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二三事_亦舒【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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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得那么多,人类都要绝种了。”

    两姐妹,头碰头,说心事。

    “亮佳由泳洋接回家去了,知道是个男胎后,他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奇怪,男人还是喜欢儿子。”

    “也许因为可以一起打球游戏以及齐齐看luǒ女杂志。”

    “其实说什么都是女儿对家庭周到细心。”

    “姐姐,回蝴蝶去看看。”

    “蝴蝶已是人家的生财工具,夫复何言。”

    “他的还不就是你的。”

    芳好一听,既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话,别人讲当是诬陷中伤,亲妹妹说出口,人家信以为真,他同我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我妹夫的大哥。”

    “姐,你把大门关上,又上了三十道锁,人家怎样进来。”

    “结好,”芳好第一次对妹妹说心事:“像他那样的男人,非要似妖jīng般能耐的女人才降得住,你见过那伏贞贞,对,只有她才可耍得他团团转。”

    “一个人总有过去。”

    “过去?”

    “都过去了,那妖jīng早去降洋人了。”

    结好自抽屉取出一本杂志,“看。”

    “我不要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越来越低级趣味。”

    “这里说伏贞贞到荷里活去参予拍摄大片。”

    芳好摇摇头,“不关我事。”

    “因噎废食。”

    “结好,自小你就没学好中文,滥用成语。”

    叶太太推门进来,“姐妹俩说些什么?”

    两人齐声答:“没什么。”

    叶太太坐在chuáng边,“要同他立法三章,不准他夜游,不许他外游。”

    芳好嗤一声笑出来。

    “是呀”,叶太太自嘲:“就因我最管不住丈夫,所以才劝女儿们警惕。”

    结好犹疑,“有手有脚,怎么锁得住他?”

    芳好说:“你少理妈妈那御夫术,全是馊主意。”

    结好说:“作为参考也好。”

    芳好说:“有成懂得自重,你请放心。”

    叶太太忽然说:“没有你俩,我日子怎么过。”

    芳好答:“你可以读书、做事业,以及再嫁。”

    “真的,有这么多可能xing?”

    结好拥抱母亲,“是,都为我们牺牲掉了。”

    “不,是我生xing懒惰,靠半间公司,一点赡养费,因循地生活至今。”

    芳好说:“这是什么,内心公布大会?”

    她想起chuáng,被妹妹拉回被褥内,“不准逃避,听母亲说完了才准走,你现在又不用上班。”

    真的,目前一家三女均无工作,芳好是那种不辛劳做足一日就睡不着觉的人。

    “我得去找工作了。”

    “姐,我陪你回蝴蝶看看。”

    芳好说:“不如叫亮佳出来,我们陪她去挑婴儿衣服。”

    结好答:“好主意。”

    芳好总算脱了身。

    到了商场,从来不过悠闲生活的她觉得làng费时间十分不自在。

    幸亏亮佳说:“这些童装太名贵,不合我原则,小人儿穿得暖穿得舒服便可,中价货已经足够,不必夸张,我们去喝杯茶再说。”

    三个女人坐在茶座上,亮佳同结好说怀孕者乐,芳好目光却落在路过男士身上。

    她注视男人长裤下线条。

    “拳师裤。”她同自己说。

    又另一人经过,她又说:“紧身裤。”

    结好一听,觉得有趣,也加入猜内裤游戏:“这个是拳师,亦即俗称-烟囱。”

    “是什么左右男人选内裤因素?”

    “习惯。”

    “芳好内衣最保守:永远白色。”

    亮佳笑,“我比较冒险,红huáng蓝白黑都有,尤喜花边蕾丝。”

    “这个,牛仔裤这么紧,一定是穿蝴蝶牌弹xing内裤。”

    芳好微笑。

    她们总有意无意忘记蝴蝶已经与叶芳好无关。

    “有成穿什么?”

