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和呆半晌,叹口气,“大明星,你片酬若gān?”
蓉蓉不出声。
子佳在旁敲锣,“蓉蓉,老板问你。”
蓉蓉哽咽,“第一部五万,往后每部加一万。”
张天和大吃一惊,“什么,才几万块一部戏?每套戏起码拍三个月,你吃什么?”
子佳解释,“新人如此片酬已经不错,人家才拿几千块。”
“咄,简直是人ròu市场。”
“张天和,你不了解那个行业请勿乱放厥词。”
他又说:“那么,你仍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吧,过两日衣莲会陪你去办过户手续。”
蓉蓉没jīng打采,“我不要你的馈赠。”
张天和说:“这不是争意气的时候,大明星,你还得走好长一条路,这三五七年有得你熬的,没有一幢像样的房子,怎么过日子?”
子佳有点感动,他是真心为她好。
“你仍去衣莲处支津贴,那几万块,不够你上美容院,”张天和叹息,“看你怎过日子。”
“天和,”蓉蓉忽然恳求,“等我,你等我。”
张天和心平气和他说:“等,等到几时去?等到你成名,还是等你长大?蓉蓉,时不我予,我快老了,我必需抓紧时间,寻欢作乐,我不能等,我负担不起,我不能等你拍完戏才来赴我约会,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得不各赴前程。”
子佳侧然。
“蓉蓉,你在签约时应当知道这个后果。”
“我,我以为会有商量余地。”
张天和温柔他说:“蓉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又补一句,“能得到其中一样,已经不错。”
蓉蓉说:“你终于甩掉了我。”
张天和朝子佳说:“阿佳,有你在场真好,听听这鬼灵jīng说的是什么,明明她抛弃我,硬说成我不要她,你说厉害不厉害。”
蓉蓉破涕为笑。
“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蓉蓉与他拥抱。
“你也可以找子佳,她的智慧经验胜你千倍,你要多加利用。”
蓉蓉答:“我省得。”
张天和自斟自饮。
半晌他说:“我失恋了,”
子佳这时做中间人,“张老板,你且等她三个月,三个月不算很长的一段日子,也许彼此会得适应新生活。”
张天和沉默半晌,“叫我适应新生活?”他反问。
蓉蓉叹口气,“算了,曾小姐,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生活方式,只有我们迁就他,他怎么会受委屈。”
到底相处好几年,有某种程度了解。
“蓉蓉,愿意回来的话,只需说一声。”
张天和取过外套走了。
子佳对蓉蓉说:“他说你随时可以回去。”
“他也那样对你说过,你会吃回头糙吗?”
“看qíng形。”
如果值得,何乐而不为。
蓉蓉黯然,“我知道我永远回不了头。”
“那也好,”子佳颔首,“那样你才会全力以赴,专心工作,有所恃,则有所保留,乃成功之大已”
蓉蓉看着子佳,“曾小姐,你会是我的朋友?”
子佳微笑,“当然,你找我,我一定应你。”可是她还会找旧时保姆吗?
蓉蓉看看表,“我约了美术指导,要跑了。”
“祝你成功。”
“你也是。”
她俩都离开了张天和。
张天和帮了她们大忙,他当了她们的台阶,也许自觉,也许不自觉,他们三人均有得失,已是最公平的jiāo易。
子佳有两个星期假期,她回公司去收拾私人物件。
张天和并不太急找她的替身,职位悬空。
衣莲朝写字台呶呶嘴,“羡煞旁人。”
子佳笑,“什么祖唐琼汤庄泉要打破头了。”
衣莲也笑。
子佳看到衣莲手中拿着一叠东西。
“这是什么?”她好奇。
是几只银相架,都镶着车蓉蓉与张天和的合照。
子佳吐吐舌头,“这么快撇出来?”
