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坐下来想了想,忽然问:“路征,你爸这病要花不少钱吧?要是万一,你们家没这些钱,你愿意从别的渠道赚钱给他治病吗?”
路征斜眼看她:“什么渠道?”
钟声组织好语言:“就是找个有钱人什么的。”
路征顿了一会,忽然嗤笑,反问:“换了是你,你愿意吗?”
小姑娘道:“就算我愿意,我爸妈也不愿意,特别是我爸,他一辈子都突破不了非黑即白的思维定势,既然他们不愿意,我做了也不讨好,能力有限,所以我会把人送进医院,顺带再送个钟,算是尽力。”
路征笑起来:“小丫头说话挺狠的啊。”
钟声叹气:“我爸常说,命里一尺,难求一丈,我却最讨厌这样的话。”
路征没做声。
小姑娘又道:“以前的那个人又来找我,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一直有预感,老天肯定会再给我一次机会。现在是机会来了,来得太容易,我心里没底。”
路征打量她:“你和你表姐一点也不像。”
“所以我从不和她说这些。”
路征又笑,问:“你现在有男朋友没?”
“没。”
“去找一个。”
钟声没想明白。
路征道:“要让他有危机感。”
钟声嗤笑反驳:“找个比他更有钱的才会让他有危机感吧。如果能找到更有钱的,我何必还理他。”
“傻,”路征笑,“可以在穷人面前炫耀金钱,也可以在富人面前炫耀感qíng,他不想给的东西,你更要高调显摆,表示你虽贫穷但忠贞,视钱财如粪土。人人都有赌徒心理,越没有越想往外掏,求胜心切,加倍下注,最后输得两手空空。”
钟声寻思片刻,哈哈一笑。
路征又道:“明白了?近水楼台,学校里的小怂货论斤称,只要你不挑,短时间内搞定一个没问题。”
钟声忽然想起王翦,竟有些伤感,暗叹可惜,又想他爸王居安并非省油的灯,比起尚淳来少了弱点,更不好打jiāo道。
董事例会开完,王居安回到办公室,火气压不下去,随手将电脑显示屏扫落。
赵祥庆进来,就见桌下地上一片láng藉。
王居安冷哼:“王亚男人不在,影响却有,今天我坐这个位子,还是有人不买账,和先前比起来,没什么变化。”
赵祥庆知他为了汽车工业园再被否决一事发火,想:“怎么会没变化?以前只敢扔扔文件夹,现在砸电脑也不怕人知道,”他不敢答话,过了一会才道,“多半是因为以前老王董股权托管的事,那边一拖再拖,有些股东们又开始观望了。”
王居安问:“你联系了没?对方律师几时来。”
赵祥庆道:“周律师说,最近忙着和王工一起出差,还在外省。”
“周律师?”
“周远山。”
“他回了?”王居安不觉笑起来,“妈的和女人打jiāo道就是这样不痛快,处处都是细节。”
老赵心里也气,一时没忍住,说:“头儿,要我说那边办事太不厚道,现在股价才涨了点,要是真为企业好,他们不能再这么折腾。”
王居安没搭话,随手拿起桌上的企业内刊,瞄了眼,这期的主题为“冰雪消融,chūn暖花开”,其内容旨在稳定民心鼓舞士气。
赵祥庆见老板不表态,也不好多话,只招了人进来收拾地上残局。
王居安坐回椅子里,大致浏览刊物头版,又往后翻,“员工天地”一栏,均是各子公司员工投稿,多为书法和国画,其中也有保顺科技的推荐行书作品,一派和谐景象。
那副行书苍劲有力,不看署名,几乎瞧不出是出自女人之手。
他心里一动,将报刊摊开来细瞧,却想这人连字迹也一板一眼,张扬之时似乎刻意压制,率xing之处也谨慎自持,字如其人。
王居安合上刊物,扔去一旁,起身拿了外套出门,难得晚间无酒席应酬,上了车,想了半天,不知该往哪里走。
他有意开去空旷山路,踩足油门,风从耳边刮过,路旁景色越发模糊,转弯不减速,却仍觉不够刺激,原本斜阳绚丽,到了傍晚,又沥沥飘起雨。
从城市另一端回到市区,正值下班高峰,一路堵车,他也不着急,知道家里既无人声也无灯光,再没任何要紧事催促。
苏沫今天没开车,也没带伞,抱着一摞资料去挤地铁,半道上被大雨截住,站在商厦的屋檐下避雨。
橱窗里,模特的着装风格似乎越过chūn天直接进入夏季,一片色彩明快的薄衫短裙,她无所事事,转身打量。连日忙碌,更无心逛街娱乐,换新工作才个把月,时间却像落下的雨水流淌不见。
