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你的,你慢慢看吧!再见。”秦周留下一封信,走了。
许承言在天台上看见秦周离开时,在门前撑伞的侧脸,她没有回头,走的很坚决。
第九章
杨榛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又是一片láng籍,妈妈苍老的身影坐在黑暗里。
“他又回来闹了?”杨榛收拾着,妈妈的眼睛不好,这么乱放的东西,很容易被绊倒。
妈妈没有回答,却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晚上替一个杂志拍照片,他们不满意,又重拍。”
“阿榛啊,你不是不喜欢做模特吗?不如换一个踏踏实实的工作吧!”
杨榛看着妈妈焦虑不安,yù言又止的脸,
“哥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妈妈掩饰着心里的难过,“我是觉得你如果不喜欢做,又每天都起早贪黑的,辛苦。”
“妈,你坐下。”杨榛坐在妈妈的对面,“钱对我们很重要,可不是我们的钱,不管多少,我也不会要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要相信我,我会自爱的。”
妈妈抚摩着杨榛的头发:“对,人一旦向钱低头了,就不能挺胸做人了。”
杨榛躺在chuáng上睡不着。
彭哥酒吧的工作已经辞掉了。彭哥这几年帮了他不少的忙,现在哥哥这么去闹,对酒吧的声誉也不好。杨榛最怕的,是连累别人。人qíng那个东西,是太沉重的债务。可是他越来越发现,他欠的最多的,恐怕是文欢了。
他是公司唯一一个没有签约的模特,他不喜欢在人前走来走去,文欢几乎不安排他走秀的工作,只帮他接一些平面拍摄。甚至一些让人眼红的机会, 拍MV啊,广告啊,也都是给他的。公司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文欢的小qíng人了。
杨榛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
妈妈今天晚上的话,肯定是因为哥又来煽风点火了。她最痛恨为了金钱牺牲尊严的人,那如果我是真心喜欢欢姐呢?妈,还有别人,甚至欢姐,会相信吗?还是大家已经认定,我喜欢的,就是欢姐的钱,和她能给我的机会?
杨榛的脑子里都是文欢:
“我说,他,杨榛,才是今天表演要上的人。”
“怎么样,不喜欢我?”
“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你的?”
“心里的……对不起。”
“好,以后你被人打死了也别来找我!”
……
杨榛第一次失眠了。
文欢的车坏了,拿去维修,要后天才能取。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在公司的楼下的广场上等秦周来接她。天气开始凉了,一向不太注意周围的文欢忽然发现银杏树的叶子都开始变huáng了。已经是秋天了吗?
文欢抬头,真的是秋天才有的,又高又蓝的天空。收回目光的时候,看见杜宇站在不远处,那么落寞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文欢还是走了过去。
“有事qíng吗?”文欢看着杜宇,他瘦了,显的憔悴。
“没有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你好久没上班了。”
“合同已经到期了,你不知道吗?”
“是吗?我没有注意。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打算,过一天算一天。”这话真的不象是杜宇说的,文欢忽然有些难过。
“不是有几家公司在联系你吗?”
可是杜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文欢,那种认真的眼神让她害怕:“阿欢,如果能够重来,我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你甚至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一口认定……”
“行了,杜宇,既然当时我没有听你的解释,你现在也不用说了,发生就是发生了。”
“阿欢,我有句话,你听了,可以信,可以不信,”杜宇的眼睛红了,“虽然你认定我爱的是钱,可是,我告诉你,我爱的,是你,是你韩文欢,不是你的钱,也不是你的事业。”
文欢抱着双臂,双手紧紧抓着胳膊,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颤抖:“杜宇,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些。”
杜宇微微低下了头,文欢看见眼泪滚下来,落在他的胸膛上。
“我明天的飞机,去日本。念书。”
“怎么没听你说过呢?”文欢一直以为他是会签别的公司的。
“我错了一次,”杜宇冷笑了一下,“我不会再错第二次。我还指着见你呢!”
“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小庙还供得住你的话,欢迎回来。”
“你真是韩文欢,”杜宇用手指戳了一下文欢的额头,“生意第一。”
“这样比较好吧?”文欢笑了。
杜宇转身之前,低声地问:
“阿欢,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和杜宇在一起的时光里,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忽然窜出来,文欢其实也怀念被人拥抱的感觉,她点了点头。杜宇走过来,在离文欢大约一步的时候,他张开双臂,把文欢抱在怀里。他没有很用力,他们想要的只是拥有对方的感觉,在以后不再彼此拥有的日子里,还能温习,还能怀念。
文欢趴在杜宇的肩头,看见天空,真的是很蓝。
杜宇走了,文欢看着他挺拔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就这样结束了吗?也好吧?至少,天终于晴朗了,太阳也在,不是吗?
