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劳民伤财?”
“可不是,最新对象,叫刘印子,才十多岁。”
陈裕进怔住。
再看时,那艘慕晶号已经远去。
他站在晚风里发呆,许久不动。
慕晶号上的印子却不知道她与裕进擦身而过。
她只庆幸洪钜坤当天没有进一步要求。
他静静把她送回家中。
印子累得虚脱,进门,隐约听见母亲在偏厅搓牌,妹妹在电话中与小朋友咕哝地不知说些甚么,看表面,也就是一个正常的家。
她卸妆淋浴,裹着毛巾,倒在chuáng上。
印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转来,看见母亲在chuáng头翻看她的剧照。
“醒了?”她似有话要说。
印子套上睡衣。
“猜今天我看见谁。”
印子心中有数。
“是你父亲,找上门来,求助。”
印子不出声。
“我请他进来,叫佣人斟茶切水果招待他,真痛快,等于告诉他:看,当年你若没有欺骗及遗弃我们母女,这个家你也有份。”
印子仍然不声响。
“今天工作很辛苦?”
她摇摇头。
“你放心,我没有给他钱,我对他说:待你百年归老,印子一定会替你安排后事。”
印子忽然说:“这样,他会憎恨我们。”
蓝女士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像受伤的狗,“你怕吗?”
印子淡淡说:“我才不怕。”
“我惟恐那乞丐不知我有多讨厌他。”
印子也笑,她知道此刻的她也像母亲那样,扭曲了整张脸。
“睡吧。”
印子熄了灯。
第二天,坏事就发生了。
拍完戏,与阿芝一起收工,本来已经上了车,忽然想起漏了外套,叫阿芝回头去找。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围上来,一左一右拉着印子手臂,另外一个女人窜出来,拚死力一连霹雳啪喇掌了印子十来个耳光,一边狠狠地咒骂:“你胆敢抢我的男人!”第五章
印子一时只觉晕眩,双颊麻木,嘴与鼻都流出血来,可是仍然懂得挣扎,大声叫喊求助。
司机扑下车来,挥舞大螺丝起子当武器喝退那两个男人。
那女子见已经得逞,第一个上车逃走,两个大汉接着也跑脱无踪。
阿芝出来看见印子跌在路旁,惊得呆住。
想来扶起印子,被她一手推开。
印子跌跌撞撞,上了司机位,自己把车驶走。
她没有回家。
她把车直驶往唯一的朋友家。
半途中她呛咳、呕吐,羞耻得想把车驶下悬崖,挣扎着,抵达裕进的家。
那时,裕进在房里与计算机奕棋,大获全胜,他握着拳头说:“下一步就与深蓝斗。”
电话响了。
他顺手接过,“喂?”
那边没有声音。
裕进诧异,“喂,是谁,怎么不说话,是松茂吗?”
仍然没有回音。
裕进几乎要挂断了,却听见吸气声。
接着,沙哑的女声说:“裕进,是我。”
“印子!你在甚么地方?”
“我受了伤。”
“我立刻来接你,你在哪里?”
“我已不似人形。”
裕进急得鼻子发酸,“印子,我永远是你朋友。”
她呜咽,“我就在你家门口。”
裕进摔下电话奔下楼去,打开门,只见一团小小动物似物体蜷缩在门口。
他蹲下扶起她,印子不肯抬头,裕进捧起她面孔,触手全是-立立的血水。
他脱下外套裹着她,一声不响,把她载到相熟医生处。
印子整张脸浮肿,眼底瘀黑,伤得比想象中严重,苏医生出来一看,“嗯”地一声,立刻着她躺下。
检查完毕,他轻轻说:“bào徒手上戴着铁环,目的是要重创头脸,我们最好通知警方。”
“不——”
“这是一宗严重袭击伤人案。”
裕进说:“苏医生,请立刻诊治。”
“鼻骨已碎,我需通知整形科的郑医生。刘小姐,我实时安排你入院。”
裕进紧贴跟着印子,只拨过一次电话回家同祖母说:“朋友有事,我在医院,今晚不回来了。”
接着向印子,“可要通知家里?”
印子摇头。
※※※
手术到凌晨才结束,病房静寂一片,裕进在读忧伤中十四行诗。
印子醒来,辗转,“口渴……”
裕进挤柠檬汁进她嘴角。
印子忽然微笑,爆裂的嘴角fèng了针,像一只苍蝇停在那里。
“你看,裕进,我果然已经不像人了。”
鼻梁上蒙着纱布,看上去真的挺可怕。
“是谁伤害你?”
印子摇头,“不知道。”
“一定恨你。”
“裕进,”印子忽然握住他的手,“带我去旧金山读书。”
裕进不加思索地回答:“出院后我们立刻动身。”
印子到这个时候才流下泪来。
裕进紧紧拥抱她。
他轻轻念其中一首诗:“有人诬毁你并非你的缺点,中伤之辞从不公允,谁怀疑你的美姿,如乌鸦含怨……”
印子把脸靠在裕进胸膛上。
到这个时候,她失踪已超过十二小时。
翡翠机构里只有总裁室有灯光。
洪钜坤铁青着脸坐在一角,一杯接一杯喝着苦艾酒,他没有崛耍可是看得出动了真气。
“人呢?”
王治平低声答:“还没找到。”
“她面孔受了重伤,不迅速医治,会造成永久伤痕。”
“已经到处发散人去寻找。”
“凶手肯定是杨嘉雯?”
“司机阿孝看得一清二楚。”
洪君沉默一会儿,“把这个女人送走,叫她移民到加拿大去,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她。”
“是,我立刻通知陆律师。”
“刘家可知印子出了事?”
“她们不关心,她母亲在外打牌未返,妹妹趁周末,在同学家玩。”
洪君叹口气,可怜的刘印子,他无比内疚。
“叫阿芝来问话。”
阿芝衬衫上还染着血渍,到底是个jīng灵女,已经镇定下来。
“阿芝,你想一想,刘小姐可有甚么朋友。”
阿芝坐下来,细细追思:“好似有一位姓陈的旧同学。”
“是男是女?”
“是男生。”
“叫甚么名字,住甚么地方?”
“这就不清楚了。”
洪钜坤吩咐王治平,“去向郭侦探求助,这件事全体好好守秘,事后不会亏待你们,阿芝,你先支取奖金。”
他用手捧着头。
※※※
这时,王治平听了一通电话。
“老板,是杨嘉雯。”
洪钜坤疲倦地抬起头来,“我不在,对她来说,我永远不在。”
王治平转过头去,对电话说了几句。
隔了一会儿,王治平又听了一通电话。
“老板,是大小姐长途电话。”
他摆摆手,“有事,同她母亲说。”
他决定回家休息。
半夜,他惊醒,背脊被汗湿透,嘴里喃喃叫:“印子”,呵,从来未试过那样牵记过一个人,他担心她的伤势。
第二天清早,私家侦探的电话来了。
“坤兄,你要找的车停在宁静路十七号陈家门口,你要找的人,经苏更生医生诊治,已出院在上址休养,并无大碍,请放心。”
“陈家?”
“是一户正当人家,小康,三代都是读书人。”
“啊。”
私家侦探忽然笑起来。
“小郭,别笑我。”
“这种时候,也只有我敢揶揄你。”
“小郭,你我永远是好友。”
“坤兄,美少女多的是,别影响名声及家庭。”
“我明白。”
“小心驶得万年船。”
“多谢忠告。”
但是他的心已经飞了出去,立刻吩咐司机备车。
妻子与他早已分房,他行动不会惊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