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衾灿兮_蓬莱客【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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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人向来凶猛狠勇,去年对楚一战,为夺南陵,战至红眼,冒着楚军如雨箭镞,穆人竟光头袒胸冲锋陷阵,面颌贯箭犹奋戟向前,方才实是事出突然毫无防备,加上对方数十人齐齐而上,这才吃了个明亏。

  无端端竟招来如此一场折rǔ。

  宰夫买被扶起,以帕压额止血,回到舍馆,剩余随从得知经过,无不bào跳如雷,cao戈便要去寻晋人gān架,被宰夫买阻拦,沉吟片刻,也不过夜了,下令立刻启程,随从无奈,只得恨恨上了西返之路。

  夫留回到舍馆,听闻穆人已匆匆离去,得意过后,想到虽出了一口恶气,只是周王不肯允婚,自己此行怕要空走一趟,忙也修书送回国内告知进展不提。

  ……

  那日内城门里晋穆冲突的消息,很快传入王宫。

  跃亦不喜穆人,但晋人于王城之内这般公然衅事,分明没将周室放在眼里,他心中不快,但又能奈若何?连周王也浑不在意,只下令将当日那几个助架的守门人笞责一番,在夫满面前只字不提,待夫满离去,还于宫中设宴相送。

  宴散,跃至周王小寝,下跪道:“父王如此纵容晋人于王城内恣睢放肆,莫非舍不得晋国之千石岁贡?”

  晋国如今虽还在纳贡,但所纳之贡,早也不足数了。

  周王已半醺,闻言色变,勃然大怒,抓起案面一张玉圭,朝着跃掷来,玉圭击中跃的肩膀,落地断成了两截。

  跃一动不动,望着周王。

  周王一呆,面上怒色渐渐消去,半晌,面露萧瑟,长叹了一声:“余虽为天子,又能如何?天下诸侯,大国中就只晋国明面上还算敬我。可恨郑国,恃qiáng无礼,屡屡衅我大周,然我大周倾尽王师,总共也不过两百乘,不笼络晋国制郑,难道叫余以天子之名,去向郑人俯首低头?”

  中原诸国,以郑国为小霸,三年前与周王起了冲突,郑国陈兵驱入周国境内,最后虽不敢动手,却顺手割走周国边境的麦子,扬长而去。

  周王至今说起此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跃道:“我知父王亦是无奈,故一向恳求父王,与其仰人鼻息,为何不效仿穆人,施行革新除弊之举……”

  “不必说了!”

  周王又怫然变色。

  “穆人乃西北蛮人,不知礼数,与戎狄何异?我周国九鼎天命,厚德载物,祖宗法度,岂容你一小儿质疑?退下!”

  跃神色黯然,慢慢低头,向周王行叩拜之礼,起身而出。

  ……

  息后从前缠绵病榻,饮食不思,身体极其虚弱,自从阿玄回宫,得她jīng心诊治,日日陪伴,软语宽解,不但气色日渐好转,饮食日渐恢复,身体也慢慢向好。

  这天午后,阿玄侍奉她吃完药,扶她躺下,息后靠在枕上,握住了阿玄的手,示意她也躺到自己身边。

  chūn屏退了侍女,自己立于宫幔之外。

  阿玄上榻,躺在了息后的身边。

  日光被重重帐幔遮挡在外,宫室里静悄悄的,阿玄的鼻息里,慢慢充盈了来自她身上的带着药糙气味的淡淡兰馨。

  这气味让她感到很是安心。

  她往息后身边靠了靠,额头抵在了她的胸前,慢慢闭上了眼睛。

  息后伸臂,将她一段盈软的身子搂入怀中。

  “玄,那位穆侯,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耳畔忽然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

  阿玄缩在母亲的怀里,一动不动。

  “chūn说,穆侯不及跃之俊美,但跃却不及穆侯之英武,我真想看看,他到底生的何等模样……”

  阿玄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玄,你可心悦于他?”

  片刻后,阿玄听到她在自己耳畔,轻轻又问了一句。

  阿玄慢慢睁开眼睛,抬起脸,对上了息后那双含着柔qíng的微笑美眸。

  “玄,我听chūn之言,你回周之前,穆侯与你已有婚约,他对你也甚是喜爱……”

  她迟疑了下。

  “我听闻穆地苦寒,风物想必亦远不及中原之国,你从前在外颠沛流离,如今好不容易才回来,我虽舍不得将你远嫁至西北,然,你若也心悦于他,我便和你父王说,叫他允婚。他若不愿,你也莫怕,我总会想法帮你达成心愿。”

  “母亲……”阿玄摇头:“不必了。”

  息后凝视着她:“你不喜那个穆侯?”

