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育台问:“他们住美国何处?”
“长岛。”
“他母亲gān何种职业?”
“她是一名作家。”
“真的吗?”李育台有点意外,“那多好。”
一出飞机场他便看到阮世芳。
世芳与他拥抱,又与纪元握手。
“欢迎欢迎,欢迎到蜗居来小住。”
上了世芳的豪华跑车她才说:“我是特地请了半天假来接飞机的。”
“世芳,那是令尊的生意。”
阮世芳叹息,“都那样说呵,我为公司出了死力,耗尽青chūn,却无人承认。”
“世芳,你太想证明什么了。”
阮世芳苦笑。
她特地把车子驶进游客区,纪元在后座细观风景,十分享受。
忽然她讶异地说:“乞丐!”
前座两个大人笑了,纪元总算增广了见识。
世芳的家在沙里住宅区,一亩地,六只狗,三个工人,纪元一见那一堆犬只,立刻高兴地混到它们当中。
世芳远远看着纪元,感慨地说:“差一点点,她就是我的孩子。”
育台有点不好意思。
“育台,当年我真应该嫁给你。”
“我怎么敢高攀。”
“这句话真坑了我一辈子。”
“你是马来亚锡王阮庆京的女儿,剑桥法律系高材生,人又长得美,我一直只敢远远欣赏。”
“育台,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李育台问:“还有无huáng瓜三文治?”
“你一直没向我求婚。”世芳不愿转变话题。
育台摊摊手。
“是我没有福气。”
育台苦笑。
“你这次来找我,我觉得十分荣幸。”
“我确想见见世界各地失散长远的亲友,听听他们对人生宝贵的意见。”
世芳笑了,扬一扬长发,“你要听我的心得吗?做人要随缘随意随心。”
“要是环境很苦恼呢?”
“默默承受。”
“真没想到千金小姐也会这么说。”
“育台,我承受的压力,非你可以想象。”
“你何必一直为身世耿耿于怀。”
“你知我是庶出,几个大太太生的兄长当我透明,这种日子我也熬着过。”
育台诧异,“至今尚如此?”
“直至天长地久。”
“我的天。”
“我也并无知心朋友,育台,我真高兴你来。”
世芳眼神落寞幽怨,看样子并非客套。
“世芳,你在此间也算是闻人了,又锦衣美食——”
“是呀,可是感qíng没有寄托,生活无从落墨。”
“那么,”育台鼓励她,“结婚吧,生个孩子。”
世芳嫣然一笑,“你的口气像极家母。”
育台有点尴尬。
“可知你也是真的为我着想。”
育台点点头。
世芳接着说:“好人早逝,育台,你总得把皱着的眉头放开来。”
育台随世芳参观大厦,“十二间房间,你轮流往?”房子像建筑文摘中的示范屋。
“我不住这里,此处专用来招呼亲友,我自己用市中心一间小公寓,事实上我很少回来。”
门外宽大的糙地打理得一株杂糙也无,像一张碧绿的地毯。
世芳忽然问:“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令堂是我们公司的业主,在她家看到你。”
育台的记忆一丝不乱。
“我连忙出去打听你这个人,他们都说,世芳,他喜欢艺术家,几个女朋友不是画家就是小提琴家,你跟着父兄叔伯做家属生意,不是他那类型。”
这话育台还是第一次听到,讶异地问:“他们说,他们是谁?”
“当然是与你相熟的一帮人。”
育台不语。
他忽然牵挂孩子,“纪元呢,纪元在什么地方?”
