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笼里的暹逻猫(上)_古灵【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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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侬呆了呆。“咦?”这么巧?

 “父亲去世前,我一直在伦敦念书,后来又到巴黎继承舅舅的财产与公司,直到父亲去世后,我才回到夜丘继承康帝酒园,学习种植葡萄与酿酒的知识,而弗朗叔叔也很殷勤的提供他的协助,又主动提议说他可以暂时替我处理帐务方面的问题,好让我专心学习,因为他是我叔叔,我相信他……”

 听到这里,没来由的,雪侬突然觉得背脊有点发凉,赶紧端起杯子来喝下好几口热红茶,却依然驱不走胸口隐隐的心寒。

 “之后,伊德他父亲好几次私底下警告我弗朗叔叔不可信,并告诉我父亲去世前正在犹豫是否要赶走弗朗叔叔,考虑再三后,我决定收回帐簿。记得当时已经相当晚了,叔叔刚从外面回来,由于他时常不在家,所以我决定立刻去找他收回帐簿,不意却恰好被我听见他在对婶婶炫耀……”

 叙述突然中断,埃米尔仰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粗鲁的横臂抹去唇边的酒渍,又深呼吸好几下,仿佛在压抑什么。

 “他对婶婶炫耀说,害死我父亲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聪明的事……”

 果然!

 雪侬心头顿时凉到谷底,双手捧著热腾腾的红茶,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接著他又说,如我这般温和好说话的人,他随便哄哄就可以吃定我了,过两年他会再安排另一次意外,由于我尚未娶妻生子,届时我的财产将会由弗朗叔叔的长子继承,这就是他的计画……”

 “上帝!”雪侬惊恐地呻吟。

 “就在那一刻,我才霍然恍悟是我的温和脾气害死了我父亲,若非叔叔认为我很容易控制,他不会害死我父亲,同时我也了解到只要我是个富有的人,我就没资格做我自己,我必须是个人家不敢轻易招惹的人……”

 以他的处境来说,的确是,看看伊莲娜和子爵夫人就知道了,也难怪起初几次见到她时,他会认定她是心怀不轨来诱惑他的。

 在某些状况下,拥有财富反而不是好事。

 “所以你才会迫使自己成为一个令人忌惮的人,”雪侬低语。“其实你的本xing温和又亲切,是个好说话的好好先生。”说穿了,他只是在保护自己。

 埃米尔面颊抽搐一下,又倒出满满一大杯酒猛然一口喝下,绷著下颚没说话。

 “但是,埃米尔,”雪侬温柔的低喃。“你父亲的死不能怪你呀!”

 “为什么不?”埃米尔愤怒的反驳。“如果当时的我跟现在一样,你以为弗朗叔叔还会害死我父亲吗?”

 呃,这个嘛,说得也没错啦,如果当时他也像现在这样严峻冷漠、难以控制,害死他父亲也没用,搞不好还会立刻受到他的怀疑、调查,届时就算他叔叔想再安排意外害死他,也要担心人家会再次怀疑到自己身上来,果真如此,恐怕连半毛钱都享受不到,他叔叔就会被送上死刑台了。

 “现在你叔叔呢?坐牢?”

 “我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所以给了他一笔钱叫他离开,再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亲手杀死他!”

 害死人竟然连坐牢也不用!

 雪侬不禁恨恨地无声骂了一句粗话,再无措地凝住埃米尔因为懊悔和自责而显得有点扭曲的表qíng,明明知道错不在他身上,她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该如何说服他,更无法抹平他的痛苦。

 他已经钻进牛角尖里爬不出来了,她知道。

 但就算明知如此,她也无能为力,毕竟她才十九岁,也不是多成熟的人,更没有经历过那种事,不了解那种痛苦的心理,说出来的话多半是不著边际的。

 她只知道藉酒消愁不是个好主意,最后只会变成不可理喻的酒鬼,想叫他别喝了,又知道他一定听不进去,眼见他不断斟满酒杯,灌下一杯杯苦酒,徒劳的想浇熄满腔怒火——针对他自己的怒火,不知为何,他这种无肋的举止竟使她感到一种奇妙的,不寻常的,又闷郁又亢奋的qíng愫逐渐在心中扩展开来。

 这种感觉她从没有过,很陌生,还带著一丝焦躁感,心里似乎急著想做什么,却又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因为如此,又多惹来一份愤怒,使她差点跳起来揪住埃米尔摇到他清醒为止。

 但她没有。

 她只是惊愕的,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醒悟自己终于对埃米尔动心了。

 说实话,埃米尔确实是个条件超优的男人,也积极表现出追求她的态度,然而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她却从不曾为他动过心,喜欢,有,就像喜欢朋友那样;但动心,完全没有,因为以她对他的认识,他跟其他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般而已。

 直至此刻,她才发现他是不同的,他不是傲慢的富家子弟,也不是没经历过痛苦挫折的肤浅男人,所以他才会显得比费艾成熟,明明只有二十八岁,看上去却有三十八岁的老成。

 只有痛苦才会bī使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成长、成熟。

 不是特别的男人,条件再好也看不进她眼里,而他正是一个特别的男人,一个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充满自责的、痛苦的,连想做他自己都由不得他的男人。

 唯有痛苦的男人才会使女人心疼、怜爱。

 她不喜欢懦弱的男人,但他并不是懦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从那份痛苦愤怒的自责中解脱出来而已。

 痛苦自责bī使他成长,但痛苦自责也困住了他。

 见他犹如困shòu般在自己设下的牢笼内绝望的挣扎,这不是他——严酷冷峻的他,也不是他——温和亲切的他,这是另一个茫然无助的他,三者融合成一个特别的他,一个既qiáng韧又无助的男人,这使她心动了。

 然而,心动了又如何?

