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傅青阳猛摇头,放下车帘,回过身来,策动缰绳驱使车前的两匹马开始前行,但仍很小心地不让车行太快,以免妨碍老婆看书;而雪雾则趴在一旁,脑袋睡在他大腿上打盹。
chūn天的风尚有点冷意,但迎面拂来,淡淡的沁心,还真是舒服呢!
于是他们回程的脚步更是缓慢,几乎是在游山玩水了,却不知绿映庄里早已闹翻了天,即将要「改朝换代」了
※※※
「妳这是什么意思?」
绿芙蓉既震惊、更愤怒的瞪住楼月兰,万万没想到这个她以为将来能够成为长女最佳辅佐的次女,竟也有取大姊而代之的野心。
「行我说的啊!我比大姊更适合做绿映庄庄主嘛!」
楼月兰娇媚的标一眼身旁的新婚夫婿──海行我,松江府海家的海二少,他告诉她,他愿意入赘到楼家来,只要她肯点头,他就会尽全力帮助她坐上绿映庄庄主的宝座,因此绿芙蓉一回来,海家就派人到绿映庄来说亲下聘,不到两个月,两人就成了亲。
武林世家之一的海府二少爷,背景如此优的赘婿,绿芙蓉正是求之不得,自然不可能会反对。
岂料,他们成亲不过半个多月而已,夫妻俩便相偕跑来「谏劝」娘亲提早「退休」以安享晚年,并把庄主之位jiāo给楼月兰;至于楼月霜,还是嫁出去做人家媳妇比较合宜。
「如果我不同意呢?」绿芙蓉咬牙切齿的问。
「不同意?」楼月兰冷冷一笑。「由不得您不同意,娘,您和大姊、小妹都已中了毒,最好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吧!」
「妳怎么知道?」绿芙蓉惊叫,继而愀然色变。「难道是妳……」
「无毒不丈夫,这是您的『教导』不是吗?」楼月兰可得意了。「既然您能对三妹下药使她无法怀孕,为什么我不能对妳们下药?」
「我是为了我们绿映庄!」结芙蓉理直气壮的辩驳。
「我也是为了我们绿映庄,」楼月兰傲然道。「绿映庄得自我来接手,才会有辉煌的前途!」
「妳……妳……」绿芙蓉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行我看过日子了,这个月二十三就是吉日,时候到了,就烦请娘gān脆一点把庄主之位jiāo给我吧,别拖拖拉拉的,嗯?」
楼月兰大刺刺的坐上正厅的庄主宝座上,彷佛她已是绿映庄庄主了。
「还有,我最好先警告您一下,妳们所中的毒是行我的母亲娘家炼制的独门剧毒,连唐门也解不了,所以请您就别再白费力气想逃出庄去求救了,要是妳们逃得太远,就算行我想赶去帮妳们解毒都来不及的话,那可就后悔莫及啦!」
换句话说,绿芙蓉和楼月霜、楼雪悠母女三人,被软禁了。
片刻后,母女三人就被「请」到庄主寝阁内「休息」,绿芙蓉和楼月霜、楼雪悠面面相对,一张脸比一张脸苦,全然束手无策。
「我错了吗?」绿芙蓉低喃。
「娘……」楼月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
「二姊好jian诈喔!」楼雪悠忿忿道。
绿芙蓉深深叹息,真的开始后悔了。「我想保住绿映庄,却反而引láng入室,那个海行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月兰,更是令人痛心啊!」
「恐怕……」楼月霜若有所思地沉吟。「是海家想吃掉绿映庄吧!」
「怎会?」绿芙蓉错愕道。「松江府海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够大了,有必要再吃掉我们绿映庄吗?」
「也许,他们觉得还不够大……」
「呃?」
「娘,您没注意到吗?海家四个儿子,分别名为海行唯、海行我、海行独、海行尊……」
「唯我独尊?!」楼雪悠冲口而出。
楼月霜颔首。「唯我独尊,海家意图称霸武林的野心很明显了!」
「就凭那个娘娘腔?」绿芙蓉嗤之以鼻道。
江湖中尽人皆知,海大少是个嗲声嗲气、扭扭捏捏的娘娘腔,摇屁股公认第一名,想称霸武林,下辈子吧!
「或许,那是他装出来的。」
「为何要装?」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海家有任何野心,不是吗?」
绿芙蓉怔忡片刻,「原来,想要统领武林的并不只我一个人。」她喃喃道。
楼月霜迟疑一下。「其实我并不想统领武林,只想让绿映庄壮大起来,这么一来,我们就不用再依靠别人,也没有人敢来欺负绿映庄了!」
绿芙蓉皱眉,再叹气。「现在别说是统领武林,恐怕连绿映庄都保不住了!」
楼月霜苦笑。「我也这么担心,其实月兰若真想要,总是自己姊妹,绿映庄jiāo给她也无不可,怕的是绿映庄jiāo给她之后就等于落入海家手里了,这就……」
「现在去劝二姊,恐怕她也听不进去吧?」楼雪悠咕哝。
三人相顾一眼,不约而同摇头,叹气,楼月兰现在正是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可能听进她们的劝呢?
可是如果想不到办法,难不成她们真要眼睁睁看着绿映庄落入海家手里?
