆非。「现在是小狗,可终会长成大狗的呀!」
「喔。」楼沁悠轻轻叹气。「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爹带我到后山散步,捡到一只没人要的小狗,我想带回庄里养,娘却说庄里不许养小动物,为了这事,爹跟娘吵了一架,但最后,娘还是硬把那只小狗扔掉了,我偷偷哭了好几天……」
她再叹了一口气。「那只小狗虽然脏了一点儿,但也是全身雪白,好可爱呢!」
傅青阳呆了呆,皱眉,然后又开始猛搔脑袋了。
就在独孤笑愚忍不住想送他一颗「教你聪明一点」的拳头之际,傅青阳却霍然转身,一头钻入穹庐里去了。
好半天后,他才出来,后头跟着一位女真人,「喏,老婆,他说那是他们自个儿要用的狗,最多让我们挑一只,再多就不行了。」他说,又咕哝,「幸好已经断奶了,不然看妳怎么养!」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女真人也说了几句话。
「快,他问说妳要哪一只,他抓出来给妳。」这里只有他懂女真语,傅青阳只好权充一下翻译。
不假思索,惊喜jiāo加的楼沁悠立刻指向笼子里角落处看来最弱小的那一只。
「那只!」
于是女真人把那只小小狗抓出来给楼沁悠,傅青阳则付给他一张银票,独孤笑愚三人都注意到那张银票的数额。
一百两!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一百两买一只小狗?
某人被敲竹杠了,而且是超级没天理的大竹杠!
不过……三人动作一致的将目光转向楼沁悠,但见她一脸满足的喜悦,搂着小狗又亲又揉;而傅青阳则是又翻白眼又摇头,很明显的表示出他的观感──
女人,真让人受不了!
三人再次相对互视,笑了,然后欣悦的跟在傅青阳和楼沁悠后头继续往前行,脚步轻快。
那小子,不笨嘛!
※※※
马市虽然热闹,但也只有短短的五天,初一是开放日,初五就收市了,之后在独孤笑愚的半怂恿、半威吓之下,傅青阳决定带老婆出关去欣赏一下与中原截然不同的大漠风光,这个决定立刻赢得楼沁悠一个充满柔qíng的眼神。
而独孤笑愚和另外两个弟弟,自然也跟着去了。
然而出关不到几天,他们就碰上了一个十分出人意料之外,但应该也是预料中的状况──
「请问……」夜行喃喃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恐怕是……」独孤笑愚哭笑不得。「会让青阳失控的状况。」
「……」君兰舟面无表qíng,根本懒得出声了。
「这……」夜行咽着唾沫。「不太好吧?」
「何止不太好,」独孤笑愚懊恼的咕哝。「简直是糟糕透顶!」
「……」君兰舟转开视线,连看都懒得看了。
「再请问,是谁说咱们借住一宿的那个女真人家里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青阳。」
「……」所以那是三弟自己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那就更糟糕了!」三哥最恨人家背叛他的信任了。
「最糟糕的是,受制的是他老婆,不是其它任何人。」因此,他一定会失控。
「……」破天荒的,君兰舟翻了一下白眼,虽然他很尊敬大哥,但有时候,大哥真的很像个女人──老爱讲一些废话。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只要不太过分,就随他去吧!」
「……」随他去翻天覆地?
「对对对,让三哥发泄一下,免得他……」
「把怒火发泄到我们头上来!」
「……」说得也是。
好,结论出来了!
于是三人动作一致的退后三大步,让傅青阳自己去面对那个因为他的错判而造成的后果。
虽然傅青阳表面上看似十分平静,但独孤笑愚三人都知道,他的怒火已然濒临沸腾边缘了,他们只希望,傅青阳失控的时间不要太久,不然他们就得卯起来跟他「玩」上一场了!
根据过往的经验,跟傅青阳「玩」的后果通常是会被「烧」得七荤八素的,所以他们实在不想跟他「玩」。
要烧就去烧那些家伙吧!谁让那些家伙笨得去惹上这座名副其实的火山!
