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子佳,我立刻去。”
子佳放下心来,“还有,”她的声音转为严厉,“张天和,你以后再骚扰我,我一定请你上警察局。”
“子佳——”
子佳早已搁下电话。
想到过去一个月种种荒谬不堪的qíng形,子佳不禁嗤一声笑出来,她把车子停在路边,头伏在驾驶盘上休息片刻。
抬起头,看到那个熟悉的冰淇淋小贩踏着三轮车前来。
他在车头绑着一架小小无线电,说也奇怪,乐声悠扬,子佳听到一把男声温柔地唱:“智者说,只有傻子才会匆忙,但是我心不由主爱上了你……”
假如张天和不是张天和,或许可以将错就错,可是多年来她冷眼旁观,把他看得一清二楚,再也没有一点逻思。
说得但白点,曾子佳根本看不起张天和。
她心目中最能gān的男子需智慧雍容,白手兴家;次一等,也必得大方能gān,事业有成。
张天和及格都攀不到。
子佳买了一只冰淇淋筒,缓缓吃光,看了一会儿蓝天白云,才继续上路。
到家之前拐了个弯,到超级市场买些杂物。
挽着大包小包上楼,俨然发觉门口有一男一女在等她。
男的是张天和,女的是衣莲。
而对面那位芳邻又把门拉开一条fèng子正在张望。
子佳指着衣莲,“你,进来说话,”又指着张天和,“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召警侍候。”
张天和摊摊手,“子佳,可需要这样戏剧化?”
“对付戏剧世家,自然要夸张。”
张天和只得说:“衣莲,三十分钟后我在楼下等你。”
“不必,”子佳扬扬手,“十分钟足够。”
衣莲面色十分尴尬,终于提起勇气说:“曾小姐,张老板千方百计挽留我。”
“你有没有转态留下?”
“可是我已经签了合同。”衣莲懊恼。
子佳笑,“君子不挡人之财路,”她拉开抽屉,“这是合同,你自己拿回去注销吧。”她暗底下松口气。
衣莲感恩不尽,更加诚惶诚恐,“可是我害得你同张先生势如水火。”她不知就里,误会了。
子佳笑,顺着竿子上,“可不是,你看,我俩是真的反了面,我一万年都不想再见他。”
衣莲十分抱歉,“他亲自上门来……而且曾小姐你亲自说过,如果他出更高的待遇,我不妨留下来。”
“当然我说过,衣莲,这是你的造化,整件事里,得益的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这是实话。第十章
衣莲疑心了,“此话怎说?”
“日后你自然会明白,衣莲,这会子我也累了,你请回吧。”子佳扬扬手。
衣莲千恩万谢的开门离去。
子佳和衣倒chuáng上,长呼出一口气。
电话铃响,子佳提起听简便说:“她已经走了。”
“子佳?喂,子佳?”原来不是张天和。
“对不起对不起,我弄错了,我是子佳。”
“你gān么,没头苍蝇似的,”是那位文化界朋友覆电,“我们娱乐版编辑说,王景霞嫁人后息影,生活十分富泰,最近静极思动,投资一问四海影业公司。”
子佳没好气,“还说两天之内有答案,那个我早就知道。”
朋友笑,“我的资料就那么多。”
“用不着。”
“人家生活很正常,全无纰漏。”
子佳对这位姨娘印象不坏,很代她庆幸。
“谢谢你。”
“下次还想打探人家什么私隐,尽管通知我。”
子佳受惯这位朋友的冷嘲热讽,己不觉痛痒,“好说好说。”
那位朋友也觉得子佳白相得起,像个出来走的人,故此乐意结jiāo。
子佳放下电话。
她很佩服王景霞女士可以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与那样尴尬的处境中做得那么好。
连一个不相gān的闲人都赞她生活得毫无纰漏,旁人说什么不要紧,有时候是很发人深思的。
要生活得漂亮,需要付出极大忍耐,一不抱怨,二不解释,绝对是个人才。
有许多榜样值得学习。
那天晚上,子佳不是睡不着,可是刚人睡即惊醒,如是者三两日之后,她疲乏不堪地起了chuáng,天蒙蒙亮,她梳洗上班去。
子佳喜欢早晨。
她试过礼拜六一清早跑到人家jīng品店门口去站着,女店员不好意思,把玻璃门打开一条fèng,“曾小姐,我们九点半才开门,”另一位探头出来,“是曾小姐吗?请进来。”放她进店,再把门锁上。
早,没有人,机会多一点,好一点。
她回到办公室,背着门,对着窗,看海景。
有人推门迸她办公室,子佳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老板不是下属,老板们从不敲门。
她转过身来,果然是英国人阿瑟。
他一脸讶异之气,“子佳,你居然未上工就辞工?”
