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她沮丧地蒙住双眼。「我知道,我搞砸了这件case!」
「不是,我……」
「好!好!好!」她叹道。「我会跟经理说明都是我的责任,不会连累你的,你放心好了。」
「就跟你说不是,我是要……」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顺便请经理把这件casejiāo给别人,告诉他我们应付不来,OK?」
「上官!」
琴妮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她不由自主地惊跳了一下,这才瞪眼-怪地瞥向琴妮。
「gān嘛呀!叫这麽大声?」
「我是想问你,」琴妮忍耐地注视著她。「你真的认识那位麦薛特副总裁吗?」
僵了一下,她才别开眼道:「当然不认识,你没听见他说是我认错人了吗?」
是的,那个家伙说是她认错了人,她自己想想,有九成九也是认错了人。只是……他怎麽会知道那件事呢?
五年前,她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个温柔的男孩,因为他温柔得太过分了。
那个家伙怎麽会知道呢?
手心与手心相触,
一股暖流,
随着血液缓缓串过,
在就是触电的感觉吗?
为何那么熟悉,
那么令人心动?
上官佑莹的运气很好,当许多同学在大学毕业後,犹忙著找工作找得昏天黑地之际,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在美国西岸西雅图的诺林企业工作了。
在西雅图,包括老人和残障人士,还有原住民、同xing恋,以及从世界各地移民来的异国民族,彼此都能轻松共处,没有种族和肤色的区别,更没有xing别上的歧视,人们相互尊重的本质,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关系,在这儿可以看到最实质整体的表现。
因此,对她这个东方人而言,西雅图不啻是最理想的生活与工作环境了。
不过老实说,她有这种运气,还是得归功於她那位哥伦比亚大学橄榄球队教练的老爸,虽然是华裔美国人,却有一副更甚於西方人的高大身材,上官爸爸常自豪地夸耀说,那是因为他拥有中国北方蒙古人血统的关系。
「蒙古人有姓上官的吗?」jīng明的女儿马上提出质疑。
「嗄?啊……这个嘛……」老爸有点尴尬地抓抓猪窝似的乱发。「听说……听说咱们前几代的祖先入赘给汉人做赘婿,所以……所以才变成姓上官的罗!」
「听你在鬼扯!」女儿嗤之以鼻,连半个字也不给他信。
「耶?你不信吗?是真的呀!」
「我看啊!既然是华侨後代,那老爸你身上不小心掺了一些洋血进去也不奇怪吧?」这也是有凭有据的,听她朋友告诉她,她的五官非常突出,熊熊一眼看去,颇像带洋味儿的混血儿,可是再仔细看的话,却又不觉得了。
「胡说,我可是纯种中国人,绝对不含半丝杂质……唔!或许还有一些匈奴血、突厥血、满人血、回回血……」
「是是是,你去骗隔壁那个还在吃奶的小鬼吧!」
总之,诺林企业的老总是上官爸爸的球迷,上官爸爸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下宝贝女儿即将大学毕业,那位老总马上在诺林企业替上官佑莹安cha了一个职位,於是,连毕业典礼都尚未举行,她就离开东岸老爸家,飞到西岸的西雅图工作了。
然而,「找」到工作归「找」到工作,能否安安稳稳地吃定这份工作,却还是有待考验。
琴妮是和上官佑莹同一梯次进入诺林的业务部人员,两人同样从倒咖啡、传真、接电话开始gān起。
虽然眼看其他工作人员接case接得眉开眼笑,自己却只能作白日梦流口水,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但同时却又很明白,这是所有新进人员必经的路程,不能不安安分分地倒她的咖啡、接她的电话,预计一年以後才有机会出头天。
因此,当工作不过两个月,经理就把一件一年难得接一次的超大型case「随手」扔给她们两只傻不隆咚的菜鸟时,乐得她们两个只知道抱头痛哭,压根儿没想到这种纵使点兵也点不到她们的case,怎麽会轮到她俩来捡便宜?
直到她们开始对「敌手」进行初步了解,特别是敌军的首领,两人才知道该变一变脸色了!
琴妮的脸色最难看。「这种case不是应该由经理,甚至是董事长亲自出马吗?为什麽要丢给我们?」
上官佑莹勉qiáng扯出一嘴夸张的笑容。「经理器重我们。」
琴妮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上官佑莹叹了口气。「不然你要我怎麽说?」
犹豫了一下,「上官,你……应付过这种人吗?」琴妮嗫嚅地问。「如此严酷无qíng的个xing、特立独行的思考模式,以及雷厉风行的办事作风,你碰过这种人吗?」
不必她开口问,上官佑莹便已按下enter键寻找记忆库了。「这个嘛……嗯……嗯……好像……好像……」档案搜寻完毕!「没有!」
「那……」琴妮沮丧得快哭了。「怎麽办?」头一件case就砸锅,乾脆现在就回家吃自己算了!
原本准备多少也要抱怨一下的,可是眼见琴妮已经沮丧到想吃摇头九了,上官佑莹不得不硬起头皮来。「安啦、安啦!我们只不过是业务部的卒仔,他那种大牌副总裁怎麽可能会亲自和我们谈呢?」
「我知道啊!可是……」琴妮看著手上的资料。「我是说,即使我们不用面对那种人,可根据资料来看,无论我们和他们公司的人谈得有多融洽,最後还是得经过他的书面审核才能作决定,不是吗?但我们不过是两个傻瓜牌新兵,有办法满足他那种人的挑剔吗?」
她哪里会知道啊!
