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今夏_亦舒【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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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海明肯不肯照顾我。”沛沛扭怩的说。

    丹青又笑。

    葛晓佳扬声,“小丹,我们结帐了,你走不走?”

    丹青自然识趣,马上站起来,“我们那边还有事,再见。”

    在门口,葛晓佳问女儿:“那男孩子不是追你的吗?”

    丹青笑,“哪里还有不二臣,看见更好的,又随人去了。”

    “宋文沛比阮丹青好?”

    “他认为如此,无可厚非。”

    娟子讶异,“丹青真难得,竟不动容,看样子我们还得跟她学习。”

    丹青说:“我也气,谁说我大方,足足气了半日,觉得划不来,立刻放弃,我想会找得到更好的吧。”

    娟子缓缓地问:“倘若没有更好的呢?”

    丹青笑,“怎么会没有,只要我努力做得更好,就不怕没有更好的人来配我。”“听,听……力拔山兮气盖世。”葛晓佳说。

    娟子浩叹,“年轻真好。”

    这还不失是一个愉快的晚上。

第八章

    分了手,丹青把章先生的留言转告母亲。

    葛晓佳怔怔地听着,一时没有反应,假作真时真亦假,她糊涂了,分不清楚丹青的话是虚是实。

    过半晌,她才苦笑说:“可能要转运了。”

    丹青即时更正,“转机,不是转运,我们此刻运气又有什么不好?”

    葛晓佳摸着女儿的头发,“最不争气的父母往往有最懂事的女儿。”

    “妈妈你在说什么?”

    丹青变了个话题。

    表面看,母亲完全四没事人模样,但丹青一颗心始终忐忑。

    还有比这更令小丹不安的事qíng。

    娟子咖啡室玻璃门不知给什么重物砸碎,穿一个大dòng,黑溜溜,看上去yīn森可怕。

    丹青急问娟子:“怎么一回事?”

    娟子jīng神十分坏,用手托着头,不想回答。

    “我马上叫人来修理。”

    娟子上楼去了,丹青立刻联络相熟的装修师傅前来。

    小丹随即发现一个疑点。

    若是顽童坏人用石头掷向玻璃门,碎片应该朝里。

    此刻,玻璃碎片全在门外。

    这证明是室内有人用硬物丢向玻璃门。

    会是谁?

    答案也很简单,不用推理大师也猜得到,屋里只有两人:季娟子、胡世真。娟子没有嫌疑,女人的力气没有这么大,武器是店内一张椅子,此刻它歪倒在一角,凳脚上还有玻璃锐角划损的痕迹。

    他们吵过很厉害的一架。

    是昨夜发生的事qíng。

    丹青静静坐下来,百思不得其解。老远从巴黎赶了来,吵架?两个人加在一起,起码八十岁,应该有足够的智慧与经验做任何事。

    可是他们选择吵架。

    丹青惋惜地看着玻璃门。这扇门上的染色拼图玻璃是二十年代仿拉利克款的法式的确艺术,当年娟子阿姨花了不少心血自欧洲运回来。

    一个鲁莽的姿势,便将之摧毁。

    的确更加厌恶胡世真这个人。

    他没有出现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

    闯入别人的世界,应该为别人带来欢笑幸福,不是破坏别人生活原有的平安宁静。

    装修公司派了人来,看到这种qíng形,也吃一大惊。

    丹青吩咐:“用普通的磨沙玻璃权且先补一补,要快。”

    工人答应马上开工。

    丹青不敢上楼去看娟子,只得耽在楼下。

    胡世真回来了。

    丹青老实不客气瞪着他,眼睛似要放出飞箭she杀他。

    胡世真退到角落,自斟自饮,看着工人cao作,一言不发。

    丹青发觉他已晒成金棕色,象在沙滩上逗留过良久。

    丹青与他僵持着,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如果你不能使她快乐,离开她。”胡世真并不愠怒,他看丹青一眼,答:“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使她快乐过。”“你明知如此,却又不离开她,何苦来?”

    胡世真凝视丹青,“你不会明白的,这种事,不临到自己身上,很难了解。”“我不是要管大人闲事,但我很爱娟子阿姨,请你网开一面,不要令她痛苦。”胡世真说:“原本,我是想令她快乐的。”

    “我相信她要求并不高并不多并不苛,你真的做不到?”

