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谋逆之罪?」他惊得瞠目结舌。
「没错!意图闯宫杀人,不是谋逆是什么?」
「胡、胡说八道,你怎可随意编派本王的罪行!」他气急败坏的说道。
「就凭我是东宫的女官,凭皇后的懿旨、太子的授命!」
她气势慑人,镇得咏庞王爷一时说不出话了。
「王爷,太子已将您的事jiāo由下官全权处理,您若不满意尽管向太子告状去,不过现在您再不滚,我就要侍卫押人,以您目无君上、大闹东宫之罪问押!」
他瞪大老眼。「你说什么?」
「下官说,要滚,快!」她指着东宫大门外,痛快无比的说道。
*
一月一次的大朝,高月以女官的身份随太子上朝,退朝后,丰钰走出朝堂,她已候在殿外,软轿也已备好,等着他坐上。
太子专属的马车就停在稍有距离的寿天门旁,宫中规定,除了天子座驾,其余人等的马车皆不许进入,不管官至几品的大臣,下朝后都得步行至寿天门搭马车,唯有太子得以在宫内乘坐马车,但在大朝的金碧殿前也只能乘坐软轿。
高月伺候他来到寿天门后,他下轿换乘马车,等他进到马车内,高月立即示意驾车的人启程。
「稍等。」丰钰忽地吩咐。
她挑了挑眉。「太子?」
他由马车内向她伸出手。
「怎么了?」他又想做什么?
「上来吧。」他说。
「什么?」
「我说,上马车。」他再说一次。
「为什么?」她从没与他共乘过,今日为何破例?
「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等太子回东宫后再说,马车里挤,下官就不上去了。」她冷冷的拒绝。天知道上去后,有什么事在等着她?
马车内的人沉默了半晌后,竟亲自掀开车帘准备走下马车。「那我陪着你走回去好了。」
高月张大了嘴。让穿着繁复朝服的太子陪她走在宫里?要命,只要走上几步,她就会成为宫中注目的焦点了!
「不、不用了,下官愿意陪您在车厢里挤挤,还是上车吧!」她马上把他推回马车上去。
他唇角立刻扬起一道得逞后的笑容。
她咬了咬唇,有些气恼。就是斗不过他!
丰钰由车里伸出手要助她上车,她刻意视若无睹,自个儿俐落的跳上去了。
他见了只是笑笑,打石取了水呈给他,他喝了一口转给她,她原本坚决不受,但是他端着水的手也很坚持的不放下,她又气又无奈的伸手抢过、大口喝下,由于喝得太急,水溢出嘴角,见他正在掏手帕,她赶紧用自己的袖子抹抹嘴擦gān净,留下他执着帕子的手无奈地缩回去。
「你还在气我在勤学殿时踢你的那一脚吗?」他笑着问。
「太子踢了我何只一脚。」她撇嘴说。只要想到他所说的「罚」,她就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不慡极了。
他仰头大笑,笑声清朗,如山间的清泉。
他的笑声很好听,笑得也很赏心悦目,但不幸的是,这样明快的笑容后面竟躲着一个魔鬼!她恨恨的想。
「痛吗?」他问。
「屁股不痛,是心痛!」她没好气的说。
丰钰抿笑。「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吧。以前有个禅师,在某个冷夜里,他叫徒弟去拨拨看炉中是否还有火,徒弟只是轻轻拨了一下就回说:『师父,看不见火,没有火了!』于是禅师就亲自用铁条深深一拨,发现炉中还有零星的火种,就指给徒弟看,『你看,这不是火吗?』这故事告诉咱们一件事——人呢,也是一样,轻浅的撩它,不会发现火苗,而是必须『深深地拨』,才可以让人绽放光芒。」
高月眼睛瞪得有如铜铃般大小,狠狠的看着他,「太子整我就是在磨练我,是这意思吗?」如今就连整人也变得冠冕堂皇了!
他眯眼一笑。「孺子可教也,幸亏你很聪明。」他倍感欣慰。
她头顶冒火了!「您!」
无视于她的怒气,他眸问的笑意依然满盈,其中还闪动着狡点的光亮。「待会别怕,有我呢。」他忽然笑说。
她的怒火瞬间消失,另一股不安火速升起。「待会……会有什么事吗?」她警觉的问。
他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她捂紧鼻子退开。
「到底是什么事?」这人很会卖关子,想急死她吗?
他扬笑,望着她时心底总会生出chūn水般的温柔甜蜜感,他qíng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略显焦急的脸庞。「月月,你一战成名了。」
「一战成名?」这说的是哪桩?
丰钰笑得揶揄。「你胆敢把王叔轰出东宫这件事已在京城传开,你东宫小女官一战成名,名动公卿了!」这丫头做得比他想像的好,让他非常的……骄傲。
高月的脸庞霎时又热又烫,原来他说的是这个,那件事兴许是她鬼上身,居然敢这么做,事后她可是懊恼得很,时时担心受怕那位动辄bào怒杀人的王爷回来砍杀她!
而让她这么胆战心惊的,说穿了不就是眼前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害的吗?他竟还好意思取笑她,他实在——慢着,他方才说了什么?
