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上)_浅草茉莉【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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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很难。你不知道自己在杭州很有名吧?”

 “咦?”

 “人人都知道我宋连祈有个贴身小丫头,高贵得就像个官宦人家的金枝玉叶,而这小丫头成天跟着主子出双入对,主子又对她宠爱有加,用金砖银块供着,是个小姐丫头。”

 “这又如何?”她斜眼瞄了瞄他。“这是不知道真相的人说的话吧,我表面上是小姐,骨子是奴才,是个当人ròu垫的可怜鬼!”她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娇娇的抱怨。

 他一点愧疚也没有,还撇着嘴,一副欠打的样子。“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要你想想外头是怎么传咱俩的?”

 “怎么传的?不就……不就是一些无聊的闲言闲语嘛,没什么的!”她这时才稍显不安。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你真的无所谓?你忘了表哥怎么说来着,他说你呢,是我的暖、chuáng、丫、头——”

 轰!轰轰!轰轰轰!

 有人要曝血管了!

 这种话外人来说她不觉得怎样,但由他说出口却显得很暧昧。“还说呢,都是您害的,从不为我辩解,让外面传得这么难听,您、您这是故意的,真、真——气死我了!”她用力跺了跺脚。

 掩去了瞳底的诡笑,宋连祈装出无可奈何的模样。“外头要这么传,我能怎么办?难道你要我逢人就说,这丫头没为我暖过chuáng,大伙误会了,没有,真的没有,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解释越花?!”

 数儿恨恨地瞪着他。“谁要您当初为了气霞姊把我打扮成这样,又是谁为了夺回家产,让我习字又让我听书的?还带着我到处招摇撞骗的查探生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谁的过错?你怎么不将我为主子代罚成ròu垫的事对外说说?把我的苦处说出来。这样人家就不会误会我了,您怎么不说呢?”

 宋连祈摸摸鼻子。“好歹我也是个主子,又是个男人,你要我丢脸吗?”

 “您不肯丢脸就我倒楣了,现下外头传得这么难听,您要负全部的责任!”她叉腰气恼。

 他肩一耸,jian笑隐没在嘴边。瞧好人家的公子不会想娶你了。”

 “我又没说不负责,不过外头传得这么难听,我瞧好人家的公子不会想娶你了。”

 “那怎么办?你要我嫁不出去,当一辈子的丫头吗?”她只想嫁人后离开,没想这么多,她的名声这么臭,想嫁人是有点困难。

 “你非嫁人不可吗?”他忽然用着清澄却冷淡的嗓音问。

 “我……”

 “不嫁不可以吗?”

 “咦?”有一瞬间,她心跳得莫名快,似乎期待着什么。

 “你是我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这几年我要接手事业,会很辛苦的,于公没人帮我,于私又没人照顾我,我会很惨的。”他显得很“落寞”。

 “这样啊——”她在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没说出口,“可是——”

 “没关系的啦,你已经帮我这么多年,我也不能一个劲的耽误你的青chūn,你想嫁人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为你安排的,放心好了。”他“若有所失”的说。

 “少爷……”她其实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尤其是对他……

 摆摆手,他勉qiáng露出笑容。“无所谓,你为自己打算是应该的,虽然不知道姑妈母子又会对我使什么手段,但是我可以应付的,咳咳——”他突然咳了起来。

 数儿照顾他习惯了,赶紧倒了杯水让他顺顺喉咙。“你走了,我连杯水都得自己倒了。”他感叹的端着杯子出神。

 她想安慰他。“……您会有新丫头伺候的。”

 “你跟着我几年了?见我亲近过其他丫头吗?”他反问。

 “呃……好像没有耶。”想想,自从跟着他以来,他身边就一直只有她,宅里没一个丫头跟他说得上话,他表面上随xing,其实却是防御心极qiáng的人,总对宅里的每一个人有着戒心,当然,她除外,他好像只信任她,只肯容许她接近。

 “对啊,我不会接受其他丫头靠近我的。”他幽幽放下瓷杯,一脸烦恼。

 “那怎么办?您可不能真的没有人在身边照顾的……”

 他深叹了口气,“唉,没人伺候还是小事,公事上这堆积如山的帐册,在姑妈母子刻意胡搞下,每本都有问题,可不是一两年内就可以全部理清的,我又不像你是数字天才,我——咳咳……唉!”咳完又是一声重叹。

 少爷真的好可怜,而且好像是受寒了,何况他用那般既哀怨又渴望的眼神凝望着她……

 “少爷,我……暂时不走了。”她心头一紧。

 他仍旧悲苦着脸。“现在不走,两年后还不是要走。”

 “两年后也不走了,我、我再帮您一年,三年后再走。”十九岁嫁人还可以。

 少爷除了害她常挨板子外,各方面部待她不薄,又慷慨,前几天还要人为她爹修坟,这份恩qíng她不该忘记的,再说,就这么放下,心口好像也觉得闷闷怪怪的,就、就再帮个几年吧。

 “三年……姑妈母子没那么好对付的……”他还是一样的苦。

 “那就四年吧。”她咬牙扳着手指再退。

 “这个嘛……唉,可能真的太为难你了!”

 “六年。”

 他两眼失神了。“唉……”

 “好,一口价,十年,我再帮您十年,再多不行了!”她无力的抹着脸。

 只见那原本还在咳声叹气要死不活的人,这会全身有劲,双眼炯亮,狡狯的笑脸瞬间欺近她的双眉间。“可愿意画押?”他怕她反悔。

 “画押?”

