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都是错_亦舒【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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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不是那种人,以他的相貌样子,何必趁一个女人昏睡不醒的时候去占她便宜?所以才更尴尬。

    我叹了一口气。

    完了。我想。这年头,找一个男人上chuáng多容易,找一个男朋友才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如今又完了。

    他睡得那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被子只在腰间,他有这样细的腰身,如今细腰都长在男孩子身上。肩膀却又这么宽。

    我叹一声气。

    他转过身子来。我把他吵醒了。

    “早。”他轻轻的说。

    “早。”我也说。只好抿着唇。

    “睡得好吗?”他问我。

    “很好,谢谢。”我说。

    “别客气。”他说。

    他的脸,他的脸在早上是更漂亮的。

    “对不起。”我说,“我居然睡着了。”

    “没有关系,你并没有惹麻烦。”

    我笑了。

第三章

    我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我,他的身体是温暖的。我倒不想结婚,但是每夜可以有一个温暖的身体做伴,倒是不错的主意。

    他真是文静,他的手永远不碰到我的胸,甚至是现在。

    我把头枕在他手臂上,我可以再睡八小时,我有一种安全感,形容不出的安全感。

    “我爱你,辛蒂。”他说。

    我点点头。他并没有撒谎,这年头还有他这样的男孩子,哪里找去,我点点头。

    “你相信我,我很高兴。”他吻我的脸。

    但是他没有碰我。

    我问:“你要我吗?”

    “并不是这种要。”他答。

    “你的口气使我觉得自己肮脏。”我笑。

    “我要你的心。”他说。

    “你得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我答。

    “谢谢。”他说。

    “这几乎是幽默的。”我说,“这是什么年代了,你居然不占女人便宜。

    “这是我的选择。我不是不能够,只是我不想这么做,这又有什么不对?”

    “太对了,凡是太对劲的事,在常人眼里看来,反而不对劲。”我笑,“谢谢你。”我又吻了他的脸。

    “你要起来吗?”他问。

    “在chuáng上吃早餐吗?当然起chuáng。

    他转身,“衣服是我替你换的。

    “我知道。”我说。

    “你很美丽。”他说。

    “谢谢。”我点点头笑,“但是并没有美得令人动心。”

    “不要乱讲,辛蒂,我对你,与其他女人不一样。”

    “有一天你会失望,我比一般女人坏得多了。”我说。

    “你不坏。我明白你。”家明说。

    我起chuáng,他的睡衣很大,我套上在地毯上走。

    我洗脸刷牙淋浴。

    我总不能穿那件夜衣服在光天白日里走回家吧?我问他:“你有没有T恤?

    “有,但是太大了,不合你身。

    “没关系,拿来。

    我穿了他的T恤,等于一条短裙子差不多。我们做了烘面包、咖啡、点心,吃了起来。他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他说:“我想与你结婚,辛蒂,那么我们可以长久这样生活了。”他那么诚恳。我甚至不相信他是真的。是那么诚恳。我的眼泪缓缓的淌了下来。我这半辈子碰到多少男人了,有时候是他们吃了亏,有时候是我吃了亏。不可磨灭的只有一个坚,叫我怎么回答呢?我只好以沉默的眼泪答复。

    “如果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他问。

    “迟下子再问我。我不是一个好人。”我说。

    他还是握着我的手。

    那一天我回去,哥哥生气得不得了,爸妈倒不说什么。哥哥说:“你在外国如何荒唐,几千里外,我们不知道,也看不见,回了家,多多少少,你得留点面子给我们,这算什么么?公然外里宿?你在哪里?家明这小子,根本不是好人,这一次我也真的走眼了,岂有此理!”

