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小茜,我叫你小茜。”聿爷爷欣慰地挂着泪水笑了。
对,对,该收泪了。
关茜暗暗松了口气,递出纸巾盒。“爷爷。”
“谢谢。”聿爷爷抽纸巾拭去泪水。“不过,你们结婚的事最好暂时不要说出去。”
关茜不解的呆了一下。“为什么?”不是反对,只是奇怪。
聿希人则微微皱起了眉宇,杨頵眯起双眼,三个人三种表qíng。
“科拉夫人她们还在?”杨頵沉声问。
不是吧?都快半年了,她们还在?
那么死心眼,到底是怎样啊?
“这么久了,希人都没有回去,她们应该知道没什么希望,不,应该是完全没希望了,”关茜困惑地问。“gān嘛还不肯死心呢?”
杨頵望向聿老爷,后者点点头。
“少奶奶,”杨頵恭敬的转注关茜。“我想我最好先向您解释一下查塔斯家族的状况,或许您就能够了解了。”
少奶奶?
关茜忍不住搓一下手臂,把jī皮疙瘩搓掉,再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OK,我听着。”
“查塔斯家族曾是希腊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几乎与已过世的希腊船王欧纳西斯同样富有,只不过那是在六十年前。”杨頵说。“自从上上任主事者去世之后,由于缺乏qiáng悍能gān的继任者,经商手腕太过于保守,一连串的投资失利,一而再的决策错误,查塔斯家族因而日渐没落,直至今日,已经只剩下空壳而已了。”
“可是……”关茜看看聿爷爷,再看看聿希人,又看回聿爷爷。“聿家不能帮他们吗?就像当初他们资助聿爷爷一样……”
“有,从十几年前开始,老爷子就一再提出钜款为他们填补亏空,起码七、八次,直到五年前,他们竟然为了一项风险极大的投资案将查塔斯公司整个抵押出去,而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错误的,他们输了整家公司,为了请老爷子替他们赎回公司,他们承诺那是最后一次请老爷子帮忙……”
最后一次?
是可以重复无限使用的最后一次吧!
“嗯嗯,我猜他们一定后悔做出那种承诺了吧?”
“确实,一年前,他们的公司再度因为错误的决策而陷入困境,倘若没有钜额资金投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得宣布破产了,虽然老爷子愿意再帮他们一次,但条件是主事者得换老爷子指定的人……”
正确的决定,公司一再出问题,又很明显的是主事者的责任,要保公司,就非得撤换主事者不可,连她这个商业外行人都知道这才是最正确的故法。
不过,查塔斯家族肯让“外人”cha手他们家族内的问题吗?
“他们同意了?”最好是。
“不,他们不同意,所以……”
果然!
“自作孽,不可活。”关茜喃喃道。“他们只好自己寻求资金,而用的竟是这种下流到不行的方法,哇,超逊!”
“少奶奶了解了?”
“是了解了,可是……”关茜转头看,见聿希人又睡着了,柔荑不舍地抚上他枯瘦的脸颊。“希人的时间不多了,难道还要让他在那些女人的吵吵闹闹中度过最后这几天?”
“说得也是,”聿爷爷灰白的眉毛也攒了起来,不觉陷入深思之中,想着该怎么办才好?“何况连妮可拉也来了,她……”
“老爷子!”
杨頵一声惊呼,聿爷爷方才惊觉自己在无意中脱口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但已来不及了,关茜一双杏眸睁得大大的,先瞄一下熟睡的聿希人,再拉回眼来狐疑地来回看他们。
“请问,妮可拉又是谁?”
“这……”杨頵不知所措地和聿爷爷对视一眼,旋即很没种的撒腿落跑,“我去跟石翰说不要直接开回家!”匆匆逃离现场。
望着杨頵逃之夭夭的背影,聿爷爷又气又懊恼,又不好意思把人叫回来。
说溜嘴的是他,又不是杨頵。
犹豫再三,他终于硬起头皮一个人面对关茜。“呃,你也知道,希人是很内向的,长这么大居然没jiāo过半个女朋友,我很担心,尤其在他第一次发病痊愈之后,我有点急了,就……”
他尴尬的gān咳两下。“就自作主张替他找了几个合适的女孩子,希望他能挑一个喜欢的尽快结婚,当时……当时他选中的对象就是妮可拉,她是查塔斯家族的远亲,不过,我也知道,其实希人并不特别喜欢妮可拉,只是因为我催促得紧,为了让我安心,他才挑一个的,所以……所以……”所以就说不下去了。
关茜脸上没有半点表qíng,也看不出她是生气了还是怎样。“那后来他们为什么没有结婚?”
聿爷爷轻叹。“在订婚前夕,希人的病就复发了。”
换句话说,倘若不是聿希人的痛又复发,他们早就结婚了?
关茜静默片刻,忽又绽开明亮的笑容。“过去的事就算了,还是来担心如何避免她们的骚扰吧!”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最珍贵的,她不想làng费时间去计较那种无意义的事。
“对!对!”聿爷爷忙道。“我想,就换个地方吧!”
“换地方?”
“我在内湖还有另一处……”
“等等,不管爷爷还有多少栋房子,重要的是,其他地方都没有那么齐全的急救装备吧?”关茜指出重点。
聿爷爷忙了征。“啊,对喔,那怎么办?”
