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皇妻(上)_浅草茉莉【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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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后,京城最大、最豪华、最气派的客栈前,恭卉呆呆的站了许久。

 这间客栈不是寻常人家进得去的,住一晚要价百两,而一刻钟前,兰姨却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了,而且入门后,立即有人拱手作揖的送她回房。

 她竟住得起这种地方?

 因为心头有了疑问,所以她躲起来等在宗人府外,待兰姨自牢房出来后,一路跟踪,却见她走得慢,东逛西晃的还在集市挑了支价值不菲的发簪才回来。

 她越跟心越是往下沉,知道兰姨进到这间要价昂贵的客栈,她才不得不相信自个被骗了!

 这女人明明过得好极,穿金戴银,居住豪奢,却说她穷困潦倒,避居亲戚家。

 阿玛留下额娘后,只怕就是与这女人过着奢华的日子,那么,衣食无缺的他,为什么不来接她与额娘?为什么?

 她整个人凉了心,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客栈前,目光如火,心头如冰,知道客栈的人发现,觉得她怪异,这才出面赶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跌地后,她并不感觉痛,别人要她走,她就走,及时脑中一片空白,漫无目的地,她仍一步步迈开脚,像个无主孤魂一般游dàng。

 原来,她不想一个人,可她在意的人,却压根不在乎她的想要与否。

 那就离开吧,因为没有人欢迎她,因为她这回,真的该习惯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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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永璘找到恭卉时,见到的就是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手负于身后,皱着眉,居高俯瞰深夜坐在福晋坟前的她。

 “如何,逛够了,该回府了吧?”

 她仰头,茫然的瞧着,像是一时没认出他是谁,双眼空dòng的摇着头。

 “不走?”

 她还是无意识的摇头。

 “得,来人!”他转身弹指,立即有人不知从哪搬来了椅子,上头还铺了张gān净的帕子才让他坐下。

 “难得有机会在坟前赏月,这时若有酒暖身就更好了。”说完,永璘又要人弄来一壶温酒,没有酒杯,他便就这壶口,畅快地饮了起来。

 还坐在地上的人儿,又过了一会神智才逐渐回笼,总算认清坐在她面前饮酒的人是谁。

 “贝勒爷……怎么在这里?”

 听见她的哑声,永璘微皱眉头。“这话是我要问你的吧,身为府里主事,却丢发府务,一整天不见人,你是否先该想我jiāo代一声?”望着她因chuī了一整天秋风而gān燥粗糙的皮肤,他眉心更紧。

 “我……消失了一天?”恭卉这才恍然发现四周都黑了,自个竟就这样在额娘坟前枯坐了一整天。“我……怎么会这样?”她傻傻自问。

 “因为你遭最亲以及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可这是常有的事,你在意什么?”他寡qíng的说。

 闻言,她猛然瞪向他,原本暗淡失焦的眼神出现火光。“你早知道了!你早知道我阿玛的下落,也知道他们过得极好,却一直瞒着我?!”

 他耸肩。“似的,三年前我就知道,他被抄家前就事先藏匿了大笔珠宝,带着宠妾躲到山东去享乐,不过这不管我的事,我可懒得理会。但这回他竟然不知死活的溜回京城,扮成富商出入赌场豪赌,被人认出,这才被逮个正着,只能说老天有眼,他时候到了,该受天理制裁。”

 听到这话,恭卉更傻了。

 这就是额娘付出一切,牺牲自个对待的男人?!

 这是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冻结了一天的泪,在这时候,再也积压不住的爆发出来。

 她的心好痛,望着额娘长眠的墓地,她多想隐瞒不告诉额娘真相,但额娘下huáng泉时,就该知道她维护的丈夫是个怎生得无qíng无义的人了!

 举步维艰的走上前,她抱住墓碑,放声痛哭。

 “额娘,那男人就连你病殁都不知道,那时,他恐怕正带着兰姨在山东吃香喝辣,当个逍遥富人吧?!他压根忘了咱们母女俩,他忘了,压根就没想起过……”她哭得悲愤,声嘶力竭,最后竟呛咳起来。

 永璘见了,双唇紧抿,起身走上前,搭上她的肩,轻拍她的背。“这láng心狗肺的人你还见吗?若还想见,这回我可以为你安排。”他声音难得放柔。

 “不见,就算他明白就要被处死,我也决计不会再去见他!”她愤然抹泪。

 “那好,就不见,省得我麻烦。”他微笑。

 看着那笑,恭卉瞬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这家伙莫非就是因为知道阿妈是这种人,所以说什么也不肯帮她?

 他……是在保护她不受真相伤害吗?

 是吗?他不是最爱看她发怒,或者垂头丧气的哭泣?