她转过身子,看见秦周的车就停在身后不远处,她的身边坐着脸色苍白的杨榛。
许承言把秦周的那封信,用一棵白色的图钉钉在画室的墙上。窗大开着,秋天的风进来,chuī着那张纸咧咧地飞着。他有时候画的太久,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看着那封风中翻飞的信笺,心想:那一定是很美妙的声音。
他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孤儿院的婆婆对他说,那是造物的神给了你格外的偏爱,所以才会拿走你一样东西做为代价。许承言一直在想这个偏爱会是什么呢?“你长的这么漂亮,又会画画,这不就是偏爱吗?”这是培德对他说的。如果是这样,他倒是宁愿要回自己的声音。直到秦周出现了,许承言终于相信,她才是上帝给他的偏爱。他也心甘qíng愿用声音换这份偏爱。
那个下午,许承言是很想靠近秦周,去亲吻她的。可是,他不敢。那种幸福太奢侈了,他二十五年的生命里的所有快乐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重,这么甜过,他对幸福浅尝辄止,宁愿放在那里更长久地欣赏着。可是他这样的态度,伤害了秦周了。他不怕秦周离开他,但是他害怕秦周伤心。许承言是觉得,伤心的部分,应该是自己去承担的。
汝驼阿姨来信说,她下个月就又要去巴黎了,希望许承言用巴黎的地址和她联系。许承言寄的第一封信写着:“阿姨,
我从出生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虽然走的比较艰难,可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有路可走。现在忽然多了一个选择,我却迷路了,你说我是按着原路,一个人走下去呢?还是和这个新的旅伴,去走新的路呢?”
培德在一个下午来看他,又提到给他买房子的事qíng。
“真的不用了。我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搬了倒不适应。”
“冬天这里又yīn又冷的,我怕对你的身体不好。”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就差今年呢?”
培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年冬天会发生什么事qíng。
“那个秦周怎么好久没有来了?”
“这里也又不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要来啊?”
“她不是把自己当你老婆的吗?”
“……”许承言没理他。
“对不起,我开玩笑啦!”培德清楚,许承言从来不会发什么脾气的,他顶生气的时候,就不理你了。“你上次送我的那幅壁画,真漂亮,宋邻的朋友都看上了,我和他们说你的作品都在‘日出’,他们大概最近都要去看看呢,你赶快画些好的送过去。”
培德在说着的时候,看见了许承言钉在墙上的那封信。
秦周在办公室看到一则广告,原来她住的社区中心有很多晚间的很有趣的课程,象什么电影欣赏,色彩搭配……还有手语。秦周打电话去问,手语每个星期三次课,晚上七点到九点。反正也是闲着,就报了名了。老师是个男的,大概三十岁的模样,很有耐心。第一节课教了几个简单的打招呼的方法。秦周觉得挺有趣的。班上一个同学要学“我爱你”的手语,说,来报这个班,就希望能和女朋友用手语说“我爱你,嫁给我吧!”,特别làng漫。其他人都笑了,秦周没有。
“听说你最近你在学手语啊?怎么,要和他旧qíng复燃?”
秦周瞪了文欢一眼:“是为了学会一种你看不懂的,骂你的方法。”
“哎哟,小妞儿,了不起啦,骂人的手语怎么做?”
秦周做了。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猪头。”
“真的呀?”文欢学着做。那其实是“我爱你”的意思。
秘书说办公室有位郑先生在等她,秦周赶忙回去,原来是郑培德。
“秦小姐,我直说好了,这封信是你写的吧?”
是秦周给许承言的那封信。
“许承言的事qíng,我其实不方便过问,但是,我希望你能了解,你给一个象我这样的旁观者留下了什么印象。他本来过一个人的神仙日子,被你无端打扰,还被你,当成你那个,死了的男朋友。他是个十分单纯的孩子,连女生的手都没有碰过,自然对你的投怀送抱没有什么抵御的能力。可是到头来,你欺骗了他的感qíng,还写这么封莫名其妙的信,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什么叫他不主动,不珍惜?你都没有试着去了解他的世界,了解他的xing格……你只是在用你对你男朋友的标准去要求他,他做不到!他虽然不是正常人,但是也不是个死人!你这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让我觉得恶心,不齿。最后,谢谢你的放了许承言一条生路,也请你,不要,再去招惹他!”
秦周有些傻了,果然是个律师,说了这么多话,底气依旧十足。
他临走的时候,又把那封信拿起来:
“这封信既然现在已经属于许承言先生,我还要把它带回去,因为那个傻瓜还把它钉在每天都能看到的墙上,不时地睹物思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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