“怎么办啊,嗯……”关茜沉吟了会儿,继而转头环顾四周。“好吧,那就只好继续留在车屋上啰,反正这里的急救装备也很齐全,只要找个适合的地点停放就行了。”
聿爷爷点头赞同。“这个办法很好。”
关茜想了想,又问:“那科拉姨婆那边怎么办?”
“不管她们!”聿爷爷很gān脆的说。“有管家应付她们就好了。”
幸好王管家和王妈一直跟在聿爷爷身边,所以他们也是懂希腊语的。
“好,那我去叫杨頵想想,该把车屋停到哪里比较好。”说着,关茜起身要到前面驾驶座去,忽又被唤住。
“小茜。”
停步,回头问:“什么?”
“希人还剩多少时间?”
没有回答,关茜脸上一点表qíng也没有,继续往前面驾驶座去,因为,她说不出口。
就是这几天了。
杨頵选择的停车地点其实离聿宅并不远,也在聿家所拥有的山区内,加油、加水很方便,购物也不难,而且十分隐密。
然后,聿邦婷来了,温静秋也来了,除了姑姑和表哥,聿希人的亲人都到了。
至于查塔斯家那三个女人,管她们去死,就去在聿宅那边,随便她们爱吵、爱闹,要发she太空梭侵略火星也行,随她们去。
只是,聿希人已进入昏睡状态,几乎整天都在睡,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连按时吞药都有困难,只能打针、吊点滴,所有人都围在chuáng边陪伴他,聿邦停在哭,温静秋也在哭,聿爷爷频频拭泪,只有关茜愣征地望着聿希人,半滴眼泪也没有。
不管怎样,她绝不能在聿希人面前哭,就算他已熟睡。
“不是说,你们还在想办法吗?”她突然出声。“还没找到那个你们说很厉害的家伙吗?”
聿邦婷和聿爷爷相对一眼,黯然垂首。
“大哥找到联络人了,可是……”聿邦婷抽噎一下。“联络人说那人今年已经救过一位濒死的患者了,其他的只能等明年……”
“明年?”关茜不敢置信地覆述。“有没有搞错啊?也许明天就是希人的最后一天了,哪能等到明年?”
“大哥也想尽办法要说服对方啊,可是联络人根本不肯再接大哥的电话了!”
“可恶!”关茜猛然起身,大步走到窗前,视若无睹地望出窗外,双拳困扰地握紧。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翌日,聿姑姑和聿希人的表哥聿邦彦也赶到了,一见聿希人那样枯槁虚弱的样子,聿姑姑当下就失声哭了出来,聿邦彦的眼眶也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说服不了那个人,对不起啊!”聿姑姑大哭。
聿邦彦张嘴想说什么,旋即又阖上,下颚抽搐,喉头颤动,看得出他有多么困难才忍住不掉泪。
“希人,醒醒,希人,姑姑和表哥来了!”
关茜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聿希人,但他已经很不容易叫醒了,关茜耐心的一而再地呼唤,好不容易他才勉qiáng睁开眼来,茫然的目光似乎已不认得眼前的人。
“我是茜茜,认得吗?”
又重复多次后,聿希人的眼神终于清亮起来,认出她是谁了。
“茜茜。”
“希人。”关茜微笑,俯身温柔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聿姑姑和聿邦彦。“瞧,姑姑和表哥来了。”
聿希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勉qiáng笑了一下,目光定在由邦彦身上;关茜当即让开位置,好让聿邦彦近而来听聿希人说话,而聿邦彦必须倾身把耳朵贴近聿希人的嘴,才能够听清楚聿希人微弱的话声。
只见聿邦彦一边听,一边把视线移向关茜,那眼神是严酷的,但也有宽容。
“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听完后,聿邦彦轻柔但坚定的对聿希人许下了承诺。“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我保证!”
聿希人安心的笑了,然后,似乎用尽力气地闭上了眼,又昏睡过去了。
见聿希人虚弱得连跟她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聿姑姑不禁抱着女儿聿邦婷又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他才二十七岁,还这么年轻啊!”
她一哭,其他人也跟着又哭了,连畅頵与石翰也背过身去拭泪水,却有两个人连半滴眼泪也没有掉。
关茜,她甚至连红一下眼眶也没,只是拧眉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聿希人的睡颜。
还有聿邦彦,他的眼眶红红的,但并没有掉泪,反而凝着一双严酷的目光盯在关茜身上。
他,正在评估她。
一整日没有人有胃口进食,到了晚上,为了老人家的身体,关茜硬把所有人都赶到客厅去吃三明治,只留下杨頵和石翰看护在聿希人chuáng边。
“还有人要红茶吗?”
“我,谢谢。”
关茜持着玻璃壶为聿邦婷斟满茶杯,转头看,聿爷爷一手三明治、一手茶杯,在发呆。
“爷爷,你不想让希人为你担心吧?”
聿爷爷看她一眼,叹气,勉qiáng咬了一口三明治,关茜安慰地拍拍他肩头,再回身要为其他人服务,却见聿邦彦深沉的眼正狠狠地盯在她身上。
一见到聿姑姑,关茜就可以断定聿邦婷肖似母亲--九成像东方人;而聿邦彦则酷似父亲--九成像西方人,尤其那浓眉挺鼻的深邃五官,十足十的洋鬼子,不像聿希人只有眼睛、鼻子透着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