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小姐jiāo代的话我一字也不敢多加。”
跪地的两人登时喜上眉梢,他们有救了,死不了了,欢天喜地的模样全落入某人眼里,让某人的神qíng更加yīn郁,该死的两人这才发现过于喜形于色,立即又低下首,簌簌发抖的等候,一切还是要等某人裁定才能算数。
公孙谋此刻瞧来简直不慡到了极点。
这女人手段越来越高了,每年都来赔罪,那他岂不是再无可能下手取乐?
羽扇摇着,打量跪地的两个人,yīn霾的表qíng,十足不甘,“哼,既然水儿开口,本官就饶了你们两条狗命,但是──”他斜眼瞄人,一阵讪笑。“先前你们说要辞官,又要奉献财产,本官允了,既然你们已经一无所有,不就正适合住进鬼窟这地方,有幸成为鬼乞子的一员,两位应该很庆幸吧。”他想想后又笑开了。
“什么?!鬼窟!”原以为得救了,却又听到他竟要送他们进长安之瘤的鬼窟,登时吓得没断气。
进了那地方虽然保下命来,但铁定会成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死人!
若真进了那鬼地方,他们qíng愿一死,省得活受罪啊!
“去吧,尚涌会亲自送你们进去的,但记住,每年这个时候都得来见见水儿,让她知道你们还好好的活着,听明白了吗?”
两人铁青着脸庞,这下他们想自尽脱身的可能也没有了,非得苟延残喘的活在鬼窟里,生不如死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公孙谋摇着扇,心qíng又顿感清慡了不少。
“我没死喔。”鸳纯水一睁眼,对着映入眼帘,略皱着眉的男人展笑说。
垂目掩去qíng绪,再硬压住喉头那一口酸涩的胆汁。“谅你也不敢死。”公孙谋勉qiáng露笑。
她回他一个大大的晶灿笑靥。“是没胆。”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涩涩的望着她,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公孙谋也有语塞的时候啊……
“爷,这回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几个时辰。”
“几个?”
“……两个。”两个夜……
她吁了一口气。“才两个时辰,原来不过打个盹,难怪我觉得没睡饱。”她伸了个懒腰。
“……就算没睡饱也别再睡了,陪我聊聊吧。”他声音略微gān涩的说。
“好啊,不过我想起身看看外头的花花糙糙,不晓得上回袁妞种的茉莉花开了没?”
“你想看茉莉花是吗?”
“嗯。”她点头。
“好,不过现在天黑了,不如明天再看。”
“天又黑啦,怎么老是打个盹醒来天就黑了?”她不悦的嘟着嘴儿。
“明天,明天天亮时我会亲自唤你起chuáng看茉莉。”
“好,您不要忘记,一定要叫我起chuáng喔。”
“嗯。”他才低首,她的眼眸又已疲累的阖上。
心下一阵怅然失落,思绪也跟着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水儿,小水儿,醒醒。”公孙谋轻唤着小娘子。
鸳纯水闻着茉莉香悠悠醒来。“爷?”醒来后才惊觉她正被他抱在怀里。
“你不是想看茉莉花?”他宠笑着。
“是啊,天亮了吗?啊!这是?”她转首惊喜的发现满室的茉莉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正绽放清丽的,各种姿态的茉莉花充斥在她眼前,难怪她会在怡人的花香中醒来。
“爷,这是您安排的?”她惊讶的问。
“你喜欢,我就让你赏个够。”他一脸的宠溺。
“咱们园子里的茉莉没这么多,您一晚上哪变来的?”她更吃惊了。
“我有心要做的事,有何难的?”他闷哼。
“是啊,爷确实是神通广大,还能呼风唤雨呢。”她戏谑起他来。
“你敢损我?”他拧眉。
“不敢,只是……爷费尽心思,人家好感动喔。”埋进他胸膛,不争气的又想掉泪。
“别哭,我这么做是想见你笑,谁许你哭了。”他跋扈的说。
鸳纯水立即眼泪一抹。“是,我不哭了。”
qiáng颜欢笑的模样,他见了心疼,只能暗自神伤。
“爷,大夫是不是jiāo代我不能下chuáng了?”她忽然轻声问。
“……暂时是不能,等过些时候就能了。”
“是吗?我连上个园子赏花都不成了?”她略显沮丧。
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缩紧,青筋悄悄浮上额际。“你不喜欢我的安排?”
她眼儿轻眨。“谁说的,爷用心安排,让我一口气看到这么多茉莉花,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喜欢?”
他的心又刺痛了一下。“喜欢就好,以后还想看什么或要什么?我全搬进房里,就算窝在chuáng上,你也不会感到无趣的。”
“爷真好……”说着说着,一颗心酸的热泪就这么不说一声的滚了下来。
“知道我的好,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嗯,知道,我不会死的!”她再次qiáng调。
“嗯。”他喜欢极了听到她这么说,喜欢极了……
“爷,我对不起您──”
“胡说什么!”她突然的话语让公孙谋瞬间凶怒起来。
“是我身子不好,连累爷了。”她咬着淡唇,挤笑挤不出来,登时哭丧着脸。
“是我连累你,你这是在说反话吗?”若没遇到他,也许她日子平凡,也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凶险。
“我……唉,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了解他不爱听这些话,她转口又道:“您上回说要告诉我您的身世呢,这会花香怡人,我jīng神也不错,可以说了吧?”