上官佑莹也很怀疑,不过,她一向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不上场挥挥棒,哪里会知道能不能击出全垒打。
「那又如何?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就没什麽好担心的了,对不对?对方再难伺候,好歹也是个人吧?是人,就会有个人类的标准,你担心什麽呢?」
没错、没错,除非那个家伙不是人!
於是,她们便准备充分到不能再充分了,才披盔戴甲地上战场准备迎接挑战,不料,那个「好歹也是个人」的家伙也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亲自上场投球。一见面,就吓得她以为好死不死竟然给她撞上专程来讨债的债主,差点甩掉球棒掉头便跑,孰料,竟是她眼睛脱窗乱认「亲戚」。
最悲惨的,是奋战一场的光荣战绩竟然是……
一好球,挥棒落空!
※※※
国际区原本是西雅图的中国城,但长久以来,华人和日本人由於经济条件改善而渐渐迁出,因此,现在反而以越南人居多。
不过,为了经济上的考量,上官佑莹仍旧选择居住在此区,就在台北送给西雅图的纪念公园附近,每天上下班时都要晃一眼中国式凉亭和巨幅舞龙壁画,倒也能稍解一下思乡qíng,毕竟她是在台湾长大的。
另一方面,西雅图虽然没有地下铁,却有最便民的巴士服务——免费。
从上午6点至晚上7点,自北边的BatteryStreet到南边的S.JacksonStreet,东从第六大道到西边的海岸,包括市中心、拓荒者广场和国际区,皆位於免费区内,在此区、此时段之内上下巴士都是完全免费的。
记得刚开始乘坐免费巴士上下班时,上官佑莹还兴奋地打电话到纽约去向老爸老妈炫耀——台湾人就喜欢贪小便宜。不过到了现在,她也差不多麻痹了。
疲惫地下了巴士,经过那几只无聊的笨龙,一阵烧鸭的香味蓦地窜进上官佑莹鼻内,要是在以往,她肯定会趴在广式烧腊店的展示橱窗前流口水,直到里面的店员垮著一张脸跑出来赶人,顺便擦玻璃,她才不qíng不愿地离去。可是这会儿,她连多瞄一眼的jīng神都没有,便兀自从烧腊店旁边的楼梯爬上去了。
她就住在广式烧腊店的楼上,没日没夜地承受著各种香味的荼毒,jīng神上饱受nüè待。每到月底,总会忍不住翻开存摺来看看大学时期打工的钱到底还剩多少?要不要向老妈求救,A点美金来吃烤鸭?
当然,最後总是不了了之,谁教她这麽有志气呢?
开门进入小小的鸽子笼里,上官佑莹扔开包包、踢掉鞋子,身子一倒便趴上窄窄的单人chuáng上喘气,脑袋里还残留著下午那场败仗的沮丧感,觉得自己尚未从死亡中复活过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她突然跳起来抓起书桌上的电话,迅速按下纽约家中的电话号码。
「喂?老妈,是我,小莹啦!」在国外当然是要讲外国话,但他们自家人还是照讲国语不误,这是他们身为中国人的坚持。
「小莹?怎麽会突然打电话回来呢?」上官妈妈奇怪地问。「收到铁牛运功散了吗?」
「老妈,你很无聊喔!」上官佑莹不耐烦地坐回chuáng上。「怎麽样,小兔子有没有很想我啊?」
「怎麽没有?」上官妈妈很夸张地大叹一声。「从你到西雅图那天开始,她就天天早晚照三餐各问我一次姑姑躲到哪里去了?什麽时候回去?问得我都快烦死了,她弟弟小青蛙就不会这麽折腾人。」
「嘿嘿!她还记得我这个姑姑最疼她了。」上官佑莹满足的笑了。「那就叫她来听电话吧!」
「她爸爸、妈妈带她和小青蛙去买衣服了。」
「咦?大哥、大嫂回来了吗?」
「半个月前就回来了。」
「哦!这样啊……那……」上官佑莹望著窗外陈旧的烧腊店招牌。「老妈,其实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啦!」
「什麽事?」
「那个……」上官佑莹迟疑片刻。「在我出国後,到你带小弟来美国之前,你有从方妈妈那儿听到什麽关於……他的事吗?」
「他?哪个他呀?」这话的调侃意味至少有九成九。
「老妈!」
「好好好!真是的,好没耐xing的小孩!让老妈逗逗你也不行!」上官妈妈嘟囔地抱怨著。「你出国後一个多月,他就当兵去啦!之後,我只听他妈妈提起,说他退伍後就要接下他爸爸留下来的公司,好卸下他妈妈的重担。你也知道,他妈妈一直获得很辛苦。」
「就那家小贸易公司?」上官佑莹咕哝著。「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嘛!gān嘛不乾脆放弃算了?」
「他妈妈也是这麽认为啊!可是他不肯,说什麽那是他爸爸留下来的,死也不能收起来,所以他才会去念企管嘛!」
「我知道,他跟我提过,不过……」上官佑莹又停了一下。「那他是不可能出国来罗?」
「当然不可能!」上官妈妈断然地道。「就算放得下公司,他也不可能留他妈妈一个人在台湾的。」
「说得也是。那……」上官佑莹无意识地朋手指卷著电话线。「还有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