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男人不哭泣_亦舒【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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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他才去掩上门。

    他倒在chuáng上,用手遮住脸。

    他做梦了。

    梦见慧群轻轻走过来,用手抚摸他脸颊。

    「慧群,」他十分高兴,握住她的手轻吻,「终於看到你了。」

    这次梦境最为清晰,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容颜,完整无缺,神采如昔。

    「慧群,你想同我说话?」

    慧群只是看着他微笑。

    「慧群,我真想念你,告诉我,几时可与你重聚。」

    慧群仍然只是微笑。

    「慧群,慧群。」万亨惊醒。

    只有眼泪是真的。

    他抹乾腮颊,坐起来,无限悲伤。

    半晌,到厨房找酒喝。

    秀枝把地方收拾得十分整齐,酒瓶不论空或满一律放在厨房。

    他深深叹口气。

    他早已心死。

    晚上,万新来找他,「起来,我与你逛别家酒吧取经。」

    万亨挣扎,「我给你打一个谜语。」

    「你先穿衣服。」

    「笼中鸟,打古人一名。」

    「在说什麽,你想跟老爸开字花档?」

    万亨墟。「也把我们拉扯得这麽大了。」

    兄弟俩逐间酒馆考察。

    正是各有各特色,各有各生意经。

    万新笑道:「戏法人人会做,各有巧妙不同。」

    「我们有什麽法宝?」

    「比人便宜一个便士。」

    「一个铜板即够?」

    「自然即时客似云来。」

    有一间叫狮鹰的酒馆,用了几名美女侍酒,秀色可餐。

    万新怂恿兄弟,「今晚一人带一个出去。」

    万亨不语。

    万新笑,「人人有一颗寂寞的心。」

    一名红发女斟酒给万亨,顺口问:「你的手臂怎麽了?」

    万新代答:「为着保卫国家牺牲掉。」

    女郎耸然动容,间万亨:「是真的吗?」

    万亨说:「别理他。」

    女郎叹道:「这麽说来,是真的了。」

    万新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是为国家,就是为红颜。」

    说得慷慨激昂。

    万亨听了,只觉凄酸。

    是他眼神中那一点落魄之意激动了女郎怜悯之意。

    「晦,」她说:「你愿意谈天吗,十一点再来,打烊後请你喝咖啡。」

    他却摇摇头,「我不喝咖啡。」

    万新却说:「我喝。」

    女郎上下打量万新,摇摇头,「这回子我又不会做咖啡了。」

    万新连忙拉着万亨跑到别家去。

    「她们都喜欢你不喜欢我。」他抱怨不已。

    万亨安慰兄弟:「女子是肤浅的多。」

    万新半信半疑,「当真?」

    万亨笑,「除出慧群,她才有脑。」

    「呀,慧群。」万新太息。

    然後,他们踏进一间同xing酒吧,一个女客地无。

    万新qíng绪甚佳,咕咕笑,「我同你也算一对。」

    又问:「军中可有这套?」

    不便久留,稍微逗留,匆匆离去。

    @走廊有人在拥吻。

    兄弟在微雨中散步。

    万新问:「你与秀枝,果真无法挽回?」

    万亨点头。

    「那麽,风芝呢?」

    「你说一个人结三次婚是否太多?」

    「你的qíng况例外。」万新搔头。

    「何必误人青chūn。」

    「那麽,挑个年纪大一点的,也就不怕蹉跎。」

    「万新,你是越来越风趣了。」

    「志伟明珠兄妹已经在阿姆斯特丹安顿下来。」

    「还有什麽新闻?」

    「秀枝说你教她走。」

    「她会说话了吗?」

    「不,可是我明白她的意思。」

    万亨微笑,「彼时我真爱她,愿意做任何事讨好她,看到她容颜便无限欢喜。」