    “两兄弟都穿蝴蝶牌:老板不相信自己牌子,怎能服众。”

    “泳洋也是这么说。”

    结好加一句:“有半打已经洗到第五十次,仍然光洁如新,连橡筋边都不变。”

    “作为内裤,算得是没话说了。”

    “从前,泳洋在夏天老会回家换内裤,现在可省下不少时间,因为蝴蝶牌够吸汗能力。”

    “试想想,如能把品稗推销到十四亿人口去……”

    大家jīng神一振。

    忽然有男人吊儿郎当走过,她们即时大笑起来。

    “嘘,嘘。”

    “我俩已嫁人,不必扮淑女。”

    芳好笑:“我不知何时嫁人,更不必虚伪。”

    三女xing又继续猜了十多次,累了,才结束游戏。

    芳好去参观亮佳家的婴儿房。

    布置朴素,设备齐全,一个小人儿竟需要这么多装备,不可思议。

    亮佳笑说:“从前添一个孩子不过加双筷子,一切都用大人或是兄姐剩余物资,现在他们自己拥有一整套衣物用品,食物饮料也全部分开。”

    芳好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

    “这是耳孔探热器,一秒钟内可知温度。”

    “哗,这一个呢?”

    “它重播母亲心脏血液流动声音,好使婴儿觉得如生存在子宫般安全。”

    芳好笑,“让我也听听。”

    亮佳留她吃饭,她坚持告辞。

    回到街上,灯已全亮,暮色苍茫,路人匆匆返家,芳好却一人走往蝴蝶公司。

    他们下了班没有?

    看见旧同事又说些什么好?

    如果方有贺还在公司里,又该怎样招呼?

    可是芳好双腿似不听使唤,一直向公司走过去。

    她按了电梯钮,门一打开,出来的正是旧秘书,一见是大小姐,惊喜地笑,“叶小姐回来了。”

    芳好问:“下班了?”

    “不,去替同事买饭盒,方先生要粟米石班,你呢叶小姐?”

    “我不饿。”

    “要做到十点呢,不吃怎可以?”

    “那么,我请客,吃好点,你到梅木日本菜叫他们送寿司来。”

    “谢谢叶小姐。”

    方有贺吃粟米石班饭盒?

    他不是一个讲吃讲穿的专家吗?

    进了电梯,有人惊喜地跟进来,“叶小姐,你回来了。”

    原来是李童,这名年轻人是一个公平竞争社会的活见证:新移民,上进,勤力,得到机会,一步步做上去。

    芳好一向喜欢他,“李童,你好。”

    “叶小姐,真高兴看到你。”

    原来每个人都记得她,并且高兴看到她。

    蝴蝶公司灯火通明。

    李童推开玻璃门,“叶小姐,你的办公室在老地方。”

    有人叫他听电话。

    李童歉意,“叶小姐,我马上过来。”

    芳好点点头,走近办公室。

    那熟悉的-椅像在叫她的名字,她心中亲切与安全感顿生,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她是一个工作女xing,渴望回到工作-去。

    她推开门。

    室内灯光柔和,桌子上-灯开亮,像是有人刚走开去调一杯咖啡,这不像没有人坐的办公室。

    盆栽叶子碧绿,书架一尘不染,分明有人天天打理。

    芳好意外,她轻轻坐在角落一张椅子上。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她以为是李童找她,原来不是。

    那是一个剪子头、戴眼镜、身段略胖、穿卡其衬衫的男人,他走到书架前找资料,一边喃喃自语:“英国兰嘉郡电话簿……在这里了,唉,芳好,你真井井有条,在下佩服之至,你几时回蝴蝶来?”

    芳好瞪大双眼,他没有看见她,她也没有认出他。

    电光石火间,她知道他是谁了。

    这是方有贺。

    只见他取了资料匆匆走出房去。

    芳好怔住,动弹不得。

    人人都说他变了,芳好以为是陈腔滥调。

    大约是指他比较愿意回公司视察,兜个圈,与同事们聊几句,签几个字。

    没想到变的不止是工作态度,连人的外型都完全不同,差些没把他认出来。

    他不但胖了十多廿磅,还患了近视。

    胖还有个原因,工作辛勤,身体需要热量支持,只得多吃,缺乏运动,很快增磅。

    但是近视?很少听见三十岁才患近视,想必是一时用眼力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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