世芳吩咐佣人去把她找回来。
不到一刻纪元兴奋地出现,“爸爸,回到家我也要养一条西班牙猎犬。”
育台忽然想起来,雅正曾经说过:“纪元是独生儿,十分寂寞,我欠她一条狗,如果她恳求我,我会替她找只好狗。”
于是他答:“那你得亲手照顾它。”
世芳在一旁微笑,“你们梳洗休息吧,晚饭时候见。”
纪元看着她背影,“世芳阿姨既富有又美丽,人又和蔼可亲。”
育台说:“你讲得再正确没有。”
他现在是个亲力亲为的父亲,帮纪元洗头沐浴更衣,小孩累了,在大chuáng上熟睡。
管家来传他晚膳。
世芳笑道:“不如我们到市区享受一下夜生活。”
育台温和地说:“我怕孩子醒了要找我。”
世芳只得颔首,“这是真的。”
他与她对坐着吃了顿淡而无味的西菜。
因是老朋友了,世芳忽然说:“育台,我在你心中有无位置?”
育台答:“我永远记得你的盛qíng。”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育台。”
“世芳,我不得不同你说老实话,我与你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走不到一起。”
“我现在也不是少女时期那个不谙世事的阮世芳了。”
育台笑,“是,好多了,自三十间寝室的大厦搬到十二间寝室的屋子,的确与现实世界比较接近了。”
世芳微愠,“你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着取笑我?”
“是的,”育台握住她的手,“你助我减低心底苦楚,你是我益友。”
“你当心我真的去嫁人。”
“我衷心祝你嫁得好。”
世芳没好气,正想抗议几句,忽闻身后轻轻地一声咳嗽声,转过头去,看见纪元一脸笑容站在那里。
“过来,纪元,来吃覆盆子冰淇淋,”她让她坐在身边,对育台说,“纪元真是可爱。”
李育台微笑,阮世芳当然比一般小学教师懂得欣赏潜质。
“把纪元留在我这里,由我照顾她,我替她找私立学校,请专人教法文网球小提琴,然后到剑桥升学。”
换言之,那会是一个小小的阮世芳。
纪元立刻说:“我要跟我爸爸在一起。”
阮世芳黯然道:“你说得对,当然你要陪着父亲。”
育台意外,“她陪我?”
“呵,你以为是你陪她?”
电光石火之间,李育台恍然大悟,他看着女儿,只见纪元以嘉许目光赠予世芳阿姨,表示她所说完全正确。
李育台感慨万千。
他们在大宅里住了五天,并不是每天可以见到阮世芳,她有一天飞到巴黎,又另一日在日内瓦,但是李氏父女并不寂寞,他俩到河边垂钓,参观乡镇市集,逛古玩店。
李育台渐渐耽于逸乐,他诧异时间原来如此容易过,看张报纸喝杯茶数数白云便到huáng昏,在办公室,开三个会,挨得腰酸背痛还未到下午。
连小小纪元也有同感,她说:“学校每天八节课,一直盼打钟,只有下课钟可以救我们,一天长得不得了,可是你看现在。”
主要因为睡到上午十时才起chuáng。
纪元每天huáng昏都讲二十分钟电话,做父亲的忽然好奇,问说:“你同谁聊得那么起劲?”
“huáng主文。”
是那个孩子,“没想到短短时间你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
“我们有共同点。”
“真的?那是什么?”
“我们都比较寂寞。”
“他母亲不是一直与他做伴吗?”
“她是个职业写作人,每天工作时间很长,很少有空与他jiāo谈,或者整天忙着读资料,半日也不出书房。”
“呵,那他一个人gān什么?”
“阅读、与电脑下棋、玩填字游戏。”
“那真是寂寞。”
“他还喜欢游泳与篮球。”
李育台问:“他现住何处?约他一起放风筝。”
“他要陪妈妈,不会一个人出来,他们住肯盛顿朋友家。”
呵,两个孩子均有苦差。
纪元忽然试探说:“或许,可以约他妈妈一起出来。”
“不,千万不要去打扰人家。”
纪元有点遗憾,“我一直想知道一个作家如何工作,还有,一本书如何写出来。”
“我也想知道,过程一定神秘。”
父女俩笑了。
他们一起去看苏格兰土风舞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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