“是。”
“为什么?”他摊开手。
“你没有告诉我,这间公司幕后老板其实是张天和。”
阿瑟睁大双眼,“你还需要我来告诉你?你是张天和的未婚妻,他怕两个人在同一公司办公会觉得尴尬,才调你来此,不是吗?”
未婚妻!
曾子佳气极而笑,“他大概打算明年择个良辰吉日向我求婚吧。”
“呵。”阿瑟噤声。
“我不得不走。”
静默一会儿,阿瑟出声,“子佳,一切条件都讲好,一走了之岂非太过可惜。”
子佳叹口气,“这是张天和给他未婚妻的条件,我无福消受。”
阿瑟试探问:“子佳,能否将错就错?”
子佳一愕,“不,我做不到。”
“子佳,似这般优差,千载难逢。”
子佳亦自嘲,“真可惜,是不是?”
“不过,子佳,我佩服你的qíngcao。”
“我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会替你写一个极好的推荐书。”
“谢谢你。”其实这几年来她表现平平。
案头有一份西报,子佳笑笑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想开始看聘人广告。”
阿瑟尚有疑问:“张天和的确同我说,他是你未婚夫,何故?”
子佳只得说:“惟一的解释是他爱上了我。”
阿瑟说:“我记得有一轮他爱了风帆,曾跟我学习,日日苦练。”
“热度持续了多久?”
“三个星期。”
子佳觉得她的抉择完全正确。
“子佳,我知道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
子佳举起双手,“我自己会设法,我不想再与张氏有任何纠葛。”
“子佳,你真有骨气。”
这英国人对她赞不绝口,真令她讶异,大概是提防日后曾子佳回心转意,保不定回来做老板娘吧。
“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事了。”
阿瑟与她握手,“祝你好运。”
“我很需要运气,谢谢你。”
“子佳,海阔天空,似你这般人才,何愁找不到好工作。”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到这个时候,子佳开始觉得阿瑟是真正欣赏她,她满脸微笑,送他出去。
未婚妻!
与车蓉蓉享受同等待遇,抑或更胜一筹,同王姨娘的福利一样,抑或人家年资略长,不能相提并论?
曾子佳摇头晃脑,她有她的头巾气,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张家人事喂琐。
子佳又得联络摩登荐人馆。
幸亏这五光十色的都会是劳方天堂,不愁没有空缺,一旦解决了燃眉之急,日后容易翻身。
三天之内必有消息。
因为一早准备搬家,家里已堆满瓦通纸箱,子佳叹口气,可需要把杂物重新取出吗?
有人轻轻按一下门铃。
子佳抬起头,这会是谁?
新同事还没联络上,旧同事又止忙,这上下有谁会来打扰她?
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王景霞女士。
子佳连忙招呼,“请进请迸。”
一个人养尊处优是看得出的,只见王女士她穿一套珠灰色剪裁优美的西服,皮鞋手袋全是最新款式,衬得恰到好处,脸上化妆光致,耳珠上闪闪生光是一副镶钻的蛋白石耳环。
穿与戴都十分考究,恰如其分,生活得好连闲人看着都觉舒服,忖些代价也诚属应分。
子佳为她斟上香茗。
王女士并没有立刻说出来意,只是一边微微笑一边呷茶。
子佳见过差不多年纪的家庭主妇,环境并无窘bī,却一早放弃妆扮,头发皮肤衣着言语姿势都日趋粗糙,但求舒适,保不定还取出一支香烟点上深深吸一口,像是没有明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