“好。”他细心地替她拉上被褥。“还记得我让奶娘假扮母亲为咱们主婚的事吗?”
“嗯。”
“我这么做就是要bī亲娘现身。”
“咦?”
“我的亲娘藏起来了,多年来没人见过她,我故意让人假扮亲娘刺激她出来见我。”
“为什么她要藏起来?又为什么认为这么做她会现身?”
“因为年轻时她怀了我之后,便遭到追杀,为了自保,所以逃命,但是她心xing狭窄,不会让我轻易认人做妈的。”
“她不是失踪多年了,您还这么了解她?”
“哼,我直到十五岁后才与她分开,她的狭心与毛病我是最清楚的。”
“那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
“太好了,可以母子团圆了。”
“得再等等。”
“等?为什么?”
“我还有些事得处理。”
“这样啊。”她没再多问,他运筹帷幄的事qíng不少,件件是大事,她如今jīng神大不如前,已无力再多问,只求他别多做恶事就好。“爷,不管您要做什么,要以百姓为依归来着想,这点您可以答应我吗?”她补上一句。
公孙谋瞪着她。“我接下来要办的这件事,应该是件好事,你等我的消息吧……”
唉,她又阖上眼了……
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该加紧行动了。
六年后
jīng致的童房里,chuáng榻上躺着一名年约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紧闭着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很不舒服的模样。
chuáng边坐了一个脸色发沉的男人,他目光jīng炯,面容依旧光滑,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别装了!”公孙谋声音僵硬,注视着像极某人的标致小脸蛋。
“……”眼儿闭得更紧,紧到一看就知道用力过度,恐怕会抽筋。
他冷眼一睨,低喝一声。“还不醒来!”
小女孩这才不敢再装,猛地睁眼,绽出一双清澈无比的大眼,接着像是作戏般,挤出甜滋滋的笑容唤道:“爹爹。”
“哼!”
他发寒的眸子一瞪,小小又脆又弱的心灵就吓出两行热泪,不知如何是好。
“不许哭!”盯着女儿惹人爱怜的哭容,他软下心来,这丫头跟她娘一样,克他!
小女孩登时收拾起泪水,将被子拉至眼下,盖住口鼻,只露出圆呼呼的大眼。“爹爹。”浓浓的童音,轻轻脆脆。
“别叫了,说,为何装病?”他蹙着眉问。
她眨眨眼,不知该说不该说。
“还不说!”他拉下脸来。
“娘……临终前留下遗言,要您终身不得出此山岭的。”小女孩一惊,立刻说了。
他眼一眯。“谁告诉你的?”
他才问出口,门外的几个人包括福妃、奶娘、尚涌、袁妞等一gān主子仆从,立即作鸟shòu散。
青筋伏跳了一下,不用问了!“就算你娘说过这话,跟你装病有何关系?”
“谨儿知道您想下山,所以……”
“所以装病?”他拧紧眉。
“谨儿一病,爹爹就走不了了。”她嗫嚅的说。
公孙谋呼吸加沉,却露出笑脸,她见了热泪又要吓出来了。
“爹爹,娘生下我就过世了,临死前要众位叔姨转告我,爹爹的为人yīn邪,又喜欢作弄人,如果一下山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一定要谨儿绊住爹爹,不能让您离去或发狂。”她紧张的一口气说完。
“很好,众人都反了,都反了!”他脸色难看。
“爹爹,我还没长大,您不要丢下我走啊!”害怕被丢弃,公孙谨忽然不安的大哭起来。
他叹了口气,抱住女儿。“谁说我要走的,我不是乖乖被你牵制了五年,若不是你我早就……”下山狠狠的杀个天下大乱,报复你娘的食言!
见他突然目光凶狠的停下声,她惴惴不安。“爹爹,您恨谨儿害死娘吗?”
他蓦地一愣,圈着她的手发紧。“……恨。”
小女孩脸色煞白。
他手一松,公孙谨轻跌回chuáng上,他起身离去。
“爹爹……”望着冷峻的背影,她心急得眼泪鼻涕齐下的哭了出来,爹爹果然恨她呢!“哇──”
哭得惊天动地,让走出房门的男人举步维艰,直至奋力多迈了十来步,才咬牙又回到女儿面前。
瞧她哭得眼肿鼻红,鼻子还挂着一条鼻涕,他握紧拳头坐下。“爹爹不恨你了。”他用童语与她对话。
“爹爹骗人,爹爹方才明明说恨谨儿的,才说过的话怎可能马上就不恨了?哇──”越哭越卖力。
公孙谋紧拢双眉,这拗脾气跟她娘一模一样!
“爹爹刚才是在说气话,你是爹现下唯一的宝贝,爹爹怎可能会恨你。”他又重新抱起她哄着。
这辈子唯一吃得住他的两个人,竟是一对母女!
娘死了,留了个小的,继续克他!
“可是要不是为了生谨儿,娘也不会难产而死……呜呜……”她转成小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