    「现在呢?」

    「心中只有慧群。」

    「慧群已经不在世上。」

    「可不是,真是叫我难过。」

    「医生说,你若肯承认这是事赏,伤口便可开始痊愈。」

    万亨苦笑,「哪一位神医如此说?」

    万新却说:「我一直以为你爱的是秀枝。」

    「我也有此误会。」

    「你说,死灰会否复燃?」

    二人均已半醉,开始傻笑。

    终於,他们走进一间娱乐场所,各自带走一个女子。

    第二天醒来,万亨先闻到一股骚气,睁开眼,看到一头漂染过的金发,发根是耗子棕,接着,那女子转过身子,面孔对着他,一脸残妆。

    万亨有三分害怕,七分懊恼,连忙起chuáng,跟着唤醒女子。

    她伸了个懒腰,挤出笑容,看看表,「还早哩!」

    「我当早更。」

    「噢,是逐客吗?」

    「家母就快来收拾地方。」

    那女子有片刻犹疑,「看,可否给我一点车资?」

    万亨连忙掏出两张大钞给她。

    「啊,多谢。」

    她穿上衣服。

    万亨如释重负,打开门送她。

    门一开,只见外边站着风芝。

    那洋女也焦地幽默,一看,便笑道:「你妈果然一早来替你收拾屋子。」

    扬长而去。

    万亨略觉尴尬,可是朱风芝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忽然哭了。

    像所有好男人一样,周万亨最怕女人哭,一看到眼泪,即时沉默,无措。

    他说:「风芝,你误会了。」

    风芝抹乾眼泪,转头就走。

    万亨追在她身後解释:「我根本没有资格同你做朋友,是你同qíng心泛滥成为感qíng,我不配,现在你明白了。」

    他并不试图挽回,反而藉这机会表明心意。

    风芝回过头来,只看到万亨苦涩的微笑。

    她说:「只要你肯说原谅我。」

    万亨学万新那样搔头,「单身男子带女友返家渡宿,并非错事,为何要求原谅?」

    风芝下不了台,只得离去。

    万亨坐在门口,对晨曦吁出一口气。

    半晌万新起来,问道:「这是gān什麽,学送牛奶工人?」

    「你的女伴呢?」

    「半夜就走了。」

    「还末打算再婚。」

    万新陪他坐在门口,「难兄难弟,大哥别说二哥。」

    万亨低下头,「时间不对,也许再过三五年,心qíng平静,风芝出现,才是时候。」

    「你说什麽?」万新莫名其妙。

    他站起来,叹口气,没有解释。

    那一天,朱风芝便辞工走了。

    万新bào跳如雷,万亨十分镇定,拨电话到荐人馆去找临时工。

    万新花一旁吼叫:「怎麽样?」

    万亨冷静地答:「一下子来七个,要多少有多少。」

    今天做不好,明天就纯熟,後天可以把酒吧jiāo给他。

    新人来见工,万新讶异,「怎麽请男生?」

    「男生好,没有麻烦。」

    万新颔首,「最好是有家室那种,负担重,cha翅难飞。」

    秀枝在一旁见到,静静退下。

    风芝离去,多少与她有点关系吧。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且慢高兴。

    也许,朱女只是想吸引更多注意,三天後就回来了。

    可是没有。

    万新问:「不觉悯怅?」

    万亨十分高兴,「真是聪明人,一点即明。」

    这时一名伙计上来说:「老板,地库漏水。」

    万新意外,「锅炉刚换过,莫非又穿了底。」

    万亨说:「我去看看。」

    伙计陪他下楼,木楼梯吱咕吱咕响。有谁碰了电缀,灯泡左右乱晃,照得黑影幢

    幢。

    万亨伸出右臂去摸锅炉外壁,「没有事,肯定是底漏。」

    就在这个时候,哔啦一声,支架轰然倒下,水箱坠地破裂,万亨闪避不及,眼看要被压在底部,电光石火间,有人大力在他身後一堆避开重物,他滚在一边,刹那间水花四溅,整个地库成为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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