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雨闅脸色发青,眸底深处有着深深的恐惧。“不”
“小子,你根本就没办法失去小米粒,又何必坚持那无谓的自尊,你早该面对了!”
桂雨闅那孤冷的五官轮廓染上愤恨的色彩,深刻得教人望而生畏,小米心弦立时抽紧,呼吸紊乱,心惊胆跳的望向他——
“要说,就由我自己亲自来说吧”
天空晴朗,在右侍郎府邸有一座人工湖,波平似镜的湖旁种植了一排排迎风摇曳的垂柳,伤重初愈的人儿手上抱了个锦盒,坐在湖岸chuī着风,瞧着府中女仆间暇时在对岸开怀地放纸鸢。
她们并没有发现她,女仆们只大笑的望着天空,尽qíng的扯着手中的线,cao控着那一只只的纸鸢在蓝天中飞翔……
一颗晶莹的泪珠不由得在她眼角生成,缓缓顺着她过度苍白的脸庞滑下,蜿蜒的淌出一道泪痕。
人生不就像是这纸鸢。看似能高人一等的在空中飞翔,但是一条无形的细线还是牵扯着它,谁能真正自由翱翔?没有人能!
桂哥不能,她也不能,桂哥带着恨意拾阶往上爬。她则是攀附着桂哥,哪也去下了……
她起身了,对岸的女仆们发现了她,吓了一跳,怕被责怪偷濑,手一松。手上的纸鸢全飞了,她瞧着没了控制、高飞的纸鸢,嘴角却漾笑,紧锁的眉头也一并松开。
飞走的好,真好,她笑得轻松自在,深吸了一口气,这会儿不是任她在这伤chūn悲秋的时候,旋身,往大厅去。
……
“如何?一个月的时间已到,三彩马可以给我了吧?”周振侯亲自前来,可见他多重视这件东西。而且此行不只他来。还意外的带来一个人,他新纳的七姨太,朱釉!
桂府人讶异。这心高气傲的女人,竟然愿意委身嫁给一个足足大她四十岁的老头,还是第七房的小妾?
此时的她正背着丈夫,朝桂雨閺露出愤恨怨怼的目光。
桂雨閺只冷膘她一眼后,便面无表qíng的面对急切想得到宝物的周振侯。
“大人,这宝马已在来的路上了。您可否再宽限——”
“住口!”这声大喝是由朱釉喊出来的。“听我家大人说,今天就是期限,你答应要献给大人的东西,一刻也不得拖延,若还要延期就是诓骗,大人是你可以随便愚弄的对象吗?”这朱釉如今身分不同了,是专程跟着周振侯来耀武扬威的,她这架式,像是要踩死桂雨閺出气。
“七夫人。”桂雨閺刻意称呼,只是这身分一喊。她又万分羞愤。漂亮的脸蛋不住扭曲。他瞧见,冷笑,“我并非有意拖延。而是运送东西的人在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迟了些——”
“还敢狡辩,大人说你当初说得信誓旦旦。这宝物绝对准时呈上,现在推托什么理由都难以让人信服,大人,你说这小小的右侍郎也胆敌蒙骗你。分明轻视你,该判什么样的重罪好?”朱釉脸色一改,爱娇的倚向周振侯问。
周振侯小眼半眯,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珠子。“哼,桂雨閺,我最忌人说大话诓骗,我瞧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他那yīn险的神qíng隐隐含着一股猥亵,让人见了极为不舒服。
桂雨閺悄悄的捏紧拳头,青筋藏在衣袖中bào跳。“大人,我只需要再几天的时间,一定能将东西送到你手中。”
“我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因为办事不力的人留在我身边没用,现下你若拿不出三彩马,今夜你就脱下乌纱帽,直接到狱门报到吧。若让我派人来拿,那就难看了。”周振侯拍着桌子。
桂雨閺绷紧了全身肌ròu,呼吸微沉。“大人,只要再等几天您就可以拥有那匹马了,这可是您寻找已久不可得的宝物,您真不愿意再等等?”他忍着愤怒,露出请求的脸孔。
周振侯眯了眼。“这……”心意似乎有些动摇了。
“大人,这男人靠不住,你若再给他时间只是徒惹出你识人不清的笑话,你今天绝对不能饶过他!”朱釉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抿起苛刻的嘴。“说得没错,桂雨閺,枉费我这么信任你,还提拔你做右侍郎,是你辜负了我,那就别怪我狠心了,摘下你的乌纱帽吧!”他张狂的说。
“大人!”桂雨閺沉瞳细眯。
“还不摘下?!”周振侯翻脸不认人。
桂雨閺的脸色十足难看了。
难道,真如项哥所说,前功尽弃了?!