 他会想护她吗……会吗……

 “回去了吗?”察觉她的目光,他倏地转过身问。

 “嗯。”大哭过后,她是累了,疲倦的轻点头。

 “那走吧。”

 永璘率先走出墓地,她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兴许是太累了,脚步有些沉,而他也没走快,慢悠悠的与她一起拖着步伐。

 凄迷的目光,恭卉不住盯着他的背影,这身影好长,肩膀好宽,挺得有如一座山……

 也许是认为他不会回身,她注视的目光完全不遮掩,可永璘却敏感的回头,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她心脏猛的一下撞击,芙颊红彤彤的,而他则是露出诡谲的淡笑,带着令人不解的颤栗以及算计。

 恭卉被带回府后,即受风寒,大病了三天,严重得就连病弱的老总管都要人搀扶着,亲自来探望她才放心。

 可四周的奴仆对她生病这事就显得极为冷漠,她的chuáng前冷清,只有固定送药,送饭的人回来,这些东西一送到,就谨慎的走人,没人敢与她多聊一句,可她却不时听到窗外众人的嬉笑声。少了严苛的她监督,他们该觉得轻松不少,工作愉快多了吧。

 瞧来她应该多生病几次,让众人有多喘口气的机会。她苦笑。

 目光悠远的望向窗外,秋中,天气越来越凉了,庭院中的枫叶也都转深红色,一片片枯索落下,风一chuī,落叶满天飘扬,煞是美丽。

 人说这季节容易感伤,可她还是喜欢秋天的,因为一跨过秋后,就会让她想起那年的冬天,冬雪下得很急,花园里开的红梅眨眼间全覆上星点白雪,就在那个冬天,额娘终于熬不过寒冬以及思念阿玛的心,走了。

 额娘走时,她也曾像这回一样大病一场,一样三天下不了chuáng,只能哭泣,只想跟着去死。当她第三回拿起白绫要自尽时,那男人出现了。

 可他出现并非是来安慰她的,至少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温度,那时,他只是幽冷的望着她。

 “真想死?”他双臂抱着胸前,平静无波的问。

 “想!”她扯动着手中的白绫,激动的说。

 “不后悔?”深沉的黑眸,依旧是深不见底。

 “我额娘都不在了,我在这世上再无眷恋,要后悔什么?!”她忿忿的用白绫抹泪。

 “还有你阿玛不是吗?你不想见他?”他始终不带任何qíng绪的说着每一句话。

 “阿玛……”她一顿,“他有孔兰侧福晋照顾,应该……”

 “应该如何?”

 “应该如何?”

 “应该过得去……”家被抄了,阿玛匆忙离京,身上就跟她与额娘一样毫无分文,阿玛一辈子过惯富贵的日子,这会该苦不堪言吧?

 “你确定?不想去确认他过得好不好?”

 她咬唇。“我……”

 “他也许过的比你们还凄惨,猪狗不如的日子说不定让他也想上吊了。”

 “阿玛想寻死?!”她心惊。

 “你觉得不可能吗?”他依旧事不关己的模样。

 “阿玛他……”可能的,日子过不下去,以阿玛骄傲的xing子,不可能去乞讨,更不可能求人,反而真有可能一死了之……

 “如何?”他的脸依然毫无表qíng,深邃的黑眸却闪着自信的目光。

 “我……”她越想心越乱,越举棋不定。“我要去找我阿玛,确定他过得如何!”思考了一阵子,她仿佛又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坚定的做出结论。

 他的眉心却皱起。“你要活可以,找你阿玛却不行。”他极度无qíng地丢出这句话。

 这话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额娘在我这里住了一年才死,花了我至少数百两药钱,要走,这帐得还清!”

 “你?!”她愕然。

 “等还清了债务,我管你爱上哪去!”

 “我,我卖身给你,早……早抵债了不是吗?”她忍不住双颊火红的质问。

 他朝她弯起一道嘲讽的笑。“你以为自个当真这么值钱?”

 就这么一句话,足以羞rǔ得人羞愤难堪了。“若你觉得不值,当初就不该有此jiāo易!”

 “当初?”他冷笑。“怎么,现在你额娘死了,无所顾忌了,就责怪我当初不该买下价超所值的东西?”

 轻易的,他又再次羞rǔ她一回。

 她气得发颤。“那你要我怎么做?”

 “问得好,我要你还债。”他直截了当的公布谜底。

 “如何还?”她清楚他要的不是钱。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恐怕已用眼神杀了他千回了!

 “该怎么做你自个想想,我怎知你除了ròu体外,还能用什么偿还?”他轻侮地上下瞧着她。

 她怒极攻心,握在手中自尽用的白绫,真想直接套在他的颈项上。

 “我明白了,我会想出可以还债的法子,等还清债务,我就会离开,彻底摆脱你这冷血的家伙!”

 他哼笑。“好啊,我就等这天。”

 那天之后,她努力当上老总管的副手,再接替他成贝勒府的新总管,白日cao持府务,夜里为他暖chuáng,由每日的薪俸里一点一点揽银两,想着总有一天可以潇洒脱身去找阿玛,结果现在,却残忍的让她得知事实的真相,原来她的阿玛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那男人说三年前就知道阿玛的下落,难道他是为她去找人,帮她确认阿玛过得好不好,然后在得知阿玛的真实状况后,又不忍对她说,才让她继续作着美梦?

 可以这样猜测吗?她锁着眉想。那男人是这样体贴好心的人吗?

 长久以来,他对她态度就没好过,望着她的眼神,始终一如初见时那样的笃定,笃定得讨人厌……&

 “还下不了chuáng吗?”

 才想着,他竟然就不识相的出现了!

 “再过一天我就能上了,不会耽误府务太久的。”她没好气的回道。

 其实她已恢复得差不多,只是想在chuáng上多躺一天,避开他找麻烦,也让府里的人多轻松一日。

 少了她,这男人的刁难也少了,她渐渐明白,这家伙为难的不是别人,一切都是因为她,他自始至终找麻烦的对象就只是她,旁人却是倒霉的代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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