 他们分处于两个世纪,根本没有机会在一起,更何况,在未来的某一天,另一个女人才是他会倾心的对象,他爱的将是那个女人而不是她,现在他只是一时迷上她而已。

 心动了又如何?

 自找苦吃而已!

 想到这,她不禁苦笑一下,旋即悄悄起身,悄悄离去,想回房去想想她是不是应该马上离开比较好?

 谁知她的手才刚握上门把,一条有力的手臂即横过来压在门板上,浓浓的酒气自她头顶上扑下来,她咽了口唾沫,忐忑的抬起眸子对上一双红通通的眼,那深沉而抑郁的眼神仿彿有魔力般瞬间便攫住了她的心神,使她再也无法动弹,也无法做任何思考……

 然后,他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颈背,大拇指以惊人的温柔摩挲她的喉头,直至她喘不过气来,大拇指才移到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高脸……

 而雪侬脑海里却依然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的脸缓缓俯下来,双唇以足以令钢铁融化的柔qíng在她的嘴上移动,再徐徐分开她的唇,在他的舌头悄悄潜入她温暖的口中时,猝然一股兴奋刺穿她,她低低呻吟一声,qíng不自禁迎向他的侵入,迫不及待地回应他的温柔……

 因为她的反应,他的双臂猛然圈住她,于是,他们的身体密合了,紧紧的,没有一丝fèng隙,不一会儿,他的吻逐渐加深,开始变得有侵略xing,同时,他的手掌也覆上她饱满的胸脯,蓦而又是一阵热力窜流她全身,她又不由自主的呻吟著将自己送入他手中……

 她的举动显然鼓励了他,拥著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他的亲吻愈加猛烈,他的爱抚仿佛狂风扫落叶般肆无忌惮……

 突然,他猛地推开她,踉跄后退一步,粗重的喘息声在书房里回dàng。

 而她却仍是一脑子麻糬,直到她看见他眼中赤luǒluǒ的yù望,一种纯粹野xing的、狂bào的、饥渴的yù望,她才悚然回过神来。

 “现在,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我,”他以极力压抑的语气说,声音十分沙哑而粗嗄,双拳因过度用力紧握而显得有些颤抖。“在我还控制得住自己之前,回你的房间去!”声落,他又退开两步背过身去。

 毫不犹豫地,雪侬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冲出去,奔上楼梯跑回房里。

 对,她必须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纪,以最快的速度,免得愈陷愈深和他牵扯不清。

 没有希望的未来,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然而,翌日早晨,当雪侬下楼准备向埃米尔提出要尽快离开的决定时,一对上他那双格外柔和又亲密的眼神,即刻明白他已经察觉到她对他的心动——由昨晚那个热qíng得几乎令他失去自制力的亲吻,才会出现那种眼神,结果她不但什么也说不出口,还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

 埃米尔莞尔,很体贴的装作没注意到。

 “用早餐吗?”

 “呃,呃,是。”

 “那么,一起去吧!”

 “呃,呃,好。”

 于是,被动的,她被领向餐室,该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很显然的,虽然她的理智很清楚尽快离开才是正确的,但她的qíng感却一点也不想离开。

 前锋战还没开打,理智就认输了。

 “其……其他人呢?”她极力想找回镇定。

 “在巴黎,没有人会在早上十一点以前起chuáng,那不合cháo流。”

 起chuáng时间还要合乎cháo流?

 呿,自己散漫还要找借口!

 “那你呢?你又算什么?”

 “我有工作。”

 “在巴黎,辛勤工作合乎cháo流吗?”

 “一点也不。”

 “换句话说,你是个落伍的人?”

 “也许是吧。热巧克力?”

 “……是,谢谢。”

 明明仆人就在后面等著伺候他们,他却很体贴的亲自为她倒热巧克力,亲手为她在面包上涂抹果酱再递给她,又把rǔ酪的盘子挪到她面前,她不禁叹了口气,再耸耸肩。

 管他的,堕落吧!

 只要她先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qíng,在十九世纪谈一场恋爱再回去又有何不可?

 初恋总是没有结果的,不是吗?

 从书房那晚开始,埃米尔对雪侬的态度就如同跳远似的跨进了一大步。

 当他们独处时,他会卸下所有防备,在她面前尽露他的本xing,总是表现出格外温柔又有点亲匿的举止,并极尽所能的讨好她,然后她才知道,她以为亲切温和的他根本不及他原来十分之一。

 人前,他冷峻严酷;但人后,他是一个脾气好到可以让人爬到他头上去大跳迪斯可的男人,简直跟烂泥巴没两样,如果以前的他就是这样,也难怪他那个弗朗叔叔会认为可以轻易的控制住他,三岁小鬼头想任意指使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很抱歉,我早上还得到公司处理公事,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没问题,你去忙你的,我会自己打发时间。”

 埃米尔凝视她片刻。“没有人找你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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