这座复仇的山土,已堆到九仞。只差一篑土了,眼看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饮恨无奈的痛楚在心底发酵,他离这仇人又远了……
“来人,帮我摘下他的帽子!”见他不动,周振侯怒喝人来摘帽。
“慢着!”项大同步进了大厅。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周振侯目光带刀的问。
隐忍着怒气,他跪了下来。“糙民是桂大人的朋友,受他所托带来了宝物,但途中因为小人生了一场重病,耽误了,这会病一好就日夜兼程的赶来,幸亏是赶上了。”
“那么,我那匹三彩马你是带来了?”周振侯一改怒容,变得无比兴奋。
“是的。”项大同面不改色的答。
桂雨閺愕然望向他。项哥在做什么,若随便找来赝品只会被拆穿。下场更惨,甚至会连累项哥自己下狱的。“项哥。这三彩马——”
“桂大人,很抱歉,耽误时间让您受惊了,不过小人总算及时送到,请您待会别降罪了。”
项大同双眼直视他,这眼神自信得很,桂雨閺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快,快将三彩马呈上来,让我瞧瞧!”周振侯此刻表qíng急切,恨不得赶快见到这东西。
项大同将一直捧在手心的锦盒jiāo了出去,周振侯猴急的打开盒盖,小心翼翼的捧出里头栩栩如生的唐朝jīng品,三彩宝马。
他眼睛立即绽放出贪婪的光彩。
“大人,你可要确定清楚,这是不是假货,要知道,桂雨閺一下说没有一下东西又送到了,谁知他会不会找个赝品,滥竿充数的蒙骗你。”不能摘下桂雨閺的乌纱帽,朱釉不甘心的挑拨道。
周振侯本身jīng通陶艺,亦是陶艺的收藏家,他当下立即仔细检查起三彩马的真伪。这匹三彩马他奢望很久了,当年他曾见过一眼。即过目难忘,那时要不是一时的贪yù错失,这宝物早已是他的了……
一旁的桂雨閺立时紧张起来,想着等会要如何先救下项大同这傻子让他先脱身?
周振侯利眼看了又看宝马后,“很好,这是真的,就算仿也难以仿得如此bī真,”他大喜。
怎么可能?!桂雨閺兀自心惊,却见项大同笑得一脸得意。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釉恼恨不已,“真不是赝品,我知道坊间有位从不露面的神秘大师,他的专长也是仿制,说不定他们找到那位大师cao刀了。”
“不可能,你说的那位大师我也听说过,但这三彩马已是巧夺天工之作,我不信任何人能仿得如此真切,这匹马是真的,雨閺,真是辛苦你了,我要犒赏你,大大的犒赏你,你说,你想要我赏你什么,只要我做得到的,通通没问题!”宝物到手,周振侯心请大好。
桂雨閺隐住了眼中的不屑和嘲讽。“大人真的什么都愿意赏?”
“当然!”周振侯抚着三彩马,志得意满。终于,终于到手了!
“那小臣想请您将这匹马转献给皇上……”
这话让他表qíng倏变,“什么,你要我将这献给皇上?”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宝物。这小子失常了吗?竟然要他转手献出?!
桂雨閺轻笑,“大人别急,先听我说,这马身上听说藏有巨富,如今金兵压境,国家多难,国库窘困,说不定皇上鸿福,能由这匹马身上找到奥援的财富,那么解救这国难的大功臣不就是您了吗?如此一来,大人在皇上面前就是一等一的大红人了。”
周振侯眼珠轻移。这人的心机不可小觑……
“但你明知这宝贝我有多爱惜,要我如此做,我还舍不得呢!”
“您现在不过是从二品的尚书。虽然已权势非凡,伹一匹马若能换得右丞相这从一品的位置,您还是不愿意吗?”
周振侯jian险的脸庞有了变化。“你建议我怎么做呢?”这小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百倍,莫非他有什么过人的打算,其实听听也无妨。
桂雨閺瞄丁四周一眼。“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周振侯也是行事颇谨慎之人,颔了首,与他避开众人耳目到角落去了。
众人好奇得紧,最后,也只能听见几句较为高昂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能为您找来数十年销声匿迹的三彩马,凭的不是运气,而是对事能看透蛛丝马迹的脑袋。”
“你……但是……”
“金人就要打来了,连徽宗都吓得传位给儿子自愿当个太上皇避难了……而且我听说,这回圣上要亲自去议和……”
“嗯……”
……
“项哥,这怎么回事?东西哪来的?”周振侯离去后,桂雨閺擦拭了额上泌出的冷汗,屏退仆佣后,凝重的问向悠哉而立的项大同。
“别问我,问她吧!”他噙着笑指着由后堂走出的人儿。
“米儿?”
小米笑着走到他面前。“桂哥。”
“你重伤初愈,怎么可能动手烧陶?况且就算你日夜赶工,以这陶瓷上色的细工,费时费力,两天内你是不可能做得出来的。”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笑得有几分淘气。“我确实不是这几日做的。”
“不是?”桂雨閺一愣。
“可记得咱们还在朱府时,你就曾拿过这匹马给我看过?”她眨着眼提示。
“莫非你那时候就做了一匹一模一样的三彩马了?”他大为讶异。
“我见这马漂亮,你又挺宝贝的,所以好玩的就仿了一只。”
“那时,你不过看了几眼,我就将东西收回了。而你竟能做出如此真假难分的赝品?!”这丫头的功力已经到了他难以想象的地步了。当初他真没错看她的天赋!“可……你早有仿品,为何说颜料不足,要我给你时间烧制?”他眼眸略沉的问。
她歉意的一笑,“那是因那日在嫂子房里,我对你仍心存疑惑,才故意拿颜料不足当借口,不告诉你我其实已有现成品。”
“原来如此。”不过不管如何,他总算将周振侯应付过去了。
“桂哥,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送这东西是要报仇用的,若我早点拿出来,你们也不会这么焦头烂额。”
“你才知道,雨閺忍痛将真货送给那个臭老头,你又无法及时仿一个给他,眼看他就要锒铛入狱,我可急坏了。”项大同喷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