衣莲忠心耿耿帮着老板,“倒不是他急急想忘记她。”
子佳忍着笑,“他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他是怕新人看见了,误会他不肯从头开始。”
子佳颔首,“这是快已经有新人了。”
衣莲现与子佳熟稔,她且又离职,不怕是非,故说:“电话簿上密密麻麻的姓名地址,一打过去,眉开眼笑的应,为什么不呢,一合眼缘,立刻可以自尖沙嘴小商场跳到置地大买衣服。”
子佳点头,“是华服很重要。”
衣莲感喟:“她们懂什么,她们以为穿起上等衣裳,即是上等人,立时三刻高人一等,扬眉吐气,接着可以藐视别人。”
子佳把一盆仙人掌捧在手中预备拿回家养。
进电梯时迎面看见一个女郎朝着她走出来。
停下脚步,做然说:“我找张天和。”
子佳笑了,孩子气发作,有心作弄此女,“张天和?”她转身与衣莲说,“我们收发部的确有个喜欢穿西装上班的伙计叫张天和。”
“不,”那年轻女子急了,“他是总经理。”
子佳装作十分讶异,“呵,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找金星公司。”女郎已经变色。
“这的确是金星公司,你到楼下大堂接待处再去问问,叫人传报,别乱闯。”
那女郎哭丧着脸朝原路回去。第八章
子佳说:“蓉蓉比她可爱多了。”
“错,”冷不防衣莲加一句,“还要讨厌,你见到的车蓉蓉已经是进化了的车蓉蓉。”
子佳马上说:“我相信。”
衣莲叹口气,“现在真像个人了,又要换,老叫我们侍候怪物。”
“美女。”子佳安慰她。
“怪物。”衣莲坚持。
子佳终于与她告别。
她跑到新宿舍去打点装修,子佳的口味很简单,统统揉白也就是了,出去选了两盏灯,刚想找个地方憩一憩,有人打电话给她。
一开口便说:“你气走了我的朋友。”
子佳笑:“你的朋友先对我不礼貌。”
“你可以教呀。”
“你想我开班授徒,专替你调教女友?”
“好主意,我以大学教授那样条件聘请你。”
“原来的她们有什么不妥?”
“无礼呀。”
“为什么不挑选有教养的朋友?”
张天和只是笑。
子佳叹气,“我代你回答可好?一有教养,立刻变得死气沉沉,一点也不好玩了。”
张天和笑,“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讲过。”
“有何贵gān?”
“人家哭着跑掉了,我该怎么办?”
“打开电话簿,另外找一个不爱哭的。”
张天和说:“闷极了。”
“买束鲜花去求和。”
“今时今日,即使是那样水准的女孩子,也不是鲜花糖果可以摆得平的了。”
“那也难不倒你。”
“我觉得寂寞。”
“蓉蓉的电话是二五六八一。”
“我会忘记她的,别担心,子佳,你可有空喝茶?”
子佳沉默一会儿,“你并非我喝茶对象。”
“我猜到你会那么说。”
子佳笑。
“你不是可以收买的人吧?”
“给我什么代价呢,假使只是百万美金,不如辛劳三两年,也就赚回来了,何必节外生枝。”
“听之口气,最气人的是,这还是事实,怪只怪社会把你们宠坏,一个个变成大女人。”
子佳笑着搁下电话。
不到一会儿,电话又响。
子佳想说:张老板,我已经辞职了,可是对方是一把温柔的女声:“曾小姐,我是王景霞,还记得我吗?”
子佳一怔,马上笑答:“是张太太,我当然记得。”
“想请你到舍下喝杯下午茶,你可要赏脸。”
“一定来一定来。”子佳对她很有好感,“早一小时通知就行了。”
王景霞有点诧异,“真没想到曾小姐会给我面子,就今天怎么样?”
子佳看看表,“我马上来。”
她现在不打张家工了,十分自由。
王景霞把地址说一遍,果然住在南湾。
子佳开着车进去。
是日亦系yīn天,深紫色天空像是随时要落下雨来,子佳却仍然开着敞篷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