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好心一动,一定有重要的事。
叶太太在一旁说:“让我也说两句,我左臂五十肩旧患复发,疼痛难当,那只药膏已用罄……”
“亮佳?”
“芳好,我与泳洋在一小时前注册结婚。”
芳好笑出来,“恭喜你,终于下了决心。”
亮佳似乎有点哽咽,“感觉很幸福,大抵是做对了第一步,以后还得小心经营。”
“对,婚姻不是婚礼,祝君幸运。”
叶太太在一旁紧张地问:“什么事,什么事?”
芳好把电话jiāo到叶太太手中。
叶太太听了一会,“哎呀”一声叫出来。
她的小女与谊女都嫁出去了。
倘若芳好也有归宿,她可死得暝目。
叶太大泪盈于睫,“泳洋若对你无礼,你回娘家来,我替你出气。”
芳好说:“妈,你别挑拨离间。”
亮佳说:“我们稍后乘夜班飞机回来。”
“不必急。”
“我们qíng愿到南太平洋蜜月。”
“我叫阿忠来接你们。”
叶太太喜极而泣,“一直拖延,又有龃龉,以为有缘无份,却又忽然礼成。”
“亮佳是幸运星。”
“她少年时吃了多少苦。”
芳好吟说:“不是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叶太太又急起来,“他俩住什么地方?”
“相爱的人住哪里不一样,小单位也够温馨。”
叶太太看着大女,“像你这样毫不计较的女子为何还无对象?”
芳好不出声。
“世人没有眼光。”
“你是我生母,你当然那样想,在旁人眼中,我不过是孤僻的大龄女。”
叶太太忽然落泪,“那么芳好陪妈妈一辈子好了,搬回家来住,妈妈照顾你三餐一宿。”
芳好为母女这样婆妈而觉无限温馨。第六章
稍后,方家派人送圣诞礼物来。
叶太太叫人把礼物拆开来看,有一张手织凯丝咪羊毛毯子叫她特别欣赏。
负责送礼的秘书笑说:“都由方先生亲手挑选。”
芳好掩嘴,他最会讨女子欢喜。
叶太太说:“不用这样厚礼。”
秘书又说:“他们兄弟异常亲爱。”
芳好手中拿着一只手制水晶玻璃球纸镇,做得jīng美,隐约可见绿色五大洲及蓝色海洋,还有白色云层。
“呵,送这个给你?芳好,他没把你当庸脂俗粉,这是祝你掌握世界。”
芳好放下小地球。
其余礼物有糕点果仁香槟等。
“芳好,你送一只金表回礼。”
“他什么金表没有,不用锦上添花。”
叶太太说:“你对他很了解。”
“代他捐一笔款子到宣明会也就是了。”
“你俩不落俗套。”
芳好觉得好笑,母亲硬是要把他们两人拉到一起。
“大小姐又有电话。”
这次是方有贺打来,“我在美国会所吃山核桃馅饼,你要不要分享?”
“我不出来了。”
有贺像一个少年追求女生般磨着她,“那么,我接你去看电影。”
“我不喜坐黑暗里làng费光yīn。”
他仍不放弃,“我到伯母家来吃饭。”
“你愿意陪她?再好没有,拜托你了,我还有事要做。”
有贺气结,放下电话。
他听得邻座有几个男女小声说大声笑——
“……真是豪放,亲自帮男模特儿剃毛。”
“玉手随意放在男人器官上。”
“上下其手,动作多多,假公济私。”
“不知是色qíng抑或qíng色。”
听到这里,有贺已经变色。
这是在说谁?
他侧着脸看过去,原来是黎氏制衣的几个高层人员聚会闲谈,男人神色兴奋猥琐,女人附和jian笑。
有贺按捺住脾气,结账想离开是非之地。
他们忽然提到人名。
“叶大小姐真是英雌。”
“替女人出头,替女人争气。”
有贺霍一声站起来转过身子。
那班人看到他,开头还在笑,随即想起近日方氏与叶氏关系亲密,僵住了。
有贺并不肯就此罢手。
他走到那一桌面前,伸手大力一拍,桌上所有杯碟跳了一下,他厉声指着一个男子,“你,站起来!”