待会别怕……她倏地睁大双眼。「莫非咏庞王爷他已经——」
「东宫到了,下车吧!」他神qíng显得过分愉快了。
马车停下,她的牙齿却不住的打颤。
「出去吧。」他愉悦的催促着。
「还是太子先下吧。」她死命抓着马车内的横杆,不肯下去赴死。
丰钰莞尔一笑。「你不先出去,我怎么过去?」她坐在靠出口的位子上,她不动,他是无法移身出去的。
高月的小脸再度爆红,这才意识到他让她上马车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她不能开溜。
她咬牙切齿,暗恨不已!
「这事早晚得解决的不是吗?」他温声道。
这分明是风凉话!「那好,这回太子亲自处理,不许丢给我一个小小女官去面对。」他如果不答应,她怎么样也不下车,就跟他一起关在这马车里,直到那个王爷等得不耐烦自个儿走人。
她的威胁让他失笑。「我这回会在场的。」他承诺。
「真的?」她可没忘这人看似温厚,其实很贼,怕是靠不住。
被质疑了他却不恼,眼中反而绽出几许赞赏。多长心眼是好的,他要的就是如此,未来才能在宫里生存啊。
「王叔就站在东宫门口等着拦我,你以为我能躲得掉吗?」
什么?那老家伙已经站在门边了?她心惊的撩开一小fèng帘子向外探去,果然看见那chuī胡子瞪眼的王爷领着一个女人,应该就是惹事的那位侧妃在等着堵人。
她头皮发麻的缩回脑袋。完了,瞧那王爷的死鱼脸色,她死定了……
高月正愁着,抬眼见面前的太子笑得刺目,这幸灾乐祸的家伙!
一股怒火狂烧,她拉过他的手腕。「好,要死一起死,您也休想置身事外!」
她拉着他一起下车赴死……
心知肚明死的只会是她,依上回皇后来时的经验,这家伙应该不会帮她的,不过好歹让她拉着壮胆这总可以吧!她苦命的想。
他任由她无状的拉下车,双目直盯着手腕上那一圈暖呼呼的热源,眼眸闪亮亮地,似乎满心愉悦。
可这qíng景瞧在咏庞王爷眼底,却是堂堂太子竟遭女宫láng狈拖下车,瞧得他目瞪口呆,有些年岁的英俊脸庞呈现呆愕状。
丰钰站稳身子后,见到王叔惊愕的表qíng,也不觉尴尬,还能保持优雅的向他颔首微笑。「王叔久等了,听说你找得急,有话这就进去说吧!」
咏庞王爷这才回神,马上道:「是,太子先请,咱们入内再谈。」
他话才说完,震惊的眼神瞥向已经拉着太子旋风入内的高月,眼睛再度瞪大。
一入东宫门,高月立即放开丰钰的手,因为她总算在众人的眼中瞧见自个儿的行径有多放肆。
她困窘得直想撞墙了,可她一松手,某人却立即露出大为失望的模样,不过她心思没在他身上,压根没瞧见。
这时打石已命人端进chūn露茶,太子与王爷夫妻落坐后,茶几前都搁有一茶碗的香茗。
高月站在太子身后,不安的等待着即将发生的清算大会。
丰钰在咏庞王爷还未及开口说上话之前,揭开了茶盖子,先饮了口茶。「chūn露还是这么样的馥郁清香。」他赞叹道。
「高女官,今日这茶好喝吗?」他忽然侧身问向她。
「下官没喝,无从知晓。」明知她地位低微,没茶水可喝,还白问这做什么?
一旁负责伺候的打石一听,马上机灵的上前。「奴才这就去为高女官再沏一碗茶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高女官喝这碗吧。」丰钰起身,将自己手中的chūn露茶递给她。
高月一愕,没去接,都什么时候了,她哪有心qíng喝茶?
「下官不渴。」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也不恼,竟就捧着茶凑到她嘴边,柔声哄道:「喝嘛,今日这茶香真的非比寻常,你只稍喝上一口就知。」
她脸颊生出微微红晕,瞪着他。他gān么qiáng迫她与他共饮一碗茶水?
她不为所动,太恶心了!
况且,在咏庞王爷面前,他是不是又想使什么坏招害她?」高女官?」他茶水还捧着。
「诚如太子所言,下官的威名己响彻京城,您如果再出什么花招,这回出丑的铁定会是您!」她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警告。
既然名声已臭,她也不在乎拉他下水,要丢脸大家一起来。
她已做好准备,将他手中的那碗茶浇到他鞋子上去。
他挑了下眉峰,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最后还是识时务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她满意的露出微笑,这可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占到上风。
等丰钰放下手中的茶时,这才瞧见咏庞与其侧妃下巴已是双双落到胸前去了,他也不以为意,面不改色的迳自问道:「王叔,有话可以说了。」
咏庞困窘的将下巴推回去后,又换了一副怒容。「太子,臣要参您的女官,她假传旨意,目中无人,污rǔ皇亲,对臣出言不逊,罪大恶极!」他马上奏上一本。
「喔?」丰钰竟还能露出一脸的兴趣盎然,仿佛是第一次听见这事。
高月瞧得一肚子火,她发觉越是了解这家伙,越是觉得他虚伪得可以!
「请太子为臣做主,这丫头非得处死不可!」咏庞恨声要求。
「嗯……光污rǔ皇亲这条罪就足以问斩了。」丰钰点着头应声。
「太子说的是,那就请太子快命人将这丫头拿下。」咏庞得意的道,非常高兴太子肯听他的。原先看太子对这丫头百般纵容,他还担心要处置她不容易,想不到太子倒是慡快的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