    面子。

    他要的是面子。

    我上chuáng又好好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哥哥给我一叠剪报,都是广告,请我这种“人材”的广告。我不响,把广告搁在一旁。他很和颜悦色,我有点纳罕。

    结果他说:“家明说,他想向你求婚,先征求我们的意见,他倒很尊重我们的意思。”

    原来如此。

    跟男人睡觉是不可以的,但是拿了结婚证书结了婚则可以。这是他们的逻辑,与我的不一样。

    既然家明这么一说,其它就不重要了,值得原谅了。

    他向我家里求婚。多么好笑的一个人,仿佛他要娶的是我家里人,不是我。

    我必须承认他这个人很有xing格,专门做别人不做的。但是哥哥欣赏他,家里也欣赏他。

    至于我,有人向我求婚,我觉得十分荣幸,不过婚姻不是建筑在感恩上的,中国人讲究恩爱、qíng义,爱qíng上还得带恩、带义,我不懂,我一向不懂中国人,中国式的感qíng实在太复杂了。

    虽然这样,我们还是做起好朋友来了,我与家明。

    我们有空老在一起。

    我是一个怕寂寞的人,他是一个可爱的人。

    莉莉笑说我:“好了,这一下子天下太平了,你如果真结了婚,多少女人心里安乐的。”

    是的,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我不是良家妇女,虽不致沦为狐狸jīng,差不远矣。

    每个人都要我结婚,每个人。

    过了没多久,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很不错的薪水,工作时间略为长一点,既有工作又有男朋友,看来我今年的运气还不错。

    我试图改变自己,少使自己略为女xing化一点,我做了家明的影子,他要做什么,我陪他做什么。

    然而渐渐我发觉家明有说不出的怪异,跟他在一起,安全得与女孩子在一起一样,他爱我,我明白,我也看得出来,但太尊重我。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有一夜我大概是很醉了。

    我们在他的家里,我便是要脱他的衣服。他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先是笑,后来有些生气,说:

    “辛蒂,不要顽皮,我送你回去。”

    我也火了,我说:“我们在一起还睡过一张chuáng呢,你现在是gān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处男,别惹我笑。”

    “你是与她们不一样的!”

    “不一样,是的,我早说过,我比她们坏。”

    “如果你爱我,你不会一直要我跟你睡觉。”

    “我不爱你,”我说,“我几时说过我爱你?”我反问,“我也不一定要跟你睡觉,我找个男人上chuáng,还找得到,你放心,你不用侮rǔ我,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吸引力,我现在马上就走!”

    我拿起我的外衣,打开了大门。

    他呆呆的站着,并没有留我。

    我走了。

    到了街上,风一chuī,酒醒了一半,我没有什么后悔,只觉得有点可惜。我并不是有意的,我只是闹着玩,他也该知道我不是色qíng狂,只是他不让我碰他,我固执起来,就说了那么些气话。

    我叫了一部车子回家。

    第二天,他没有找我。

    第三天,他也没有找我。

    奇怪的是,我并不十分想念他。我的工作忙,我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坚,其余的男人,真的假的,来了去了,都无所谓,qíng形弄得我与家明这样尴尬的,倒还少有。说得难听点,仿佛是某夜,我试图qiángjian他,他不肯,我一怒这下走掉了。大笑话。

    第四天,他的电话来了。

    “有空吗?”他问。

    “最近很忙?”我反问,“多日不见了。”

    “是的,是相当忙。今夜你有空出来吗?”

    “不怕我非礼你?”我笑问。

    “你吃醉了。”

    “才怪,懦夫才把失礼的行为往酒jīng上推,我没有吃醉,我知道我自己做过了什么,把你吓坏了,是不是?”

    “没有,”他温和的说,“我与你以前见过的那些男人一样,所以你意外了,我不与你,只是……我没有法子学他们,对不起,辛蒂。”

    “怎么你反而道起歉来?应该是我道歉才是。”我说。

    “我在码头等,辛蒂,六点正,今天。我爱你,辛蒂。”

    他挂了电话。

    我呆了半晌。

    上帝啊这样的男朋友还往哪里去找?我呆着,只是我不配了,我实在不配,像我这样的人,我配跟谁在一起?我把头埋在膝间。

    到了五点钟,我换上心爱的衣裳。我很少特别为人穿这套衣裳,不过是一件芝士布的长裙,中间镶着花边,但是我喜欢这件衣服,因为是丹妮尔陪我去买的。我戴上了宽边糙帽。

    我走到码头,钟刚好敲着第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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