那人缩到一角。
另外有人劝说:“阿方,这样动气gān什么?”
方有贺斥责:“形容得活灵活现,你,她摸过你?”
那人连忙摇手,“不,不。”
方有贺又大声问另一人,“她剃光你的毛?”
这时会所领班闻声赶过来,安抚说:“方先生,你要的山核桃馅饼做好了,厨房伙计手脚稍慢,别动气,已替你包妥,请跟我来。”
做好做歹把他拉开。
方有贺临走丢下一句:“说下流话的,乃是下流人。”
他开车风驰电掣往山顶兜了一个圈,在避车处停车,看着日益狭窄的港口。
他随着释然地笑了。
当众说是非与当众骂人,真不知谁比谁更无修养,实属五十步笑一百步。
为何这样鲁莽?他也弄不清楚。
他痛惜叶芳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把车驶下山去。
有贺将热馅饼送到叶家。
叶太太连忙下楼来招呼:“有贺,自己人了还这么客气。”
“芳好呢?”
“回公司去了,快,去找她,带她去看戏吃饭。”
有贺笑,“我试试看。”
他始终没在蝴蝶公司出现。
方有贺叫其他的事qíng绊住了。
他在街边书报摊上看到血红色斗大字眼:“伏贞贞怀孕三月拟做未婚妈妈”
他连忙丢下纸币买了一本回公司细阅。
读完之后脸色发青,同秘书说:“找伏小姐,请她即刻来一趟,派司机去接。”
秘书一眼看到他手中也有这本周刊,不敢待慢,立刻去打电话。
片刻回报:“伏小姐在家,她说立刻就来。”
有贺在办公室踱步。
说是说即刻来,也等了大半个钟头。
伏贞贞戴一顶渔夫帽,遮住容貌,头发没有梳理,纠结成一堆堆,便服下罩件长大衣,但是忘记换鞋,仍穿着钉珠片的高跟拖鞋。
换上别人,这样邋遢,早成乞妇,伏贞贞却只像流làng儿,进得房来,她忍不住嚎哭。
方有贺紧紧拥抱她,“有话对我说好了,我全权负责,我爱的人,我爱一辈子。”
贞贞哭得更厉害。
有贺斟一杯拔兰地给她。
他蹲下,“你要哭,尽管哭。”
她窝在沙发里哭得倦了,大约许多天没睡好,喝了酒,沉沉睡去。
有贺在她身边处理文件。
半晌,她惊醒,眼睛与鼻子红红,搞到这种田地,她仍然是个美人。
有贺叫人送一杯熟可可进来给她。
“告诉我,发生甚么事。”
贞贞说:“我好些了,我可以走了。”
“坐下。”
贞贞说:“我们已经分手,记得吗?”
“我们仍是朋友。”
“荒谬,若是朋友,何用分手。”
有贺不再与她论理,“你可有怀孕?”
贞贞颓然坐下,点点头。
“打算生下这孩子,抑或不?”
贞贞垂头。
“是因为想要他,才闹出这么多事吧,否则静悄悄处理掉,神不知鬼不觉。”
贞贞抬起头,“有贺,你始终是个明白人。”
“据杂志报道,对方不愿认头。”
“是。”
“贞贞,你也不是昨天才出生的人,你怎么会同这种人开谈判。”
贞贞倒也老实坦白,“你宠坏了我,我以为人人都爱我。”
有贺叹口气,他用手帕抹去额角上的汗。
“这种负面新闻对你前途有影响。”
贞贞苦涩反问:“我一向有什么前途?多给一次机会脱衣,多拍一套qíngyù戏,是这样的前程?”
“你不该威bī人家娶你。”
“我想结婚。”
“你真任xing,贞贞,在社会里吃了那么多苦,仍然没有学乖,你确是一个奇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