 “我想替你加薪饷,不想要你再做廉工,画了押我好向帐房支钱。”

 数儿狐疑。“您是当家的不是吗?要支钱还得拿我画的押去请?”

 宋连祈答得一本正经。“我刚接手家业,不能对谁特殊,否则又会引起闲话,你说是不?”

 “也对,您平白加我的薪,说不准又会被说成是暖chuáng资,真难听。”她皱了皱鼻子。

 “就是说啊,画了押,就当另一次的卖身契,这样支钱谁敢闲言?”

 “也对,那就画押吧。”少爷顾虑得真周到。

 “嗯,这次要签年契,就如你所承诺的十年,不过要从你十八岁开始算。”

 “欸?为什么?这不又多两年?!”她现在才十六耶!

 他说得义正辞严。“是你说十八岁才要离开的,自然要从十八岁开始算起。”

 “您这jian商!”可恶,又多压榨了她两年,到时候她都已经是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了,谁还会要她呀?

 嘟着嘴,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过度心软了。

 “咳……咳咳……”

 她咬唇,很犹豫的看着显然病状瞬间加剧的主子。“这两年不能不算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哎哟!

 “……好吧,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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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记既为杭州丝绸大家,连皇室贡品十有八九都出于此处,凭借的除了布料种类繁多,花样多变的优势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做出这些上等织物的基本原料——蚕丝。

 宋家有三座养蚕场,今日当家主子被十万火急的给请来了。

 “少爷,不得了了!这养蚕的桑叶叫不到货,蚕儿都要饿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蚕场的掌事师傅焦急的禀报着。

 “怎么回事?咱们每次不是都跟固定的桑农叫货,合作多年从没出过问题?”宋连祈沉着脸问。

 “从前是这样没有错,但最近不知怎么着,固定和我们合作的桑农不是故意迟送,让咱们的蚕儿饿肚子,不然就是送来让蚕儿吃了都会闹肚子的劣质桑叶,这会更过份了,索xing说桑树长不出叶子,不送了。”

 “可有找过其他家桑农?”

 “找过了,但全杭州的桑农竟没有一个愿意卖桑叶给咱们。”

 他剑眉登时倏拢。“为什么?”

 “听说……”老师傅支吾了起来。

 “听说什么?”

 “唉,听说是有人恐吓他们不准卖桑叶给咱们。”老师傅还是叹着气说了。

 宋连祈沉下脸来,一脸风bào。

 “少爷,会不会又是——”终日跟在他身旁的数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可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表面上少爷是风光接手产业,但暗地里王家母子总是极尽所能的搞破坏,这对母子毕竟当家多年,养了不少心腹走狗,为了不让少爷顺当接手,前几天还私下让织坊罢工,这回又——唉,这当家的果然不好当。

 那对母子分明有意搞得少爷焦头烂额,无法处置后将当家的位置主动jiāo回去,这些人真卑鄙!

 “我知道了,咳咳……这事我会解决的,你放心好了。”宋连祈起身对老师傅说。

 “可是……”老师傅在宋家工作多年,对宋家忠心耿耿。近来宋家闹家变,事qíng一件接一件的出,他有些担心这个不经事的少主撑不住,万一产业落到外姓人手中,身为老仆的他也不愿见到啊!

 “别担心,蚕场不会倒,蚕儿也不会饿死,姑妈别以为这样就扳得倒我。”哪里不知道老师傅的担忧,他笑着说。

 “数儿,咱们想办法去。”安抚完老师傅,他牵起丫头的手,脚步有点浮的走出蚕场。

 “少爷,您有办法吗?”瞧他愁眉深锁,她忍不住担忧起他的处境。

 少爷从没真正接触过生意的事,众人难免会怀疑他的能力,就连方才那忠心的老师傅都不免担忧少爷年轻靠不住,可其实在她心底是相信少爷的,跟了他多年,深知他是一个肯学肯问,心机又很重的人,否则怎么可能在苦熬这么多年后,一举就能由姑夫人手中夺回主权?这些年他可是步步为营,才能避免家业被人恶意侵吞的。

 所以这些小困难他一定可以解决,就像前几天的罢工,还不是在他的巧舌以及妥善处置下了结了?

 “我这不在想了吗?”他拉过她,走到杨柳河岸边,chuī着风,一颗头自然的枕到她肩上,看似有些疲累。

 “少爷……其实我都答应再为您卖命十年,您不用再装了……”她抿着嘴说。这家伙是演上瘾了吗?平常生龙活虎的,身子壮得跟牛一样,就连从前整晚熬夜泡jì院也没见他疲累过,不可能发生几件烦心的事,就敦他泄了气,还有些病态了。

 他立即睁开了眼,极鬼的眸子一闪。“是十二年,你别说错了,还有,谁说我装了?我是昨夜看帐册熬了一夜才会显累的,哪里是装的。”

 “少爷,您说错了吧,熬夜看帐册的人好像是我耶,您熬不到子时就呵欠连连的先上chuáng去了不是吗?”她横眉竖眼的瞅着他。

 “啊!所以说我真的病了嘛,才会体力不济,jīng神疲乏,这么苦,你回去为我捏捏身子,说不定我会恢复一些。”他趁机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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