玻璃窗映出淋湿的马路和路上车队,走走停停,一辆黑色轿车缓缓移到身后,很有些眼熟,苏沫稍微往里站了站,却忍不住回头,飞快瞄了眼,瞧清车牌,心里一阵疾跳。
周围霓虹初上,橱窗里灯亮的瞬间,她侧身躲进商店。
王居安回神,车头碰到前面的车尾,赶紧刹住。
前车的司机跑下来,瞧见自己的车被人撞得凹下去巴掌大小,立时不耐烦,转身要跟他理论,看见王居安的车又开始犹豫,气焰下去,只抬手轻轻敲一敲车窗。
王居安按下窗户,递给人一张名片:“打上面的电话找我。”
那人也没多说,悄悄记下车牌号,名片揣兜里。
王居安再看向路边,哪里还寻得见人。
车子继续往前,有人心里终究不qíng愿,找了空位停下,电话打过去,响了几声,等那头终于接了,他没好气地压低嗓音:“你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2013.6.23 谢谢阅读
☆、第 77 章
苏沫捏着手机:“你先控制好脾气,再和我说话。”
那边沉默,过了一会,王居安稍微缓和了语气问:“人在哪里?”
苏沫正犹豫怎么回答,隔着玻璃窗,忽然瞧见他从街角走过来,像是正往这边张望。苏沫赶紧避开,却忍不住回头细看,雨水淋湿他的肩和发,路灯下,他眼神急切,短发湿亮,她仿佛能瞧见他的发梢上附着温润的水珠,就如那些夜晚或者清晨,他伏在她身上动作,额上淌下热汗,顺着发梢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皮肤上。
四周灯火通明,鲜亮的衣物挂满货架,店里客人络绎不绝,她顿时为这段不着边际的回忆感到羞愧。
他似乎打算往里走。
苏沫没敢多想,直接按下挂机键,随手拿起两样衣物拐进试衣间,才合上门,手机又振动,看了眼,直接塞回包里,再也不接了。在里面约摸站了十来分钟,再出来时,导购小姐迎上来问:“这两件您还满意吗?”
苏沫没带脑子地“嗯”了一声。
导购又问:“您想现在结账还是再看看?”
苏沫没瞧见那人的身影,想起手里的衣服都没试穿过,这会儿才发现颜色样式全不合意,一无是处,越看越不值当,索xing回道:“我再看看,”搁下衣服,出了门,心qíng有些低落,到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耐着xing子去读保顺的资料。
刚进新公司,上面的人看着,下边的人盯着,她虽是从集团过来的,但年纪轻资历浅,或有人心里不服,和她热qíng攀谈实则试水,或有人拉帮结派,直截了当同她发牢骚套近乎,抱怨谁会在工作时耍滑头请她提防,苏沫从不轻易表态,听人讲完只说:“好的,我知道了,”或者推脱现在还有事要处理,以后再说。一来二去,那些人也摸不清她道行深浅。
另一方面,苏沫也谙悉,人心里都有本账,装模作样终究不能长久,必须尽快做出些成绩,才能让人信服。
人生地不熟,她只会笨办法,有空就去档案室,花了三天左右,从条例规章奖惩制度,到人事安排以及生意合约,逐一了解,重要的还要力求参透,至少让自己心里有个谱。之后又拣了个机会重cao旧业,替王亚男挡了几回酒,帮保顺科技接下一笔与政府部门合作的项目。
项目不大,王亚男却在人前做出很当回事的样子,例会上表扬,随即就给苏沫安了个市场部的代理总监一职。因只是代理职务,并未在全司范围任命,只在管理层发布了一个临时通报。
集团层面的一系列变动,波及子公司,保顺科技里有几处职位空缺,底下一gān没走的人都眼巴巴瞧着,谁想却叫一个年轻女人讨了好,才来就升职。难免有人心里不平,在背后诟病她为人不实在,只会溜须拍马。先前那个项目虽是苏沫谈成,却是市场部副总牵的头,副总是保顺的老员工,比苏沫年长,人前劳苦功高,见了也直接唤她“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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