「请问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傅青阳不但表面上很平静,连质问的语气都异乎寻常的客气;那位兰碧公主却以为他是怕了,不禁得意洋洋。
「现在你该怕了吧!」
「怕?」傅青阳连眉毛都没掀动半根。「妳想如何?」
兰碧公主双手扠腰,真是得意得不得了,她身后密密麻麻布满了一大群女真人军队,起码有两、三百人,右边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真人,眉眼间jian诈而狡猾;左边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女真人,双臂托着一个女人──楼沁悠。
「抢亲啊!」
「抢亲?」
「不过我的军师建议我……」兰碧公主用大拇指比了一下右边的女真人。「先掳下你老婆,就不怕你不低头了!」
「是他?」傅青阳的目光移向那个狡猾女真人,脸颊肌ròu微微抽了一下。
快失控了!
独孤笑愚三人不约而同又退了好几步,并很有良心的为那一大群不知死活的女真人默哀片刻,然后等待着。
「对,就是他。」兰碧公主眉开眼笑。「他很厉害吧?」
「妳把我老婆怎样了?」
「放心,我还没对你老婆怎样,她只是被下了药,神智不太清楚而已。」
「下.药?」某人在咬牙切齿了。
快了!快了!
独孤笑愚三人又连连退了好几步,开始紧张了,左右看看,幸好,要躲还是有地方躲,安心了。
「是啊!不然她怎会这么安静?」
「妳.究.竟.想.怎.样?」每一个字都是从齿fèng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先叫我一声『亲爱的兰碧公主』再说!」兰碧公主已经得意到近乎猖狂了。
「……」
「快叫啊!」
突然,独孤笑愚三人一左、一右、一后,三个人一个目标,咻一下窜向同一块大石后──差点三个人撞成一堆;刚藏好身子,傅青阳的咆哮声便劈裂清冷的空气恶狠狠的传来。
「管妳是清蒸还是水煮,妳这婆娘到底是想怎样?」
眼见傅青阳唬一下从一个「低声下气」的美男子,霍然变脸成一个恶声恶气的粗鲁男人,兰碧公主不禁吓了一大跳,脸色白了一下下,旋即气得狂跳脚。
「你你你……竟敢对我这么凶,你不管你老婆了吗?」
「妳这婆娘,说!到底想对我老婆怎样?」傅青阳厉声怒吼。
「说就说!」兰碧公主也生气了。「如果你不和我成亲,我就要叫一百个男人睡你老婆,听说汉人最恨老婆给男人戴……戴……」
「绿帽子。」那位狡猾的女真人军师小声提醒。
「对,对,戴绿帽子!」兰碧公主连连点头,又开始得意了。「这么一来,你就会休了你老婆,然后就可以娶我了吧?」
就为了要他娶她?
静默了好一晌后,慢条斯理的,傅青阳的目光徐徐移向那个高大女真人双臂里的楼沁悠片刻,再拉回到兰碧公主那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即将失控的脾气按捺下来。
他不想在老婆面前发脾气。
老娘说过,傅家的男人在爆脾气的当儿真的超级恐怖,恐怖得连最亲密的老婆都会被吓跑,为免他没老婆陪伴到终老,从小就非常、十分、特别、格外、超级严厉的教导他──
忍耐、忍耐,不许飙脾气!
而今,多半时候他都能够很适当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即便是已经满脑子火花噼哩啪啦狂爆了,他也有办法在濒临爆发边缘之际,赶紧掉头离开,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个会让他失控的状况。
现在就是他濒临爆发点的时候了,他可以感觉得到澎湃的怒气咆哮着要淹没他的理智,再不离开,他就会失控了。
可是他不能离开,因为他的老婆还在对方手里。
然而,他那个端庄柔婉,温驯又勤劳,从来不会嫌他脏、嫌他臭、嫌他邋遢,也不会抱怨他行为举止没规矩,不会骂他吃饭吃得太粗鲁,不会责怪他不小心粗口说溜嘴,总是用一双柔得像一汪水的眼神凝视他的老婆,他也不想在她面前爆脾气给她看。
虽然她的菜煮得很难吃,但也进步很多了;就算她不时会有一些让他满头雾水搞不懂的问题,但也不会太难解决;男外,她有时候会返老还童一下,但也不是常常,反正他哄骗小侄儿、侄女也满有经验的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之,他对她很满意,实在舍不得让她吓跑……
好吧,就再忍一忍!
「妳这婆娘,我再告诉妳一次,妳最好听清楚……」他咬着牙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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