  阿玄心里慢慢地涌出一丝复杂的心绪,沉默了片刻,对着自己美丽又温柔的母亲,只道:“他不合我,我亦不合他。”

  息后露出困惑之色。

  阿玄忽一笑:“我谁都不想嫁,只盼母亲身体能早日康复,玄一辈子陪在母亲身边,也是心甘乐意。”

  息后也笑了,轻抚阿玄散于枕上的丰厚长发:“痴儿,母后怎舍得让你一辈子留我身边……”

  忽此时,室外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chūn的声音随即轻轻响起:“王上至。”

  阿玄忙下榻立在一旁,没片刻,见周王入内,来到息后身前,俯身下去握住她手,轻抚,柔声道:“今日身体如何?”

  息后貌美无二,又天生媚好名器,周王当年得她之后,极是宠爱,只是他yù杀息后长女王姬,以致王姬最后生死不明,事后,息后便不苟言笑,对周王极其冷淡。

  周王一开始对她亦很是恼怒,怪她瞒着自己行事,坏他家国大事,又气她对自己冷淡,一度也冷落于她,将她置在了别宫,后来随着地震、日食以及战败引发的动dàng渐渐过去,周王便后悔了,虽碍于巫司之言,无意再将王姬找回,但却将她重新接了回来,此后这些年来,许是心里对她有愧,周王在她面前一直小心讨好。

  随着最近阿玄归来,息后终于肯对周王露出久违了的好脸色,周王心里甚喜,故常来这里走动。

  阿玄便转头不看,正要先行告退,寺人徐丑匆匆入内,禀道:“曹国使者至,求见王上。”

  ……

  当夜,周王似是遇事,在路寝召卿士和太史议事,迟迟未回。

  阿玄依旧陪着息后。

  息后久卧于chuáng,如今jīng神慢慢向好,阿玄方才叫了chūn一道,两人左右扶她,在庭前慢慢走了一圈,此刻回来,又为她揉捏双腿。

  息后甚是心疼,叫她不必如此辛劳。

  阿玄笑道:“女儿不累。母亲体若有酸痛,告诉我便是。”

  息后心满意足地叹息了一声:“还是女儿贴心……你的王弟平日虽也孝事,却从不和我说他之事。”

  阿玄笑应,等她睡了过去,出燕寝,回往自己的宫室,却见荷池之畔,立了一个身影,似正望着水中那轮倒映的月影,背影一动不动。

  “跃!”阿玄叫了他一声。

  跃转头,快步迎了上来。

  见他似是心思重重,阿玄问:“可是有事?”

  跃道:“曹国生变了!”

  ……

  曹国是周室同宗的分封之国,国君姬休在位多年,是少有的对周王还算拥戴的诸侯之一,但是就在半月之前,他的异母弟弟,封在寿邑的公子缓在郑国的暗中支持下,成功发动宫变,夺了国君之位,原国君姬休逃至亲家道国避难。

  今日入周的曹国使者便是公子缓所遣,带了两车珠宝和丝绸,请周王为自己封侯。

  “父王如何决定?”

  阿玄听完跃的转述,问。

  “决意封公子缓为曹国国君。”

  “你如何看?”

  跃眉头紧锁,抬手重重击了一下身旁的一根廊柱,发出咚的一声:“我以为不妥。”

  水中一尾锦鲤,被他发出的击柱之声惊吓,哗的一声,扫尾划过水面,在池面留下了一圈涟漪。

  阿玄望着他:“既不妥,为何不去父王面前据理力争?”

  “阿姐,我方去过,被父王赶出了。”他苦笑,“父王畏郑国,公子缓又主动来求和,称从前如何,往后便也如何,父王岂会不应?”

  阿玄沉吟了下,看向跃:“倘若父王听了你的,拒曹国使者,你可想过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想过!”

  跃立刻点头。

  “可以要公子缓亲来洛邑接受周王封赐为名,将他诱来,趁其不备扣下,同时遣人去往道国联络姬休,叫姬休许道国以利,求道国出兵护送他回曹国。道国有利可图,公子缓又已被扣,料不会不应。姬休有道国支持,他又任国君多年,颇得曹国国民之心,回国必能复位。”

  阿玄点头:“你想的很是周到。只是还有一点,倘若郑国横加gān涉,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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