※※※
「老婆,到无锡了,咱们在这里歇两天吧!」
没动静,傅青阳翻了翻眼,掀开马车门帘,探手进去用力摇一下还埋首在书本里面爬不出来的楼沁悠,后者猛然回神,茫然四顾。
「呃?」
「到无锡了!」
「咦?到无锡啦?」楼沁悠惊讶的探头一看,眼前却是客栈。「不是说要去探望大嫂的家人吗?怎么……」
「刚刚去过了,我们要来探望他们,他们却跑到天山去探望大嫂去了。」
「耶?去过了,我怎地一点儿都不知!」
「我叫过妳了,妳没听见。」
「……对不起。」
惭愧的深垂螓首,楼沁悠默默下了马车,虽然注意到四周似乎十分热闹,却不敢多问,只敢用眼角偷看。
「明儿东岳庙有庙会,咱们顺道去看看吧!」傅青阳不经心似的道。
一说完,立刻感觉到牵在他手里的柔荑紧了一下,回眸看,老婆却还是低垂着小脑袋,一副「我很惭愧,请给我机会忏悔」的模样,他不由啼笑皆非。
「好了,好了,我又没生气,别摆这种样子给我看!」
片晌后,他们进入客栈厢房,傅青阳左右看看房间还可以,便留下雪雾陪伴老婆,自己要到马车上拿换洗衣物。
「雪雾,好好保护我老婆,有事就叫大声一点,明白了?」
「汪汪!」雪雾叫两声,毛茸茸的尾巴摇个不停:明白了!
「很好。」傅青阳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要出去。
「青哥。」
傅青阳回眸。「嗯?」
楼沁悠柔qíng款款的凝视着他。「别太宠我啊!」
傅青阳眉梢子挑了一下,「谁宠妳了?」一脸愤慨的否认,「老爹说过,女人是宠不得的,一宠就会爬到我头上来撒野了,所以我绝不会宠妳的!」十分严肃的郑重声明。
「可是……」
「没有可是!」傅青阳愤然道,「我这是在照顾妳,懂吗?我娘说的,照顾老婆是丈夫的责任,我这只是在尽责任而已,所以别再乱说我宠妳了,我绝不会宠女人的!」话落,他就板着一张不开心的脸出房去了。
楼沁悠不禁莞尔。
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纯阳刚xing,绝没有软xing的一面,但其实,他的心比任何男人都要来得更善良、更温柔。
就算不是,就算他的心其实一点也不善良,更不温柔,就算他的心比十八层地狱的阎罗王更冷酷,比xing好杀戮的修罗鬼神更残忍,但他对她付出的,是最最温柔的心意。
爹爹,瞧,沁儿嫁到了一个最温柔的夫婿呢!他让沁儿好幸福、好幸福,这,就是您至死仍无法停止渴望的幸福吧?
心中默默的祷问着,她来到窗前往外看,见傅青阳一手包袱、一手行囊的步进厢房院落里来,身后紧跟着一位店小二。她知道,他是在吩咐店小二备热水让她洗浴,不然他自己总是打两桶井水就可以洗得gāngān净净的了。
另外,还要问清楚东岳庙出会的时间,虽然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带她逛过不知多少庙会、多少夜市了。
是的,她可以肯定,这就是爹爹至死仍无法停止渴望的幸福!
就算有那么一天,他告诉她其实他也是个江湖中人,她也不在乎了,因为他就是他,一个能够带给她幸福的男人,其它都无关紧要了。
爹爹,对吧?
「老婆,有八位老爷要出会,妳有特别想看哪一位吗?」
「不都一样吗?」
「那我到酒楼订个桌位,咱们到那边看就好了。」
「嗯,好。」
「啊,对了,客栈前有人卖豆腐脑,妳要吃吗?」
「要!要!还有冰糖葫芦,我也要!」
「……」
※※※
惠山东岳庙会,俗称老八谢庙会,是苏南一带、沪宁之间规模最大的庙会,一次行会就需要好几个时辰,游行队伍往往相沿数里,不但无锡城内万人空巷,周围城县的香客百姓也会专程赶来,商贩们更是广设货摊,以至于无锡城至惠山的十里长街俱是人山人海。
白天,人群争观出会队伍;夜晚则灯火如海,丝竹声声,至子夜方歇。
要在拥挤的人cháo中看行会,不如在酒楼二楼轻轻松松的看,这的确是最聪明的选择。
「这儿的烧卖顶好吃的,快吃,别等行会队伍来了,光顾着看,都不吃了!」
傅青阳一边催促,一边把热腾腾的烧卖往老婆碗里丢,还有chūn卷、葱油饼,又舀了一小碗三鲜馄饨放到她前头。
「好。」
「……别拿去偷喂雪雾!」
「可是牠也想吃嘛!」
傅青阳不禁啼笑皆非的叹了一口气,自从老婆怀了身孕之后,返老还童的次数就逐次增多了,没事老跟他撒娇,有时候他也想斥责她一下,免得她愈来愈嚣张了。
可偏偏心里虽这么想,嘴里却怎么也斥责不出口,无奈,只好顺了她。
「我会另外叫两笼给牠,行了吧?」
「谢谢青哥。」
「快吃吧!」
于是傅青阳又叫了几笼烧卖,两笼是给趴在楼沁悠脚旁的雪雾的,刚刚楼沁悠偷偷扔了几粒烧卖给牠,食髓知味的畜生马上就开始狂喷口水了,地上一摊水汪汪,全都是牠的杰作。
不过牠还是挺守规矩的,傅青阳叫牠趴下不准动,牠就真的趴下再也不敢动了,尽管湿漉漉的鼻子耸个不停,两眼也盯着高高的桌子,恨不得跳上去横扫千军一下,但是除了飙口水之外,牠啥也不敢。
直到烧卖送来,牠才敢就着放在眼前盘子上的烧卖大口吞,不过依然保持趴伏的姿势,连屁股都不敢多抬高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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