    他颓然,“每次都有意外。”

    丹青听不明白,意外,什么意外,是谁出了轨道?

    “就差那么一点点,”胡世真的声音变得很温柔,似喃喃自语,“上次如是,今次亦如是。”

    丹青赌气不去睬他。

    工人小心翼翼地扛来了新玻璃,正缓缓镶上去,看qíng形要做到huáng昏。

    胡世真越早走越好。

    他忽然转过头来,“你说得对,童言无忌,童言最真,我既不能使她快乐,还是快点离开。”

    丹青冷笑,“你可不要哄我空欢喜。”

    恨到极点,说话非常刻薄,连丹青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胡世真放下杯子,站起来走出去。

    娟子咖啡店还做什么生意,客人死的死,散的散,店主心qíng欠佳,伙计无心侍候,简直七零八落。

    娟子下来了,拢一拢头发,坐在适才老胡坐过的位子上。

    她问丹青:“他走了?”

    丹青劝道:“让他走好了。”

    娟子不出声,转过头来,看着丹青笑一笑,神qíng倦慵。

    两姨甥对坐着,直到工人把玻璃修补完毕。

    丹青留神,娟子并不见得颓丧、失落、灰黯、彷徨、不安,看上去只略显疲倦,象是刚开完通宵会议,或是恰恰从长途飞机下来。

    换句话说,娟子与她老朋友葛晓佳不同,她把qíng绪深深埋在心底。

    丹青终于说:“胡世真说,十年前,他来探访过你。”

    娟子点点头。

    “在那个时候你们就应该结婚了,发生了什么事?”

    娟子看丹青一眼,“我不知道你有兴趣知道。”

    丹青不出声,怕阿姨怪她太过好奇。

    “十年前,他自巴黎来,的确打算结婚。”

    丹青侧耳细听。

    “他终于结了婚,但,不是同我。”

    天,难怪胡世真说出了意外,只差那么一点点,原来如此。

    “他认识了别人,在短短几个星期内,他爱上她,把她带到巴黎,与她共同生活。”

    “怎么可以这样!”

    “你得问他。”

    “那名女子是谁?”

    “并不重要,张珍李珠赵玉钱芬,主要是他选择她。”

    娟子的声音中并没有态度的怨愤,语气平静,很客观地把故事说出。

    “他们在一起可快乐?”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我不好奇。”

    “但是十年后,他再度出现。”

    娟子点点头。

    丹青觉得不可思议,“你仍然爱他,你心无芥蒂?”

    娟子自己都忍不住讪笑,不加以否认,即表示默认。

    世上挤满异xing,她却与他纠缠十余年,够了,要不结合,要不分手,要不结合之后再分手,这样拖下去,两个人都会垮掉。

    娟子轻轻说:“他这次来,也是为了结婚。”

    丹青叹口气,看样子极难结得成功,而他俩,再难有第二个十年。

    “礼服都买好了,挂在楼上的衣柜里。”娟子又笑。

    丹青觉得她不应该笑,又不是在说什么愉快的事。

    娟子的笑意越浓,气氛越是诡秘,丹青寒毛忽然都竖了起来。

    “你没有见过我那套礼服吧,很漂亮,有小小头纱。”

    娟子的声音很低很低,象是呓语。

    丹青把手按在她肩膀上,“阿姨,你累了,去睡一觉。”

    “也罢,丹青,你回去吧。”

    听他们大人的故事,听得头痛。

    丹青掩上补过的玻璃门,一抬头,便看到红色小跑车。

    司机看到她,响号,“阮丹青,送你出市区。”

    丹青冷冷说:“林健康,此刻就算下冰雹,我也不上你的车。”

    林健康满腔委曲,“你还恨我?”

    “谁有空恨你这种人。”

    “看,丹青,就因为我同小由没有结合,你就谴责我一生?”

    丹青停下脚步来,“我劝你立刻把车驶走。”

    “丹青,你别傻了,我知道你好心地,代小由抱不平,淡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小由早已经找到新的男朋友,人家如胶如漆,qíng况热烈。”

    丹青转过头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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